《龙裔战士》kardar

101、拍卖会（上）

　　薇堪娜乖巧地端着装满苦涩黑色药水的碗，细小地喉咙上下吞动。索恩关切的眼光蹙目注视着。少女尽了全力，药喝到半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碗从手中滑落摔碎，难过地捂着胸口，嘴角流下一丝混合药水的血。

　　”我警告过你的，早就跟你说她的喉咙是不治之疾。“蕾娜冷淡地看着少女呛咳。”不治了，我们不治了。“索恩蹲下，心疼地尽力把少女抱入怀中。

　　少女乖巧地安静下来，用指背擦干了两边泪水。双手攀着索恩的胸口。”对不起，”索恩抱着她说，“如果你早点遇见蕾娜就好了，她一定能治你的喉咙的。”

　　蕾娜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副情感剧。蕾娜翘起的双腿翻动，换过左右腿的上下：“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上次说不变龙时的龙化程度也加剧，仔细说来听听那是怎么一回事。”医生拿出小本子开始记录症状。

　　“有一场战争起。大概在血蹄附近吧，我突然能够全身变化为体积远远超过我本身的龙了，”索恩分腿垂手而坐，左右手指指端五五相对，反复交替着触碰和微分，“我变龙一直是秘密。对外宣称红龙是我的召唤物。后来我发现我越来越像龙了。龙化和半龙化的时候就不用说了。连部分肢体长出鳞片后，使用圣剑会被圣光烙伤,甚至无法长期持有。”

　　索恩看了一眼薇堪娜，“所以，战场上我除了使用剑的时候，都将青锋给她拿着。总有一天我会连脑海里青锋剑的声音都听不见吧。”

　　“她拿着这把剑，不会被排斥吗？”蕾娜问。“不会。她好像是天赋的圣能力者。”蕾娜放下本子。

　　“索恩，我对战争中的死活没兴趣。但是你对她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你把这么宝贵的神器交给她持有，而她完全没有力量自保。“

　　你听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蕾娜略微阴沉着脸做了结语。

　　索恩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找回了语言能力”——啊，我有想过这个问题，我都让薇堪娜在战场上穿着连脸都包裹起来，只留眼睛和呼吸口的全身铠甲，是男是女普通民众、敌人都不知道......""索恩你这个笨蛋，"医女摇头，“青锋剑是什么力量？会来抢夺青锋剑的人会是什么实力？士兵的实力吗？“

　　”是武技者，是魔剑士，你区区一套盔甲，到时候能防得住他们吗？”

　　索恩完全愕然。石化一般呆怔了好久，才头疼地说：

　　“你说的这是一个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索恩倒嘶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蕾娜。”

　　索恩是那种男人会喜欢的人。无论是出于赤诚的贫贱友情，还是他荣华富贵后有所图谋，想沾他的光的，他的兄弟数量渐渐多了起来。而没有过和同龄人交朋友经历的索恩，无法分辨这些是不是狐朋狗友。

　　活在多少有点无脑奉承的众星拱月中，索恩以为保护这些人，和这些人像十岁互相丢石头追跑的街头玩伴一样，称兄道弟，就是最值得奉献一切的友情。他并不知道应该去爱谁，自己的过剩保护欲应该向谁发泄，战斗以外的一切都一片懵懂。

　　大量的士兵升迁。索恩让无能力的军人占领官位，沉冗浪费了议会的一席。而这些士兵除了“和索恩摔跤”“陪索恩打猎”这种重温战斗的旧梦以外，一无是处。让娜梅利亚头疼不已。

　　娜梅利亚做了一个梦。梦中薇堪娜一手按胸，带着完全不同于平时、和那清纯柔弱身形不符的蛇蝎笑容开口坦白：“我是迦南针对索恩训练出来的间谍。”聋哑自然是装出来的。

　　然后是硝烟与战火烧平的城市，世界再次沦为战场——人间地狱。被薇堪娜欺骗的永远变成龙形不能回复的索恩，成为毁灭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头已经完全沦为魔物，人类眼中臭名昭著之敌的红龙，看着血流成河的惨状，人立而起看着自己的爪子。“一切都是我做的吗”残余着索恩眼神的金瞳仿佛在诉说这种痛苦。

　　无法承受的红龙开始尝试把爪子插入自己的胸膛。剧痛倒地，尾巴在地上翻滚抽打挣扎。然而穿心的伤痛在龙血的回复力下迅速弥合，尖锐如同镰刀的爪尖再次刺入，如是重复。

　　最终，万念俱灰的龙彻底放弃了思考，逃跑一般飞向没有人类存在的洞穴深山。

　　他会在那里面蜷缩成一个卵，不思考，无感情地度过漫长达千年的余生。

　　娜梅利亚满身冷汗惊醒。蓝色的月亮光线暗淡地照耀，娜梅利亚喘息着摸了一把脸，全是冷汗，也许还有汗水。

　　索恩虽然有力量，甚至有战斗的头脑，但是唯独没有一颗驾驭力量的心，自闭的雪山孤儿，野兽一般行事本能。完全可能轻易被骗。娜梅利亚捂脸，闭着的眼前闪过梦中索恩五内俱焚，仿佛向空中伸手，向神问“为什么”的绝望的眼神。

　　我不爱他，不嫉妒薇堪娜，但是为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发自内心担心又痛快报复地，编织出这么恶毒的梦来。

　　不爱索恩是因为他不爱我。自己的要强。不允许自己央求施舍、变成难看的弱者。

　　“所以我也不要爱你了。”公主拿着花与骑士错身而过。两人都笔挺绝不软化退让的姿势，那朵花是钢铁的玫瑰，不能像任何世间存在的花一样被亵玩，因此也就不可能被任何人欣赏。

　　然后公主就此成为女王。

　　娜梅利亚在床上屈身抱膝，头埋在被褥间，如水波动倒铺开的长发颤抖。

　　都城开始出现奢靡迹象。重新开展的拍卖会，新晋贵族们穿着宝石华扣的衣服，坐满修缮过的扇形阶梯歌剧厅的红绒乌木椅，这种比人背大一号的椅子能让坐者完全被陷在柔软靠垫内，无比享受舒服。索恩得到了一张署名乔瑟兮的入场邀请函。

　　正在喝酒的“索恩帮”朋友们半醺地开始起哄叫索恩去。“那里能买到平时买不到的珍奇异宝呢，大哥！”名叫伊凡的穿着小狐皮的年轻朋友昂脖喝下半杯酒。“继续喝！满上满上！”

　　“可是我看到好东西，也没有钱。”索恩两手折着淡蓝色的印刷精美的入场函，上面甚至固化了魔法，底纹鸢尾花的枝叶在徐徐飘动，仿佛在微风中。“索恩大哥你这就不明白了吧，看重什么东西，成交以后你直接去找拍卖后台，对拍下的人来表示表示，您的地位一人之下，他还有不送给你的道理？”

　　索恩盯着入场函，笑微微大了一点：“不，我还是要先让娜梅利亚帮我在工会注册一张晶卡，把我冒险者任务和战争薪水都储存进去。”你要的战争报酬金钱怎么衡量的了，你跟女王要半个赫方，恐怕才配得上你的战功，她也会给你。众人心中腹诽。

　　索恩和薇堪娜略作化装，少女情绪激动地握着前排椅子靠背，踮起脚尖，看向魔法灯盏照得仿佛是钻石内部的辉煌舞台。索恩穿着一身黑紫色马甲背心正装，享受着每两个座位中间就会用小几摆起的饮料与花卉，一手拿底部有冰冻魔纹的饮料杯，靠在扶手上。

　　如此拥挤的场合，人头顶白气都在黑色上方汇聚成云，竟然毫无喧哗。

　　“嘿，元帅阁下。”索恩小几对面的珍珠灰色短装男人带满彩宝戒指的手指碰了一下索恩，“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乔瑟兮。”

　　“你好。”索恩伸手握手。“我是想交一个朋友才给您送邀请函的，没想到您真的赏光，荣幸之至。”“不，我才要感谢您，送两张入场券，让我的——”索恩牵起少女一只手让她将脸朝着对方，“薇堪娜能来开开眼界。”

　　索恩没有经历过拍卖。索恩印象中的交易，就算是几十头魔兽毛皮的大宗交易，都是大人之间小本子记下数量，低声报出一个数字，双方签字握手就能完结。看着世袭爵胄和通过战争新跻身贵族的商人们为了珍珠雕成骷髅头装饰的白骨鞋、晨曦赐福药剂等物品屡屡站起举牌，甚至几个人三角抬杠，将价格彪抬到极高，索恩忍俊。

　　“毕竟是魔法国家，以故帝师撒加门农又是死灵法师，有一些崇拜加成是难免的。”乔瑟兮说。接下来是一次拍卖蛛皇加重圆盾、多重之光巨盾和大巡护者阳鳞塔盾三样武器。

　　对贵族来说让侍卫拥有更好的武器，远远不如拥有更好的盾牌。国势刚平定，已经不需要去进攻、建功立业。如果有三个拿着坚盾的侍卫随时贴身保护自己，那是多安乐的美事啊。观众席里又是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