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喜欢写悲剧》GDivine

25、十八岁前的风波

　　他去信说，把严新弄过来顶替他，结果来的是凤玉霞的儿子严容。

　　事情的发展谁都没预料到，峰回路转之下，严峰居然与外敌勾结，杀了朝廷使臣，带着他的军队叛变了！

　　消息传到严二爷这里，他迅速抓了一批人——这群人都是本城重要的地主。严二爷把他们都控制在一处，朝廷军在北，等到严峰想要后撤时，严二爷下令不准开城门，他与朝廷共进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但谁说，又不是刻意泄恨呢。

　　所有的事情都是严二爷在操持，严允只是站在他身后的兄弟罢了。

　　严二爷对严允可没那么多偏见，他一向觉得严峰精神有问题。严峰就他妈是个疯子。

　　废了三个月的劲，终于有一天，朝廷军联合严家军大败了严峰。严峰与外敌的勾结本就是利益搭建起来的，十分不牢靠，他们都心知肚明。严峰被活捉，押往京师论罪。

　　冬去春来，一切风波仿佛都过去了，姜菁快要十八岁了。她最近精神好了一点，听说了凤玉霞失势，而至于严容，早就在当初严峰战败之时被敌军砍了头。

　　姜菁想着，她很想去看看凤玉霞。

　　严二爷对凤玉霞并不仁慈，凤玉霞表面上还是他小嫂子，实则终日被禁闭在屋子里，也没有下人来服侍。至于说凤家，即使有心施济她几分，也并无那力。凤家此前因为凤玉霞的缘故，是严峰的肱骨之臣，所以遭到严二爷的打压很严重。

　　况且，凤玉霞显然是一个弃子了，严容都被人杀了，他们也根本不想管她。

　　姜菁去了严家，严家下人也没为难她，直接放她进去了，以前都是些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人。她刚走到凤玉霞的院子——以前多么清雅宜人，现在已经是荒芜之所了——就听到屋子里传出一阵哀怨的歌声。

　　那歌声凄婉，然而仍旧很美，且句句真情，更能引起人的同情和不忍。

　　可惜这里会不忍的人已经不在了。

　　说起来也讽刺，当初姜家被严峰用一个“窝藏奸夫”的名由屠了半门，朝廷却几月不管，如今严峰问罪，还是因为叛国。

　　难道他们姜家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姜菁听着这歌声，心里并无任何感情，却也觉得，再进去看她，也没了意思。想到从前的戚夫人，也是一边舂米一边哀怨地唱。可谁让戚夫人一个妾，竟然妄想废太子、让自己的儿子做东宫呢？

　　成王败寇、罪有应得、怨不得人。

　　但凤玉霞比戚夫人更可恶！
　　或者说，所有的罪过都在严峰，他是个变态罪犯！就算戚夫人再怎么受宠有野心，汉武帝也因阻力而最终清醒，严峰却是个“无所畏惧”的疯子！

　　“阿菁，你怎么在这？”

　　姜菁转身，看到神态微微有些僵硬的严允。他的脸上，甚至还带了并不欢迎的意味。

　　姜菁讥哂：“放心，我也没想要在这多待。”

　　严允立刻走过来拉住她：“阿菁，你误会了，我看到你很高兴……只不过今天你最好还是回家好。”

　　“松手吧，我就要回去了。”

　　姜菁冷淡的样子，让严允怎么可能放心松开她。严允口中说着让她回去，却自相矛盾地手底下一点也不松开。

　　“阿菁，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笑一笑？”

　　她果真笑了，却吐出机锋：“我是什么卖笑女吗？是了，反正我姜菁现在是没人在意的孤女，任谁都能揉搓几下。”

　　严允听她这么说，心痛之余，又起疑心。“是你三叔对你不好吗？”

　　姜菁看着他深邃的黑眸，看到他那眼底之下的冷芒，心生可怕之余，陡然生出一股厌恶。这促使她疯了一样地去掰他的手。严允看到她的手腕竟然红了，不敢不松，就那么放开了。

　　姜菁被他松开以后，没忍住，当着他的面转身扶住一棵树弯腰干呕。

　　她因难受而沁出泪星，最终只是红着眼角，看了他一眼就走了。严允看着她这一番表现，和融春日里竟如置身冰冻之天，寒风鞭骨。

　　然而第二日一早，满城风雨的消息就是——严家现任家主严松死了。

　　所有人都很震惊，这个消息惊坏了春天，也惊坏了海龙城甚至千里之外的人。

　　严松死得太蹊跷了，他最近的确有些体虚，时常咳嗽，但依然是一个健硕的人。

　　后来有小道消息说，严松死的那晚，正和三弟严允喝酒。或许是自严峰下狱后这么久以来，严松也终于放松之余反而更觉悲苦交集。他嫡亲的儿子死了，坦儿从小聪颖健壮，能文能武，不然也不会十三岁就武艺过人，能和他父亲一起上战场保家卫国。

　　可恨啊！可恨！坦儿不是死在战场上，没有荣誉，没有百姓的悼念，他是死在自己大伯的狠心与无情上！他是被严峰间接杀死的！

　　有人说，那晚严松太过忘情，便屏退下人，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弟弟严允诉衷肠，也有些喝多。透过屏风的烛影，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杯碎的声音，然后就听严松含混不清地高声说了一句什么，就这样死了。

　　严允立刻喊人来，但已经死透了，回天乏术。

　　严二爷下葬之前，有人说要验尸，被悲痛的严允怒斥，称是在侮辱严二爷。

　　就这样，不了了之，严二爷的死成了谜，但大王旗换了，也只能这样糊涂死去了。

　　这些日子严允再没来过，直到严松下葬以后五六日，严允才来到姜家大门外面，却踯躅了。

　　天下起了酥雨，石板路青苔斑驳，而唯独严允一人站在毛毛细雨中，像尊石像，一动不动。

　　姜三爷正好出来，一下子看到了他。

　　从前谁都没想到严允会成为这海龙城之主，他以前总是默默无闻、并不起眼的，姜三爷现在回头思索，不得不赞叹自家侄女当初的眼光。若是当初真嫁给了粉面小生潘三，现在不就什么都没了嘛！

　　不管严二爷是不是被害死的，但就凭严允有能力在他死后依然把握住手中的各方权力，就不得不让人敬佩。

　　严允没有带人，连个仆从都没带，似乎也并未打算进门。姜三爷怎么能放过他，他连忙招呼严允：“三爷，怎么不进来，要不是我看见你岂不是被雨淋坏了。”

　　严允黑眸转向他，冷淡道了声“三世叔”。

　　姜三爷从前听他这一声“世叔”并不稀罕，如今却觉得极为熨帖。姜三爷又一次邀请他进门，严允最终道：“不必了，我还有很多事。待我向阿菁问好。”

　　“自然，自然。”

　　姜三爷疑惑着他的态度，然而不久，就有媒人上门了。当然不是给姜三爷家的女儿，而是为了姜菁。

　　前一天，姜三爷的女儿姜慧还明里暗里嘲笑姜菁快十八了就要成老姑娘了，姜菁并不觉得生气。到了如今，她反而喜欢姜慧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至少姜慧不怎么喜欢她就会直接表现出来，而不是像另一些人，杀人不见血，表面温煦，心如毒蛇。

　　三婶喜气洋洋并有些小心姿态来跟她说这件事，姜菁听了脸却忽然白了，并不如姜三夫人想得那样高兴。她纳闷：“菁姐，先前你要嫁潘三的时候，不是还计划着要跟他私奔么？”

　　这事只有姜家主人们之间自己知道，姜菁当时回来以后动静那么大，姜三夫人私底下还跟姜三爷笑谈过这件事呢。真是时过境迁，世事多变，她心里长叹一口气。

　　“三婶，我不想嫁去严家。”姜菁坚决地道。

　　三夫人想着女孩家的心思一时一变，遂问：“莫非你又喜欢上了那潘三？可是潘三早已跟人成亲了啊。”

　　“没有，我谁都不喜欢。”

　　“傻姑娘，我们这样的身份，能嫁给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就是命好了。更何况谁都看得出来，严三那是对你有情的。”

　　“我不嫁！谁都别逼我了！”

　　三夫人被吓了一跳，暗怪她不识好人心。她起身道：“菁姐，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这事可得快点决定。”

　　三夫人走后，姜菁就崩溃地哭了。

　　如果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严允就好了，如果她当初对严允恶劣点就好了，为什么，这一切都不能重来……

　　半夜，姜菁搭了一条麻绳，她呆坐看了几个小时，然后就一直坐到了天亮。怕人发现，又自己把麻绳放了下来……
　　第二日，她对着湖面，只再往前半步、经历几分钟的痛苦、就能结束这悲哀的现实。然而到最后，她心中的自怨自艾消失了，反而是愤怒充斥在心里。

　　她恶狠狠扔了一块石头下去。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死！凭什么她要死！

　　就这样怒气压心地回去，发现严允居然在里面，她更加愤怒。

　　他们把她当什么，一个货物吗？！严允为什么，会未经她允许就被放进来了！

　　姜菁当着他的面摔了一个杯子，然而摔完以后更觉得自己落在下风，就闭口不言地坐在那里，硬挺着一张冷漠的脸。

　　严允开口，直击她的要害：“阿菁，如果你嫁给我，就能好好照顾严新了。”

　　是了，新哥，她姐姐的宝贝。

　　姜菁想起往事，恨道：“严允，我姐姐在你小时候多有帮扶，你何以狠心看她那般惨死！别跟我说什么无力阻止的鬼话！你不可能事先一点都不知道！你只是不想救她罢了！如今你竟然拿新哥来要挟我？忘恩负义！卑鄙无耻！”

　　可严新愚钝不堪，懦弱胆小，若不是因为姜媛，姜菁对他也根本不想过问。

　　“阿菁！”严允难以承受她的怒骂，疾声喝止。

　　姜菁却以为他动怒了。她心中充满了无畏，反而越发斗志昂扬，唇角勾起冷笑和不屑，对他说：“严允，杀了我啊……用你们严家嗜血的血脉，杀了我啊……”

　　严允无力地道：“我不知道，我们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他终于用那充满力量的目光看过来：“阿菁，你知道结果的，你一定会嫁给我的。”

　　是啊，她连死都不敢。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无论你对我怎样，我的目光会一直注视着你，期待你有一天能对我重展笑颜，能放下心中的芥蒂。”

　　“那你就等到进坟墓吧。”

　　姜菁句句扎心，严允感到很疲惫。他临走之前想要握姜菁的手，但被她躲开了，他自嘲地笑了下，瘦弱的身躯就踏进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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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