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不可结缘》有花来

38、罐子里的雪(上)

　　夏目的肩头沉甸甸的，不是因为积雪，而是突然闪至他肩头的石像妖怪的重量。
　　“要藏好啊，铃子——”
　　喉中未来得及发出的惊呼和身体一同瞬间冻结起来，被妖术化作冰雕的夏目保持着惊惧扭头的动作倒在了厚厚的雪层中。无法再看到石像妖怪一眼，被加速坠落的雪掩埋时夏目却听到了岩石破碎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低声咒骂。
　　轻细的，很耳熟的声音，似乎不久前才听过。
　　是谁的呢？

　　【喂，铃子，太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铃子在山林小道中穿行。
　　已经是快下雪的日子了。天空连续半个多月都是一片灰黄，日升月落，亘古不变，却容易被一片云层轻易掩盖。夏目铃子套着厚棉服，因为怀里抱着一个陶罐，不能将手缩回口袋里暖和暖和而眉头轻蹙。
　　【铃子，喂，铃子，理理我嘛！】
　　【……】
　　【喂，我说——】
　　【吵死了你！】夏目铃子被陶罐里封印的妖怪烦的翻了个白眼，【一个雪人看什么太阳！】
　　【就是因为没见过嘛。】陶罐里的妖怪，雪童子从松动的封印口努力望去，想要看清这个不害怕它，还敢和它搭话的人子，但空洞的眼眶连一点波动的黑暗都不能捕捉到。【所以啊，把我放出来吧铃子，我想看看太阳的样子，而且三年了，八原也该有一场雪了。】

　　铃子终于停下脚步。
　　雪童子说得不错，八原已经三年没下过雪了。铃子刚搬到这边来本来不知道，只是被某个大块头感到林中深处的时候遇见了一些小妖怪，那些小东西还没她鞋面高，声音却又细又高，叽叽喳喳的，很难不惹人注意。
　　【到了下雪的日子吗？】一个毛茸茸的团子背对着铃子，也蹦跶的最起劲。
　　【早到了呀！】小小的，只能看见一对豆子眼。
　　【雪童子大人不现身，今年又下不成啦！】又一个接嘴道。
　　【饿死啦，饿死啦！】第一个开口的白团子又蹦了一下，引得围着的群起响应，【饿死啦，饿死啦！】

　　被勾起了兴趣的铃子捏起一个白团子，竟冷不丁地冻了个激灵，【你们在叫嚷些什么呢？】
　　【呀，是人类！】
　　【快跑！快跑！】
　　【喂，不要丢下我呀！】
　　这些汤圆大小的小妖怪铃子一抓一个准，不一会就全落在了她手心里。戳一戳还哭唧唧的，她竟然能从那几双豆子眼里看出眼泪汪汪的神态，怪可爱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妖怪，还挺冻手，八原已经三年没下雪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铃子大魔王毛团们早被吓破了胆，知无不言，【我们是雪幽魂。】
　　【是从雪中诞生的精怪。】
　　【为八原带来初雪的雪童子大人被藏起来了。】
　　【雪童子大人不出来八原就不会下雪，不下雪我们就会饿肚子。】

　　【那你们的雪童子大人是被谁藏起来了？】
　　【是雪姬，雪童子大人的母亲。】
　　【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好可怕。】
　　而那个最先被铃子捉住的雪幽魂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改之前的怂样，两根火柴手自信抱在胸前，【说起来你这个大胆的人类也住在八原吧？】
　　【嗯？】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给我们把雪童子大人就出来！】
　　【喂，你在说什么梦话啊——】
　　【要是雪童子大人再不出来的话，八原的灵脉会失衡，你们人类也会被影响哦！】那个雪幽魂也不是很有底气，害怕面前这个灵力强大的人类直接拒绝，急忙打断铃子的话，并努力恐吓道，【当然，如果你能救出雪童子大人的话，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为你送上祝福哦！】
　　【……哦呀，那还真是了不得呢。】

　　铃子本来是不想掺和的，好不容易放个长假回家窝被炉里它不香吗？奈何这群小团子们缠得厉害，便答应了它们的请求。当然，铃子对于自己的实力某种程度上也是十分自负的，她喜欢有挑战的事。
　　雪姬住在八原的西边，森林的背阴面。能在传说中经常被提及的存在，铃子不敢小觑。只是到了雪姬的洞府，她却发现里边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下了封印的陶罐摆在石台上，显然里面封印着的就是雪幽魂们念叨的雪童子。
　　任务完成得轻而易举。
　　没有隐藏的陷阱，也没有雪姬的阻拦，一路顺畅得过分，除了罐子的妖怪感应到自己被人带出了洞府后过于兴奋，一路叽里呱啦不带停的。

　　【铃子！铃子，把我放出来吧铃子！】
　　铃子是走到一片视野开阔的空地上才停下来的，于是那些干扰她听觉的虫鸣叶落声顿时安静了许多。
　　应该是没人跟上来。
　　虽然答应过雪幽魂要将雪童子救出来，但铃子按在封纸上的手还是迟疑了几分。世间万物皆有缘由，她从雪幽魂那儿听到了果，那么因呢？解开雪童子的封印真的是件正确的事吗？
　　【那么，你为什么会被雪姬封在陶罐里呢？】明明是母亲和孩子的关系。
　　【……因为我厌恨她。】【因为我深爱着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稚嫩，带着罐子里的回响嗡鸣；一道轻柔，像是冬日里落在身上的没有什么重量的雪。

　　什么时候！
　　铃子抱紧陶罐猛地转身，冰冷的寒意刺激得她眼球干涩，瞳孔紧缩。一条白色的霜道从颜色暗沉的秋冬灌木中衍生出来，悄无声息的，停在她的背后。那些草叶中蛰伏的动静应该都是被霜雪凝固后的寂静。
　　【该把我的孩子还来了吧，这位小姐？】
　　一缕银发随着雪女附身的动作滑入铃子的颈间，妖怪挑着铃子的下巴，仔细地看着她，由脚到发再回到眼中。
　　【……我能拒绝吗？】铃子忍不住后仰，身体紧绷，但眼神却毫不退让。
　　【别这么果断，因为，你不会想知道冰雪有多无情的！】
　　雪女出手很快，更别说两人相距不过鼻息之间，五指化爪直往铃子怀里的陶罐抓去，动作间甚至带起一阵冰雪独有的寒气。

　　【左边，铃子！】
　　罐子上的封纸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开了一条缝隙。从破口往里看去，是一片纯色的白，是雪啊。铃子匆匆瞥了一眼便不再惊叹，而是听从雪童子的指挥从左边的空隙滚出了雪女的攻击范围。
　　铃子不敢耽搁，直接跳进了茂密的丛林灌木中。
　　不过，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铃子没入深林的掩护中时捡了一块石头，狠狠地往前方掷了出去引出一串声响，自己却果断蹲进了一片枝叶繁茂的灌木中。
　　【要藏好啊，铃子——】
　　雪童子的叮嘱很轻，甚至不是通过耳朵接收，而是透过陶罐，贴着她的血肉，顺着她的骨头告知她的。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铃子自己的呼吸心跳吵闹。
　　嘴里呼唤着心爱孩子的雪女擦过铃子鼻尖的一片枯叶错身飘过。
　　她们躲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别人都在过元旦，而我还在搞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