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知》芸亦舒

203、第 203 章

　　“我叫安风……”

　　“安风……”她俯在我的耳边轻声道，“你知道空上喜欢吃什么吗？”

　　“喜欢吃什么……”我挠挠头，尽力再想，“不知道哎……”从来没有注意过……

　　“但他吃得最多的就是馒头白粥了……”因为没钱……

　　“馒头……白粥……”梁伈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种呢……”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穷啊……

　　我抹着一把辛酸泪……

　　车外的狐狸却在喊，“小姑娘……你看看，这是你家吗？”

　　梁伈掀开车帘，向外探出个头，“是啦……是啦……就是这里……我们下去吧……”

　　她侧身让空上先下。

　　空上跳下之后，她伸手向他，揪着手帕，一脸娇柔地道，“这车好高……我好怕，你扶一下我吧……”

　　空上看着矫揉造作的她未有下一步动作，不知为何他径直望向了我。

　　我接触着空上似有深意的目光，似乎他想要我为他解围……

　　于是我向马车另一边跳下，将手伸向梁伈，“要不……我扶你？”

　　我这已经这般明显地向她投去了橄榄枝，在这多双目光的注视下，她若就这般拒绝我似乎说不过去……

　　“嘿嘿……好啊……好啊……哎呀……”

　　梁伈故作柔弱地脚一扭侧身向空上身上倒去，终于如她所愿地倒进空上的怀里，她一边暗自窃喜地享受着自己的战斗成果，一边扶额为自己的摔倒解释，“这太阳太大了呢，照得我眼睛发晕……一下子没踩稳这才倒在公子身上的”

　　一副我不是故意的娇柔模样……

　　“哦……”空上淡定地将她扶起，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神色却是不悦。

　　只是那梁伈刚刚站直，随后又像是没生骨头一般，哎呦一声继续倒向空上的怀中。

　　“公子……”她轻咬红唇，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空上道，“我可能脚扭了……”

　　空上下意识地伸手一推，仓皇之中却摸到了她柔嫩的腰肢，柔若无骨……

　　他如触电一般收回手，脸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红……

　　这下倒好，经他一摸，这姑娘嘤咛一声，身体愈加发软，深深嵌进他的怀中，愈发紧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空上似乎都能感受到衣服底下白嫩纤细的肌肤……

　　那等旖旎的触觉感受，让他只觉得天上的太阳愈发热烈，天气愈发炎热……

　　他求救似地望向我……

　　我打了个哈欠，望着头顶似火炉一般的太阳，怂恿他道，“要不……你就抱她进去吧……”

　　被我出卖的空上望着我，脸上尽是不敢置信。

　　我则心虚地不敢与他对视。

　　这是狐狸出来攀着我的手向铺子里走，“这太阳大得，你们还在这外面作什么，还不快进去？”

　　我顺势随着狐狸岛皿二人走近这件只有几平米的小杂货铺中。

　　看清这杂货铺规模的岛皿一脸失望，照现在这等情形来看，这梁伈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们得到的酬劳可能也只能够他们享受一个月的独处时光……

　　不过……一个月就一个月吧，总比没有要强……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岛皿在此安定下来，转身望向还在空上怀中装柔弱的梁伈道，“你爹爹在哪呢？”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哪，这亲爹都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危在旦夕了，她还有心思在这里犯花痴，追男人……

　　梁伈被他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躺在床上，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爹爹，似打了鸡血一般满血复活，直起身，手脚麻利地带着我们向杂货铺最里面走去，最后撩开一张黑色的门帘之后，里面原来另有乾坤……

　　前面是商铺，后面则是他们的住宅。

　　她领着我们来到最中间坐北朝南的一间小屋，一开门便是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迎面扑来，呛得狐狸是咳嗽连连……

　　这屋里门窗禁闭毫不透气也就算了，屋中凡是有亮光的地方皆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黑布，密不通光，屋中连蜡烛都未点，能见度极低……

　　“爹爹……”梁伈向着黑暗之中喊了几声。

　　许久之后，才见一声音有气无力地应道，“嗯……”

　　转瞬却有中气十足，声音凄厉如火力全开的机关枪一般地骂骂咧咧地道，“你这死丫头去哪了？拿个药怎么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是不是看我现在没有力气下不来床管不了你呀！还不快去给我煎药，杵在这里作什么？赔钱货！是不是就是等我死了之后你好等着谋夺我的家产？我告诉你，你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剩下的钱我就是给街上的叫花子我也不会给你的！”

　　面对亲生女儿这般恶语相向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而梁伈像是习惯了一般，脸色虽然不好看，可并未搭话对骂，只是小声解释道，“爹爹……女儿是路上遇到几位高人，特请他们前来给您治病，这才耽误了时间，还望爹爹见谅……”

　　“什么人哪……”

　　“是几位身负异能的高人，能抓鬼降妖……”

　　“什么……什么！”房中那人声音愈发凄厉，叫喊着，“你这丫头当真是想害死我不成？什么人都要往家里领！这里哪里有什么鬼？怎么会有鬼？！快把那些人轰出去，我是不会看的……不看……不看……”

　　那人口中含着一口痰，不断低语喃喃……

　　梁伈面有难色地望着我们，似有些为难……

　　狐狸是个暴脾气，他不管不顾地踹开房门，最先走进去，一边走着一边道，“看不看的不是你说了算……来都来了，总不可能让我们白跑一趟吧……这样好了，要是看不好呢，我们分文不娶，只当是散了散心……若将你治好了，你再付钱，如此你稳赚不赔的买卖，这总可以了吧？”

　　我们见此也都捂着鼻跟着狐狸一起往里走。

　　里面窗户全都关死了，还蒙着一块厚厚的黑布，也没有蜡烛，只能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啥都看不见的狐狸一进房间便一把扯下那块黑布，顷刻间，屋外的阳光肆意倾洒在屋中，众人被夺目的光线刺得眼微微眯起……

　　而床上却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只听得那人急促地喘着气，身体蜷缩成一团哀嚎着不断地退到床上光线较暗地带，“快把布盖上！赶快给我把布盖上！好疼哪！好疼！”

　　空上发觉不对劲，几步上前，将已经变黑的床帘掀开，这时，床上那人的真实面目在此刻才彻底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那人蓬头垢面，脸黑似炭，整个身躯都埋在被褥之中，只留下一个头在外，此时见我们看来正一脸挑衅地向我们呲牙咧嘴。

　　“爹爹……”梁伈扑上前去，想要握住那人的手，到了床边之后，无手可握的她正抹着眼泪地将手放在那张掩盖住那人全部身躯的被褥之上……

　　“小心！”空上急忙将她扯走，护在身后。

　　“怎么了吗？”

　　“这被褥有鬼……”空上打量着面前这床绣着几只鸳鸯鸟，红似人血的棉被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床被子会吃人……”

　　闻言，梁伈吓得粉颊苍白，咬着手急得眼泪成串落下，“那我爹爹呢……”他一阵个身体可都盖在那被子里面呢……

　　空上望着床上发出阵阵狞笑，面容扭曲的那人，“恐怕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爹了……”

　　“哈哈哈……”那人仰天狂笑几声后，又于瞬间变脸，一脸痛哭地向着梁伈哀求着，“伈儿……过来呀，抱抱爹爹……爹爹身上好痛啊！”

　　“爹爹……”虽看出些许不正常，可一看见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爹爹如此难受，她不禁心中一软，受那人蛊惑，就要上前……

　　我急忙将她的手攥住，在她耳边提醒道，“别上当！他已经不是你爹爹了……”

　　“他怎么会不是我爹爹……”梁伈情绪有些激动，眼眶一红，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之下就宛如熏染上一层胭脂一般可人，“你不明白……我娘去世得早，从小到大就我跟我爹两人相依为命，他若是走了……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该怎么办哪……”

　　此时，床上的那人闻言愈发嚣张，叫得也愈发凄厉，“女儿……好女儿……爹爹身上好痛哪，你快过来，块过来抱抱爹爹哪……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继续蛊惑着梁伈向他靠近……

　　眼看着梁伈不顾一切地甩开我的双手，向床边走去，空上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已许久未见他使用的佛珠，双手绷直，结起一道法印之后，向床上那人一指……

　　只见屋中金光大作，原本明亮的阳光顿时又明艳了几分，而那人也被这热烈的阳光混合着金光照得浑身直冒黑烟，发出比刚才还尖锐凄厉十倍的尖叫声……

　　片刻之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滩血水……

　　梁伈见此，扑上前去，趴在只剩一床血糊糊的褥子上痛哭流涕不已。

　　狐狸与岛皿见到那床褥子上的血肉模糊也是泪流满面，“空上你这下手也太重了些吧……”

　　你说说，梁伈请他们来是救他爹爹的，你可倒好，二话不说，一上来就给她爹烧成这个样子……

　　这钱她还能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