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知》芸亦舒

193、第 193 章

　　搭着这位小哥来到我们落脚的客栈时，那客栈的年轻妇人正拎着菜篮子向外走，迎面与我们撞了个满怀，见到我们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一向老实本分做生意的她吓了一跳，捂嘴尖叫，菜篮子落地。

　　人命攸关，顾不得多加解释，我们扶着这男子绕过他径直往里走去。

　　反应过来的小妇人拦住我们的去路，“对不起……这人你们不能带着往里走……”

　　“为何？我们只是要带进我们的房里”

　　“实在是不好意思呢”她有些为难，“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不想惹是生非，你们扶着的这人来路不明，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呢……再说了我们开店做生意，很忌讳鲜血的……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他死在这里了，传了出去，我们那间房可就不好卖了呀！”

　　她说得也在理，我与空上对视一眼，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手里拿着扫帚打扫完房间的扈一走出，听明白来龙去脉的他，上前为我们解围，“嫂子……人命关天，生意重要还是一条命重要？”

　　“可是……你哥那……”那年轻妇人一脸为难……

　　“哥哥那里我自会跟他解释的，我们别说那么多了，还是扶着他进房躺下，我再去外面给他找个大夫好好医治吧！”

　　说着他放下扫帚，放下撩起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我急忙将他唤住，“不用了……空上懂医术……”而且那医术也不是寻常医生能够比的……

　　“哦？”扈一打量过空上，“没想到你还会医术呀？”

　　空上未理他，牛气哄哄地扶着粗壮男子向房里走去。

　　我看着空上像是再与扈一赌气，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向扈一尴尬笑笑，“不好意思……他今天心情不好……”

　　“没事……”扈一笑着摆摆手，似混不在意，“你快进去吧，有什么要帮忙的直接说一声”

　　“好的……多谢！”

　　告别扈一后一进房门便看见被空上剥掉上衣长裤的粗壮男子……

　　我被这场景吓了一条，惊呼一声后急忙捂着眼睛背过身，不敢再看……

　　空上拧干抹布快速地为粗壮男子清洗掉大腿上的伤，又为他将药敷上，随后才拉起被子盖至他的腰间。

　　“可以了”

　　我转过身，松开手，“空上，他还有救吗？”

　　“有我在就有救”

　　言简意赅。

　　可真不要脸，我向天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他是得罪了什么人……”

　　“应该是为财的……方才我为他脱衣服疗伤时，他身上一点财物都没有，而且之前我们看过的从虚度那里求来的黄色锦囊也不见……所以我猜测应该是之前在黄山上时便有人盯上了他们，一直尾随着来到那处偏僻远人之处再伺机下手……”

　　这就是为何财不能外露呀！否则极容易招来心术不正之人的觊觎。

　　处理完粗壮男子前胸后背上的伤口后，空上在盛了清水的脸盆里将自己手洗净，“好了，这男子应无大碍，一切就等他醒了以后再说吧”

　　一刻钟后，男子终于苏醒。

　　他未想到经历过方才那凶险的一幕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来，睁眼望向头顶的横梁，脑袋有些发懵，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不会是地狱吧？”

　　闻言，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捏着鼻子凑上前向他道，“对啊，我就是阎王爷……”

　　那粗壮男子忍着全身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伤口，望着我道，“你最多就是个黑无常……”

　　你才黑呢，你全家都黑！

　　还有心思打趣人，看来这伤口是还不够疼啊，我正准备上前给他加重一下时，一旁的空上唤道，“安风……”

　　我连忙住手，撅着嘴退回一旁。

　　“抢你们的是谁？！”

　　此时粗壮男子的脑回路已经回过神来，意识到这里不是地狱，惊慌的神色已缓解下来，打量过四周后，这才回答空上，“啊？哦！”

　　从本心来说，那等痛苦的回忆他也是不愿意回顾的，“那天离开黄山后，路上我便察觉到不对，似乎身后有人，几次转身察看却未见着人影，宇哥……哦，就是我的那位同伴，着急回家见媳妇，他的媳妇怀孕八个月，昨晚为求这枚锦囊，我俩是从昨晚一直排到今天早上，就是预备拿给早就跟我们定好货的吴员外卖个好价钱……”

　　“昨晚排队排了一晚没回家，也不知他的媳妇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所以他着急赶路回家……在我俩走到那棵榕树下时，路上已经人烟稀少，只见一黑影从后飞身蹿出，看那灵敏的身手应该是学过武的……”

　　“那黑影用黑巾蒙面，我俩辨不清模样，二话不说便开始抢我俩手中的锦囊，我俩当然不给，可奈何那人身手不凡，我们虽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几番交手下来终是不敌……那人抢了锦囊后又将我俩身上的财物尽数搜刮干净，临走之时，脚步停顿片刻后，许是良心发现又大发善心地抛给我们每人一两银子……”

　　“那人正要走时……宇哥……”想到这里，粗壮男子红了眼，“他许是想着这些钱若是丢了对家中的妻子无法交待，再说，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得花钱，他已家徒四壁，战争连绵，物价上涨，偏偏还难挣钱，劫匪给他的这一两银子怕也撑不了多久，再加上他那妻子已快临产，若他再丢了这些钱，恐怕连请稳婆的钱都没了！”

　　“他一时冲动之下，偷偷拾起一块砖头上前想要将那黑衣人敲晕，岂料那黑衣人反应敏捷地闪身一躲，随后拔刀一刀砍在他的腿上，在此时……宇哥挣扎着将黑衣人脸上的蒙面巾取下……”想到这里，那粗壮男子一脸痛苦地抱头回忆着……

　　“然后呢？”我小心翼翼地发问。

　　“然后那人便大开杀戒，下了狠手，一刀捅在宇哥的肚子上，我见宇哥吃亏，理应冲上前，未想他连我都未放过，誓要杀我们灭口，不过我命大活了下来，宇哥就……”想到至今还曝尸荒野的同伴，他眼眶微微泛红……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找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还他一个公道！”我拍着他的肩安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我们等下陪你一起去衙门报案，再带捕快去案发现场验尸，察看凶案现场，看下能不能找出那位黑衣男子，还你们一个公道！”

　　“你还记得抢你们那人的样子吧？”

　　那粗壮男子红着眼用力拍打着头，一脸痛苦……“我……记不清了……我想先睡觉……你们先出去吧……我睡醒了叫你们……”

　　“哦，好吧，你好好休息”空上扶着他躺好之后，与我一起将门关好，来到了门外。

　　“哎……”我捅捅空上的手肘，“我感觉他没对我们说实话……至少有所隐瞒……”

　　空上点头，表示认同，随后道，“或许他是有自己的考量吧，既然他选择了瞒我们，我们就应该尊重他……不过……”他回望着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睡了我的房，我就没房间睡了，我们还得在开一间才行……”

　　我掏出荷包，抖抖里面那几个钢蹦，“我们好像钱不够了……”

　　“既然这样……”他向我无奈摊手，“那就只能再跟你凑合几晚了……”

　　别说在这么个还不开放封建的时代，就是在我们21世纪，两个未婚……还不是男女朋友的男女合住在一起……这于情理也不和……

　　而且这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客栈，若是被人看见传了出去，我岂不是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想到悲惨的结局，我断然拒绝，“不行！”

　　可后来又觉得拒绝得太过断然恐伤了空上的感情，便望着他傻笑几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你还是跟里面那个受伤的人睡在一起比较好……他全身的伤你不方便跟他挤床可以睡地板上啊，这样晚上他果渴了或是什么的，你还可以看护他呢……”

　　“看护？”听到这个现代词，空上一脸疑惑。

　　“就是我们那边的话，在这里这里就是照顾的意思……”

　　“嗯，你说得也在理……”空上点头答应。

　　见他同意，我慢行几步来到我的房门外，正要推开时，见到空上依旧跟在我的身后，“你不是回自己房里睡吗？跟着我做什么？”

　　空上摸摸瘪瘪的肚子，“我有点饿了……”模样有些可爱。

　　我捂嘴偷笑一阵后，随后正了正颜色，扳着脸为他将房门打开，“你先进去坐下吧，我去给你点吃的，但是说好啊，我们没什么钱了，大鱼大肉是没了，馒头还有……”

　　空上点头，“没事……能填饱肚子就行，我对吃食向来不挑的……”

　　也是，以前的吃斋念佛见他也是一样的过，而且似乎还乐在其中。

　　我暗自嘟囔着，来到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