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崛起》量子星星

30、过去未来（下）

　　千列岁杀心有所感，缓慢回过身来。在真正见到之前，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里，他想象了一万幅场景。

　　他想，也许这里不仅是宫殿，还附带一座花园，也许宫殿对面有什么奇特生物，让人见之难忘，也许一本记载着超凡秘密的书就在那里摊开，一回头就能读到，也许……

　　他的想象戛然而止。

　　千列岁杀疯了一样向前奔去，许振试图拉他的胳膊未果，只好招来两只巡逻者。体型硕大的机械狗奔驰而来，其中一只低头冲到许振身旁，让他按住它的脖子旋身跃起，翩然落坐。另一只冲到千列岁杀身边，将他叼住高高抛起，用背部接住。

　　身体猛然一个后仰，巡逻者加速了，冲下山崖，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疾驰。浮空岛的边岸越来越近，沉星城全貌也逐渐显现出来，辉煌无俦，美不胜收。

　　蓝色火塔的光芒映入千列岁杀眼中，令他震撼得无以复加。

　　“那是亘火之塔。”许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亘火之塔坐落在沉星城中央心，是城中最著名的地标建筑。它的外形是一束蓝色火焰，底部簇拥着八座湮灵碑以及数十圈环形大厦，塔尖与倒影神殿遥遥相对，塔身沐浴在倒影神殿的神恩星雨中。”

　　这都是从日记里了解到的。他驱使巡逻者向前，站在千列岁杀旁边。

　　“沉星小径是一条通往超凡的路，而这座城市就是超凡本身。岁杀，欢迎来到沉星城。”

　　千列岁杀从巡逻者背部翻下来，没走几步，跌跪在地。

　　原来生命中真的会有这么一个时刻，让你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

　　角斗场。偌大的地方被黑暗笼罩，只有一束光从穹顶打下来，照在擂台上。

　　花木槿盘膝坐在擂台中央，面容平静。

　　许行云抱臂倚柱而立，半边脸陷入黑暗，为唇角的笑意平添一抹冷艳。

　　千列岁杀站在高处，下颌微抬，眼眸低垂，脸上的冷戾愈发浓重。

　　许振坐在观众席上，高傲而漠然。

　　这幅画名为《聚首》，后来陈列在沉星博物馆里，成为代代流传的镇馆之宝。

　　人们研究认为，画卷所描绘的正是四巨头刚打算开创事业时的图景，这不仅是一幅艺术品，更是一张无比珍贵的史料图。

　　当然了，真实情况和画里稍有出入。

　　花木槿坐在擂台上为今后暗无天日的生活伤神，许行云正为她加油打气，畅想她变成无敌暴走少女的画面。

　　许振带着千列岁杀从传送点走出。他掌心托着一只发光的圆形芯片，是千列岁杀交给他的所谓命灯，它实际是一只微型智能中枢，可以控制外星战士体内的纳米机器人。

　　四人聚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一切事件皆因千列岁杀而起，他从头开始阐述：

　　“我取走了装有沉星小径和99件秘器的保管箱，星宫追踪我来到银河系，我故意被抓，利用他打开了保管箱。”

　　“消息里说沉星小径是一枚钥匙，保管箱里也的确有一枚古董钥匙，但我们两人研究半天，没能研究出它的奥秘。”

　　“现在想想，从一开始就错了，那钥匙应该是秘器八十五“密室杀人”的配套之物，并不是我要找的沉星小径。”

　　许振解释道：“沉星小径其实是一枚人造火种，钥匙指的是火种融合后的形状。它的确就在保管箱里，在秘器十三‘半人’所寄存的黑色石头里。”

　　“我有一个问题，这99件秘器的名录是谁做的？做名录的人既然知道‘半人’的能力，肯定也知道黑石头的秘密。”

　　“我不知道，名录是随着秘器一道流传下来的。”千列岁杀说。

　　“所以，你和千列星宫误以为那把古董钥匙是宝物，其实真正的宝物在坠落当晚就和我哥融合了。”花木槿说。

　　“你为了借助白鹰力量寻宝，将自己卷入研究所事件，顺着线索找上常玉荣家门，没想到被我哥抓住，用来审讯常玉荣的‘五蕴皆空’也成了我哥的战利品。”

　　千列岁杀：“……大可不必如此详细。”

　　“其实常玉荣和研究所八杆子也打不着，”许行云接话，“我和郑戬一直在追踪他拐卖人口的案子，如今抓住了他，却撬不开他的嘴。”

　　她耸肩，“不过这跟咱们的主题无关。总之，许振在那栋别墅第一次进入了沉星城。”

　　最后，许振总结：

　　“超凡文明在地球历经五个世代，第一征伐纪元，第二黎明纪元，第三复兴纪元，第四神恩纪元，第五光荣纪元，每个世代都毁于灾难。到了第五纪元，人们决心不再继续灾难的轮回，迁徙到了隔壁仙女系，开始发展科技文明。”

　　“沉星城坠入海底，九道湮灵碑竖起，超凡文明在地球上消亡了。不甘心的圣塞缪尔在碑文里留下了信息，又有某个不知名的人悄悄保存起沉星小径，而你们把它从仙女系带回了地球，于是超凡文明还有一线复苏的希望……”

　　“……那么，如果想在地球复苏超凡文明，应该怎么做？”

　　这个庞大的、关乎地球乃至银河命运的命题，就在这样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在一场简陋的四人聚会上，被他们提起了。

　　“至少先把九道湮灵碑解决掉。”千列岁杀直击重点。

　　“解决掉湮灵碑，超凡文明自然就会复苏，但我们还可以做其他的推动。”许行云点明。

　　“比如整理城中书籍，教授修炼方法，传播超凡科技等等，沉星城是一座文明宝库。”许振列举。

　　“可是……”花木槿说，“有必要吗？现在的地球繁荣和平，为什么我们要考虑这个？到时候一切都会乱套的，会因为这个而死很多人的。”

　　千列岁杀淡淡道：“那你想知道仙女座死了多少人吗？”

　　“不想知道，”花木槿反呛道，“我是地球人，不关心外星人的生存危机。”

　　“如果继续埋头发展科技，你们很快也要有生存危机了。地球已经进入了资源枯竭时代，却由于空间基质的原因无法探索太空，最后只会在这颗小星球上内耗而死。别以为我说的是未来的事，说不定你有生之年就能看到。”

　　花木槿无言以对。

　　很显然，四个人对待超凡文明态度不一。千列岁杀极力促成，许行云无所谓，花木槿持反对意见。

　　三人一齐看向许振，默认了由他来做主。

　　“许振，”千列岁杀出言相劝，“你是唯一拥有超凡力量的人，体会过这种力量，你心里就没有一丝波澜吗？难道你还想做回一个普通人，过那种找不到意义的乏味日子？”

　　“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没说，”他语气平静，话中含义却咄咄逼人，“你真以为你能瞒过夏国国安，继续假装自己是个普通高中生吗？”

　　许振愕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

　　临州，某处秘密基地。

　　阿刽啪一下按停视频，身子往后一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头儿，第三遍排查完了。”

　　“还是那几个人？”归鹤鸣走到他身后。

　　“就那几个比较可疑，其他人都有来历有去处，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御景山庄是高档别墅区，周围人烟稀少，使得排查过路人成为了可能，换成别的小区绝不具备这种条件。

　　阿刽把可疑人物的照片列出来，一一解说，最后一张是个漂亮姑娘：“花木槿，临州一高的学生，晚上放学本来应该回家，却无故徘徊在御景山庄附近，头儿你应该认识这姑娘。”

　　“她进去过山庄吗？”

　　“监控没拍到，有可能在摄像头死角翻墙进去。”阿刽道，“我用无损放大技术处理这段视频，你看，她来的时候一直在自言自语，还不自然地往身边看，就好像身边有什么东西一样。”

　　“也许是在打电话？”凑过来旁听的刺隐说。

　　“那可不一定，你们忘了黑衣人能隐身吗？而且巧合的来了，”阿刽放了一段视频，“许行云开车出来找她，两个人在车上呆了一段时间，这时候正好邻居报警，警局给许行云打电话，逃避绑架案整整十二年的许行云，居然破天荒同意来当谈判专家。”

　　归鹤鸣眉目凝重，只觉得事件真相就要破土而出，却还差一点最关键的东西。

　　这时候，房间另外一边，在监控录像前趴了整整七天的千列星宫跳起来：“我知道了！”

　　“我明白了，”他指着录像说，“能让人刀枪不入的秘器有许多，能令五蕴皆空失效的似乎也有几件，但是能够两者兼具的只有一件。”

　　“秘器十三，半人。它是半副金属骨架，所以黑衣人只有一半身体刀枪不入，狙击手没能打中他，归远岫却打中了他。他的右手只有手骨，外面套着硅胶假肢，不管手骨还是假肢都不是他自己的手，所以，五蕴皆空当然会失效！”

　　“半副……骨架？”

　　一道灵光击中了归鹤鸣。

　　“我问你，假如黑衣人有一半身体是金属，那么你之前说的那个‘雾灵’，能不能让他做到……只隐一半？”

　　“这就不知道了，秘器的真实效果如何，只有使用者才清楚。”

　　归鹤鸣给弟弟打电话：“你之前在废城区捡到骨架雕像的时候，是不是说它身上穿着衣服？”

　　归远岫懒洋洋：“现在信我啦？”

　　“把衣服的款式画出来，快点发给我。”

　　挂断电话，归鹤鸣说：“远岫在艺术方面很有天赋，记忆力也很好，但凡印象深刻，就能画得八九不离十。”

　　很快，归远岫的图发了过来。

　　“有点眼熟。”归鹤鸣陷入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

　　突然他抬起头来，“阿刽，许行云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许振。”阿刽把少年的照片放出来，归鹤鸣瞳孔中倒映出一张冷峻的面容。

　　“我见过他。”一切都明白了，“没错，就是他。”

　　*

　　“星宫也见过99件秘器的名录，虽然他只扫了几眼，不像我一样全篇背过，但只要给他时间，总能推测出‘半人’的存在。毕竟这件秘器太……令人印象深刻。”千列岁杀说。

　　他只觉得许振手段太粗糙，跟一群特工周旋迟早暴露身份，但许振一瞬间想了很多，他想到跟归鹤鸣打过的照面、被归远岫看到的衣物、那天晚上带花木槿去御景山庄的经历……

　　假如千列星宫认出了‘半人’……

　　那么，归鹤鸣只要不傻，就一定会发现他的身份。

　　“你说你可能已经暴露了？”千列岁杀反应很快，“糟了。星宫现在只会猜你同时拥有‘半人’和‘雾灵’。如果他们知道雾灵不在你手上，就会猜到你拥有超凡之力，进而猜到沉星小径在你这里！”

　　“许振，”许行云默默听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我有一个主意。”

　　许振很感激妈妈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却听她说道：“不如我们自首吧。”

　　“岁杀说得没错，我们没办法跟国安周旋，反而是加入他们好处更多。九十九件秘器散落地球，国家一定会成立特殊部门来应对，你是第一个拥有秘器的人，如果你被招安，短时间内就是这个部门的支柱。让归鹤鸣帮你想办法恢复肉身，让上头给你的学业发通行证，加入国安，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道理许振都懂，但他仍然犹豫着。

　　“我知道你的想法，”许行云说，“你害怕受到限制，不能做自己。倒也没错，加入组织就是会有这种弊端，可你忘记沉星城了吗？”

　　“许振，你手里有一整个文明的财富，没有什么事情是能真正限制你的。你可以做夏国国安，也可以做沉星城主人，根本不冲突。”

　　许振抬起头来，恍然大悟。

　　“许振，你希望超凡文明在地球上复苏吗？把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不要管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许行云盯着他的眼睛。

　　许振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观众席。

　　双腿的机械交替，一段很短的路程，却足够他想通很多事。在底下站定的时候，他告诉他们：“我不想停下脚步。”

　　“我想，我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前面的风景真让人心醉神迷啊。岁杀说得对，我做成了怪物，就做不成凡人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目光从三人脸上划过，“我想做一件十恶不赦的大事，让超凡文明在地球上崛起，但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完成。妈，小槿，我们是一家人，岁杀交出了命灯，是可以信任的人，你们愿意帮帮我吗？”

　　没有犹豫，千列岁杀：“我愿意。”

　　许行云只是一笑，根本不必回答。

　　大家看向花木槿。

　　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很难，但也无比简单：“你是我哥，我听你的。”

　　*

　　几天后，临州，拨云心理咨询中心。

　　西装笔挺的男人阔步迈入咨询室，许行云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笑道：“归警官，您很准时，请坐。”

　　她转身泡了一杯茶，“老实说，接到你的来访请求我很惊讶。归警官性格冷静，意志坚定，不管家庭还是事业都很顺利，为何要寻求咨询师的帮助呢？”

　　归鹤鸣道：“那天在我家，许老师见过我弟弟。”

　　“印象深刻。”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不好说，一面之缘而已。”

　　其实她听花木槿吐槽过很多次，而每当花木槿说起归远岫有多烦人，许振虽不作声，却在一旁默默点头。

　　“远岫这两年性格愈发乖戾，和所有人都处不好关系，”归鹤鸣说，“燕京的咨询师诊断他是‘自恋型人格障碍’，远岫在那里做长期咨询有一年多，本来已经好转，但是……总之，到临州之后，他又故态复萌了。”

　　“自恋型人格障碍？”许行云诧异，“如果你相信我的经验，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自恋型人格障碍不是这样的。”

　　“哦？”

　　“自恋到了人格障碍的程度，其实是极端的以自我为中心。他们对亲情友情都漠不关心，性格自负，充满权力欲和对成功的幻想，为了达成目的随意利用他人，态度傲慢而居高临下……”

　　“这就是我弟弟。”归鹤鸣指出。

　　许行云摇头，“归警官是为了弟弟来找我的？不知道您是否清楚，我们一般是不接待非自愿来访者的，如果你想让弟弟做咨询，得说服他自己过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