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牙传》一颗汤圆

3、起名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个孩子也满月了。虽然那个时候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是人们的生活却充满了仪式感。照例为这生下来便不被欢迎的孩子准备了满月宴。
　　添丁进口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大事情，尤其是哪个男娃娃。摆了两天的席，里里外外的闹了两天。当然，来吃席的人一般不会空着手来，送上一块面料，又或是一筐鸡蛋，就算是厚礼了。这个满月宴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给孩子起名字，是由杨德财本家的四叔公来完成的。四叔公是老杨家最年长的长辈，辈分最高的长辈，四叔公的爹在县太爷家里做过工，他小时候和县太爷的儿子一起上过几天学，读过几本书，在这乐陵还算是一个德高望重的。
　　“这到了他们这辈儿是泛廷字，你们家老大叫廷智，老二叫廷前，给他取一个单字元吧，就叫廷元。你看咋？”
　　“好好好。”杨德财连说了三声好。“四叔公疼他这个小重孙，看这名儿取的，真好。这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就是不一样，廷元，好，好听。”
　　“我的儿啊，以后你就叫杨廷元了”
　　抱在女人怀里的男婴似乎听懂的父亲的话，咿咿呀呀的回应了几声，引得屋里的人哈哈大笑。
　　人们吃了满月酒，欢欢喜喜地回去了。日子还是照常的过着，艰难且艰难地过着。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杨廷元长到了六岁，在他四岁那年娘又生了一个女娃娃，他又多了一个妹妹。这个女孩有点先天不足，刚出生那段时间总是生病，家里人都以为活不长了，后来村里的老人说村头有一颗大树，那树粗的三四个成年汉子都不能环住。谁家孩子身体不好不中了，就和这树认个干亲，这老树能保佑孩子平安长大，这树命硬，小孩子身上这点儿小病小灾过到树身上也就好了。于是家里就在女娃娃满岁的时候认了老树做干娘，她亲娘给取名叫平安，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树的功劳，平安从哪以后倒是没在闹病，平平安安长到现在。
　　家里中了七八亩口粮地，要是年景好的话能勉强过活，可这几年家里人口越来越多了，男孩儿们有一天比一天大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所以说就指着那几亩贫瘠的口粮地根本养不活这一大家子人。所以农闲的时候杨德财就带着他家老大去前村做短工。前村比他们这个村子大，人口也多，还有两家地主。一家姓李，一家姓张，杨德财一般都是在李家做工。李老爷为人很宽厚，对待这些来家里做工的也很好，从不拖欠工钱，逢年过节的还会多给好些东西。杨德财想着等到今年去做工的时候把老三也带上，一来让他去见见市面，二来家里兴许还能省出一个人的口粮。就这样，等到上秋，收完家里的粮，杨德财带着大儿子和三儿子背着行李卷来了老李家。
　　杨廷元跟在大哥和爹的身后，因为脸上有没一点肉一双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他把拇指放在手里来回咬着，用那双突兀的眼睛用力地看着这个陌生的院子。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姓陈的管事，大脑袋，圆脸，说话之前先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杨德财说明了来意以后陈管事终于开口说话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也不好就这么做主。这样吧，这孩子是第一次来，我把他带过去给老爷看一眼，要是老爷点头了这孩子就跟着留下吧。”
　　“哎、哎，那感情好，多谢老陈大哥了。”杨德财点头哈腰地谢过了陈管事，伸手把身后的杨廷元拉了出来。“三儿，你见着老爷要听话，别淘气，懂事儿点知道不？”
　　“知道了。”那个瘦小的孩子小声回答着。
　　陈管事领着杨廷元往院子里面走，过了一道门，周管事随手拦住一个小斯问老爷在不在前厅，小斯说在后院老夫人那陪老太太说话呢。周管事就领着他又过了两扇门，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老太太，老爷在这吗？”老周站在门口往里瞧着。
　　“是老周啊，你们老爷在呢，有啥事儿吗？进来吧。”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着中气不是很足，有点虚弱。
　　“哎。”老周应了一声，弯腰打帘，进屋了。
　　“老爷，老太太，这孩子是杨德财的老三，这不上冬了，他爹来咱家做短工，把他也带来了，想着看能不能跟着做点啥，也不要工钱，给口吃的就行。”说着把杨廷元拉倒跟前。
　　“那孩子往前点儿，让我仔细瞅瞅。可怜见儿的，这大冬天的穿的这么单薄，这么瘦。去，凤儿，把果子给这孩子拿来。”李家老太太是信佛的，心善，看见这孩子心里不免起了怜悯的心思。
　　小廷元走近之后老太太又仔细瞧了瞧，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时候受了冻了，现在小脸刷白刷白的，眼睛更显得格外大了。“这孩子长得也挺俊，叫啥名，几岁了？”老太太坐在炕沿边上身体前倾着，低声问杨廷元。
　　“我叫杨廷元，六岁。”
　　“六岁啊，比小五子还小一岁，中，你就留下吧，给小五子做个伴儿也行。贵权，你说呢？”老太太又回身问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刘贵权。
　　“杨德财也在咱家做工好几年了，人也算老实可靠，咱家也不查一口吃的，既然老太太喜欢这孩子就留下吧。老周安排一下，在交代几句，就留下吧。”刘贵权抽了几口烟带，给老周交代了下去。
　　“哎，好嘞。还不赶紧谢老爷和老夫人。”
　　“谢老爷，谢老夫人。”杨廷元跟着老周谢过了李贵权和老太太。
　　“哎呦，这么个小人儿还挺懂规矩。你就跟着这些孩子一堆儿叫我太奶奶就中。凤儿啊，把果子包上些给这孩子拿回去。”老太太笑着吩咐下去。杨廷元从丫头手里接过来包着果子的纸包，眼睛都放光了。“谢谢太奶奶！”打他进这屋这是最大声的一句了，他是真高兴。
　　“哈哈哈哈哈，这孩子，去吧，出去玩儿去吧。”老太太笑的嘴都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