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牙传》一颗汤圆

1、降生

　　“用力，用力啊！再用力些，露头了。”
　　“啊！！！！！！！！！”
　　竭斯底里的叫声划破寂静的深夜，随之而来的是婴孩大声的啼哭声。
　　有人说过，人一出生就是来受罪的，他降生的时候之所以大哭，是因为恐惧，恐惧他所要面临的人生。这个还是生在这乱世，不知与他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哎呦，恭喜恭喜了，是个带把的。”接生的女人抱着用步抱着身上还带着血迹的男婴。
　　“多亏婶子了，不然这娘俩就悬了。”
　　“我看你家这老三长得挺结实，有福相，以后没准能出息。”
　　“咱这小老百姓能有啥出息，以后冻不着，饿不着就行了。婶子今天实在是出了大力了，等改天我一定上婶子家登门道谢。”
　　“你这说的是啥话，咱这都是实在亲戚，说啥谢不谢。这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们也早先歇着吧。”
　　“那行，我送送婶子。”
　　“送啥送，麻溜进去吧，把门关上，坐月子的见不得风。”李婶子风风火火走走。
　　送走李婶的杨德财回到屋里看着在土炕上躺着的刚生产完的媳妇和用红布包着的孩子，叹了一口气。弯腰坐在门槛上，拿出了一只纸卷的烟放在手里来回捻着。
　　“要不把这个娃给人吧”
　　“你说啥？”杨德财媳妇腾的一下坐起来。
　　“我说，实在不行把这个娃给人吧。大小子和二小子一天天大了，以后还得娶媳妇。且不说等这老三长大也说媳妇这事儿，就是现在这娃养不养得大都两说。我和西村的王二说了，他答应给找个好人家，保准娃吃不了苦。”杨德财耷拉着脑袋。
　　“你放屁！这娃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大着肚子十个月生下来的。你他娘的一句话说给人就给人了？再说，那王二是个啥子人你知不道？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良心让狗吃了！你要是敢把娃给人，老娘先把你砍了再抹脖子！ ”
　　“你个娘们家家晓得啥？养娃，咋养？搁啥养？把娃给出去是让他享福去了，找个好人家，冻不着，饿不着，不比在咱身边强？”
　　“放你娘的屁！享福你去享吧，把你给出去。有我在，要是有一口吃的，指定不让娃饿着。我告诉你杨老二，你瞅着，你要是敢把娃给人你看我跟不跟你拼命！”李秀莲此时浑身发抖，毫无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
　　“哎！”杨德财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杨德财便拿上锄头去了田地里。没办法，他们就是这劳苦命，注定一辈子在垄沟里找窝头。这几亩田是全家的指望，他只能小心侍候着。可即使这样，一年到头，这地出的粮也远不够一家老小吃的。所以农闲的时候还要去地主家里做短工。
　　“哎！杨二哥！”
　　杨德财正闷头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转身就看见一个高瘦的人影老远挥着手臂走过来。来人颧骨高高鼓起，嘴向前突着，可以说是尖嘴猴腮了。几乎没有下巴，两眼放着精光四下乱撇。
　　“是王二兄弟啊，咋，有啥事啊？”
　　“二哥，我前两天说的那事想的咋样了？”
　　“不管咋说，那也是我的娃啊，就这么给出去，这也不忍心啊。”
　　“二哥啊，你咋就不明白呢。这娃是给出去了，但这给出去不是让他遭罪的啊，是让他享福去了。人家找好了，就是河西我三姨父的一个远方表侄。那人家，不是我吹，那是顿顿大米白面的细粮啊，那人家那衣服，都见不着补丁。你娃要是过去了，那就是掉福堆里了。正巧人家想要一个男娃娃，要不是我就那么一个儿，但凡再多一个，我都给他送去了。再者说，你娃送去了人也不能让你白送不是，再不济，等娃大了，过得好了，带能忘了你这个亲爹？”王二说的唾沫星子从嘴里往外喷着，脸上的皮都挤到了一处。
　　“兄弟，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事啊，是我家你嫂子不同意。她部点头我也不能硬来啊，她又跟我要死要活的，我也是没法啊。”说着，杨德财又把脑袋耷拉了下来。
　　“她个娘们家的知道个啥？这家到底是你当还是她当？你先上地去吧，等晚上的，晚上我过去你家里，我和她说。好好地说说这个事儿，保准能成。”
　　“诶，那行，那我就先走了”杨德财把锄头又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去吧，今儿晚上等我。”王二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