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先生的顾小姐》玖十八

3、chapter3

　　声音低沉，干净清冷，好像节奏优美的音符，顾墨一直觉得，每个人的声线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而这声音，陌生又熟悉。
　　顾墨稳了稳心神，临时找了个借口推辞：“抱歉，那个……我下午有约了。”
　　说这话时，她始终低着头整理今天开会的资料，不看对方。

　　“那中午呢？一起聊聊？”男人看着不远处那颗对着自己微微晃动的头颅不死心地追问道，她的头发还是那么好看，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郝熠眼神微动，想起许多年前他的手拂过那些柔顺发丝时候的感觉。

　　周围还有人在，注意到他们的动静，都向这边投来了探寻和八卦的目光。
　　然后互相会心一笑地离开了，看来这两位不但认识，而且似乎还有故事，做他们这行的，八卦的嗅觉一向都很灵敏。

　　顾墨有些恼怒，他刚才的举动已经给她带来困扰了，现在又这样，这不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吗？以郝熠的背景，顾墨猜测，楷立的内部人员不可能没人知道的，她是想成功，但她可不想打响的第一炮就给自己捞个“走后门”的锅背着。

　　郝熠还在等着她的回复。
　　顾墨深呼一口气后，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直视对方的双眼——
　　眼前的这位，正是她中二病外加花痴犯病最严重时期的男神，郝熠，当初应该是叫白马王子；也是她躲躲藏藏暗恋一年多最后突然改变主意，以超乎寻常的执着和毅力，最后将对方追到手的初恋男友。

　　顾墨现在想想，就觉得当初的自己特丢人。

　　不过，这些都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在她心里，这段记忆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浅淡。

　　当然，看郝熠现在的样子，当年长相俊美的少年并没有长残，反而因为岁月的洗礼，变得更加沉稳，轮廓也不似少年时的柔和，变得冷峻了许多，给人的感觉更加清冷了，虽然当年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也是她第一时间没认出他来的原因，顾墨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遇见对方。

　　面前的男人依然很吸引人，无论从外形还是自身的气质。

　　“在想什么？跟老同学吃个饭就这么为难吗？”郝熠靠近她，低低地问，他有些难过，她竟然没在第一眼认出他来，包括之前的那一次。

　　顾墨回神，看着对方带着点哀怨的眼神，有些过意不去，加上都这么连着约了两次，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一点头，答应了，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郝熠哭笑不得：“怎么会呢？能跟郝导吃饭，实在是我的荣幸。”

　　于是，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来到了离楷立不远的一家粤菜餐厅。
　　姜浩给自己找了个“很忙”的理由，识趣地没有跟来。

　　两人点了餐，等服务生一上菜，顾墨就开始低头吃东西，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一方面是真饿了，另一方面，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吃东西是最合适的选择。
　　郝熠单手撑着下巴，颇为好笑地看着眼前女人风卷残云般的吃相。

　　“这么饿？早上没吃？”
　　顾墨夹了块烧鹅放入盘中，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点点头：“我一起太早就没什么胃口，所以早上吃得少。”她看了一眼郝熠面前没有动过的餐具：“你不吃？”

　　“您好，您的汤。”服务员适时插入，接着将盛着汤的煲放上。
　　郝熠点头，拿起旁边的汤碗盛汤，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经常去那家早餐店吃早餐？” 

　　“什么早餐店？”顾墨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有些没头没脑。
　　郝熠轻笑：“怎么，不记得了？那天早上要不是我，你可能已经屁股开花了。”
　　屁股开花？顾墨愣了几秒钟，突然想起来那天早上自己差点摔倒的事情，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

　　但显然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顾墨有些没好气地道：“哦，原来那个大早上戴墨镜的神经病就是你……”
　　“……”
　　郝熠假装自己没听见。

　　顾墨：“那家早餐店怎么了？有毒？”
　　小区附近能够提供像样早餐的店不多，能有那么一家就谢天谢地了。这让顾墨想起来以前上学时，她的早饭基本是在外面解决，然而面前的郝大公子就不一样了，人家家里有专门的保姆负责饮食起居，加上管得严，郝熠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在外面吃过早餐。

　　后来，和顾墨在一起后，郝熠出于好奇以及别的一些什么原因，尝试着跟她一样开始吃学校附近的早餐，结果很不幸地，这家伙第一次尝试就拉肚子了。

　　被拉肚子折磨得脸色苍白的郝大公子从此对于在外吃早饭这事深恶痛绝，并且也开始限制她在外面吃饭的自由。
　　那段日子，顾墨的早餐一直是郝熠从家里带来的。

　　顾墨陷入沉思的间隙，郝熠将盛好的汤放到她面前：“这个汤不错，滋补养胃的。”
　　他看着她，接着用近乎认真的口气道：“那家早餐店还不错，我上次吃了，没出事。”

　　“什么？”顾墨因为走神，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郝熠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你不是饿吗？赶紧吃吧。”
　　“哦，那……你也吃吧？不然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

　　接下来，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之中，顾墨有点紧张，她害怕对面的人突然提及过往，庆幸的是，从头到尾，对方都没有聊到这个话题。
　　她松口气，也许，郝熠也看得出来，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演技有多拙劣。

　　说到底，她对自己还是不够坦然。

　　“对了，祝贺你，成功拿下楷立的项目。”临近饭局的尾声，郝熠突然说。
　　顾墨愣了愣：“谢谢，不过……你怎么会跑来当导演了？”当的还是她主编的电视剧导演，无论怎么想，顾墨都觉得有些巧合。

　　郝熠低了低头，笑了下：“我觉得拍戏挺好玩的。”
　　“好玩？”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让人误会，郝熠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挺喜欢拍戏的。”
　　顾墨撇撇嘴，就算郝熠不解释，她也能理解，有钱人没事吃饱拍拍戏、演演戏，享受一把被镁光灯包围的快感没什么，而且这类人还不少，她这几年也接过这种项目。

　　不过她很好奇，他这样做，家里同意吗？
　　“你拍过？”
　　“嗯，算是吧，你有兴趣的话，我回头给你看看？顺便给我提点意见。”
　　顾墨连忙摆手，拒绝得很干脆：“不了，我没时间。”

　　目前为止，除了刚开始那段不愉快的握手环节，这种好像多年老友重逢般的拉家常让顾墨觉得还不错，即使往后因为工作要经常碰面，她也是能接受的。起码，看在老同学兼前女友的面上，郝熠不会太为难她吧？

　　仿佛早就猜到她会拒绝一般，郝熠没再强求，只是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再看。”
　　顾墨：“……”

　　两人出了餐厅，秋日正午的阳光毒辣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夏季。
　　“你是直接回家，还是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吧。”

　　郝熠瞥了她一眼：“我顺路的，你确定不打这个顺风车？”
　　顾墨顿住，是了，他们前两天才在小区外面的早餐店遇见过，这么说来，想必他也住那附近了。即便觉得巧合，顾墨倒也没觉得奇怪，那附近规划原本就是高级住宅区，放眼整个北城，环境也是数一数二的，郝熠住那儿也正常。

　　虽说是秋天，他们站在太阳下，此时热气随着地表温度的升高而上升，即使打着伞，顾墨也能感觉到到那股灼热感。
　　她最怕出汗了。
　　顾墨吸口气，她看了看地铁的方向，起码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那就有劳了，郝导。”顾墨一改神色，轻松地对郝熠道。

　　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顾墨坐在副驾驶上，撑着脑袋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看着看着，眼睛开始犯困。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迷迷糊糊睁眼时，车子已经停在小区旁边，郝熠正低头在看着什么，他抿着薄唇、认真专注的样子，与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合，顾墨有些迷茫。

　　那些曾经被雪藏的记忆，此时此刻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
　　江城有一个著名的樱花公园，那是读高中时候顾墨最喜欢的地方。15岁的年龄，正是最爱做梦的年纪，每次赏樱时，顾墨总是幻想着跟男神一起漫步在落英缤纷中的浪漫场景。

　　终于有一天，梦想变成了现实，跟郝熠在一起后，两人经常利用周末的闲暇在这里约会。郝熠那时候是他们高中出了名的学霸，跟顾墨约会的时候，总是不忘记自己学习的使命，每次必然带着书。

　　顾墨作为一名实实在在的学渣，在男神的熏陶下，也有模有样地带着书本去，两人就躺在樱花树下，郝熠在旁边看书看得专注，顾墨在旁边看他看得入神。

　　通常结局就是，顾墨经常看着看着就困，困了便直接枕着没翻几页的课本睡去，然后做着关于两个人的美梦。
　　每次不管她睡多久，最后睁眼时，总是能看到一张少年温润的脸庞，用她最喜欢的嗓音问她：“醒了？”

　　——

　　“醒了？”
　　与少年相似的眉眼逐渐在眼前放大，伴随着熟悉又陌生的嗓音，熟悉而陌生，将顾墨从尘封的记忆中唤醒。
　　眼睛逐渐聚焦，顾墨看清了眼前人，也意识到了现实的状况。

　　郝熠眼神微动，盯着她：“你刚才怎么了？在想什么？”
　　顾墨有些慌乱，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14点58分，算了算，自己竟然睡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有些埋怨地开口，这才发现声音喑哑得厉害，喉咙干燥得有些生疼。一瓶水及时递到面前，顾墨犹豫片刻后接过，咕咚咕咚喝下，这才觉得活过来了一般。

　　因为久睡而昏沉沉的脑袋也终于清醒过来。
　　“谢谢！”
　　“不客气。”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回去好好休息下，稿子不用太急，时间够。”
　　顾墨离开前，郝熠对她如是叮嘱道。

　　回到住处，顾墨掏出手机，点开关瑶的头像，想将自己跟郝熠的事告诉她，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晚点再说。
　　晚上，顾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难以入眠。

　　寂静了多年的内心开始变得有些躁动，如今的顾墨很清楚，她跟郝熠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她原本以为分开后，就不再会有交集。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又出现了，更可恶的是，自己竟然对同一个人心悸了两次，且是相隔十一年。

　　顾墨想起那天贴在自己腰间的温度和侵入鼻间的气息……
　　shit！
　　顾墨翻了个身，枕着双臂思考，最后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单身太久的原因。

　　接下来，日子恢复平静，郝熠没再主动联系过顾墨，顾墨一边庆幸着，心底却抑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早晨，顾墨如往常一样去阳台上做清晨日光浴。

　　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洒在“秋语梧桐”的每一片树叶上，这里除了梧桐，还有错落点缀其中的枫树，从上往下看，枫叶的火红与梧桐叶的金色交织，五彩斑斓，简直比春天还要绚丽。

　　这种景色，顾墨百看不厌，“秋语梧桐”整体的环境氛围，简直是她完美的理想家园。
　　可惜就是这里的房价有些吓人，顾墨感叹，她目前的所有存款加起来，大概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但若是凯旋的这个项目能够顺利完成，再努努力拼搏一下，在这里买套小户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思及此，顾墨对工作的渴望和热情如滔滔江水般涌了上来，她正打算转身回房洗漱早点进入工作状态，却发现隔壁房间的阳台上有了新动静。

　　多了个人。

　　此时，那人也发现了她，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看去，视线相对，一时间，世界陷入安静，几秒后——
　　“扑哧”一声，顾墨一个没忍住，嘴里刚喝的水全数喷了出来。

　　对方显然也很惊讶：“顾墨？”
　　顾墨看着被自己嘴里喷出的水弄得一片狼藉的桌椅，抹了抹唇，转头瞪向此时也正看着自己的郝熠：“怎么是你？”

　　郝熠此时已经从刚才的惊讶转变成惊喜的模样，将手搭在围栏上，手腕处的表反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是啊，我也没想到，真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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