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乔簌簌

89、第 89 章

　　显国公府徒然是非起，在深闺中的庄听晴浑然不觉自己的命运已经早早的拐了一个弯，她这一艘小船，迟早要归到到该去的地方。

　　叶章成听了父亲的话，沉默了，他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唇角，昨日他还梦着拉着她的手上花轿，如今却陡生变故，可他能怪谁？怪横生枝节的三皇子？怪那个已经作古的顾明珠？还是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失了心的弟弟？

　　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失了心。叶章成曾经十分看不懂这弟弟的做派，如今他也想如弟弟一般，坚定的与父亲母亲说，“不，我心里都是她，我就是要娶她。”

　　为什么是她呢？显国公府旁系的姑娘这么多，三皇子为什么一定要选定她？大概还是对她有几分喜欢？可这几分喜欢能持续多久？

　　可是，可是他不是弟弟，他不只是叶章成，还是显国公世子。

　　“父亲，我知道了。”叶章成听见自己如此说道，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看着自己冷静的与父亲说话，他明明与她说话要护着她一辈子，却要将她推给另一个男人。

　　他曾好笑于弟弟对顾明珠的不知回转，而如今他却也羡慕弟弟能有对顾明珠不知回转的勇气。

　　显国公知大儿在心中对庄听晴是满意且上心的，如今出了此事，若他心中真的无任何波澜定不可能，世事无两全，他只能牺牲了大儿的婚事来保全，这也是大儿身为显国公世子的命。

　　面对母亲，叶章成的心痛反而真实了一些。

　　大儿一向深沉内敛，蒋氏可以与小儿说谁都可以，但顾明珠就是不可以这样的话，但对大儿，却不能说出，除了晴姐儿，你还满意谁？

　　“成哥儿，这是最近我看好的姑娘，你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蒋氏顿了顿，招手叫叶章成过来。

　　叶章成走近了，他知道自己身为显国公世子的职责，也曾想过会与一个陌生的女子共度一生，就算他不喜爱那个女子，但他会给她专属的尊荣与体面。可是为何又让他做能与晴姐儿在一起的梦呢？

　　“哪个都可以。”叶章成并不看那本册子，只冷静的与母亲说道：“母亲，我想再见晴姐儿一面。”

　　这……蒋氏迟疑。

　　“母亲，我不是明哥儿。”叶章成无奈的说道，他比明哥儿清醒也比明哥儿理智，可是他最恨的，也是自己的这点。

　　蒋氏见大儿恳切的双眼，喉头有些疼，只点了点头，“好，我与你安排。”

　　庄听晴接到了显国公的名帖，她有些诧异，因着她与叶章成要议亲的关系，显国公府为了避嫌，已经很久没有请她入府，如今怎么送来了这个？

　　她每日见父亲红光满面的模样，也不像是与显国公府说清楚的样子。

　　莫非事情有变？庄听晴想了想，若是她在意这桩亲事，必定成了惊弓之鸟，可是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只想着若能趁此与叶章成将这些说明白，倒是正好的了。

　　这名帖的事，庄大人倒并没有想别的，他以为叶章成对庄听晴那么满意，如今叫人递了名帖过来请她上门，定是有些想见的缘故。

　　而女儿这幅眼巴巴要出门的模样，倒也不是全然对叶章成无情，想到此，庄大人在女儿出门的时候，还打趣了庄听晴一番。

　　庄听晴看着一向清正的父亲一脸我知道我明白的表情，好笑又无奈，她心中道，这次只怕又要让父亲失望了，似乎她的每一次婚事，都让父亲有些愁。

　　庄听晴面上不表，只上了马车，去往显国公府。

　　她即将成为显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这件事已经在显国公府传遍了，所以她到了显国公府受到了仆妇们殷勤招待。

　　丫鬟婆子接了她，一路给她说着趣事儿一路引着她进了蒋氏的花厅。

　　蒋氏站在花厅中，心思浮杂，听见外面的人声，只见丫鬟婆子们拥着一个妙人儿走了进来，这个妙人儿并未脂粉，面上一片素净，可就算这样，已是倾国倾城之貌，她虽然穿着鹅黄色锦缎袄子，但仍显得细腰纤纤一握。

　　“晴姐儿……”蒋氏局促的笑了笑，事到如今，她还是对这个少女说不出口，他们显国公府轻易的将她卖了。

　　也许以她的容姿会得到三皇子的喜欢也不一定？蒋氏只有这样想，心中才松快一些。

　　庄听晴是个惯常会看人脸色的，如今她见蒋氏笑的不如以前爽朗，便知道必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庄听晴压住心间的猜疑，与蒋氏话起寻常来。

　　大概得不到的最好。蒋氏如今想起庄听晴的种种，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只不过是与成哥儿有缘无分，可是这无缘分还是明哥儿作出来的……

　　蒋氏越想心中越不爽利，与庄听晴说了几句就拍了拍她的手道：“花园里的腊梅都开了，你且去那儿看看，柳姐儿正等着你呢。”

　　庄听晴知道，等她的应当不是叶章柳，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跟着丫鬟婆子走向了花园，若是今儿有机会，与表哥说清楚也是好的。她心中有人，便不可能再嫁与别人。

　　庄听晴低着头，走到了花园小径上。

　　显国公府的花园种了不同的花，确保了无论四季，都能有花赏，如今腊梅已开，风景美不胜收，但她却无心欣赏。

　　庄听晴与叶章成婚事不妥的消息，蒋氏如今捂得紧紧的，显国公府的下人们都不知道，如今丫鬟婆子们只知道大少爷要给庄小姐一个惊喜，都捂着嘴巴等着看庄小姐欣喜呢。

　　庄听晴到了花园深处，被腊梅的枝叶挡得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庄听晴微微抬头，见这枝叶上挂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庄小姐，您打开看看。”巧嘴的小丫鬟在她身后笑着说道。

　　庄听晴心中忐忑，将那锦囊取了下来，放在手心。

　　“庄小姐，打开呀。”那婆子笑了。

　　庄听晴听从她，将锦囊打开了，却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长命锁。

　　“您再往前走。”婆子笑着说道。

　　庄听晴往前，前面又挂了稍大一些的锦囊，不用丫鬟和婆子说，庄听晴将锦囊取下来打开，却是一顶牡丹花冠，她一岁抓周的什么，什么都没抓，偏偏最喜欢的是母亲发髻上别的那一朵牡丹。

　　庄听晴心中微沉，她突然明白了，叶章成到底在做什么。

　　“前边还有，您小心脚下。”婆子笑着说道，她只知道她们的小少爷情深，却不知道世子爷为心爱的姑娘花起心思来也是如此，他准备了六十份礼物，放在这腊梅园里，等庄小姐来取。

　　庄听晴站在原地，她突然没有勇气往前，如此厚重的礼物，她根本收不起，他的深情应当用在喜欢他的姑娘身上。

　　“庄小姐？您怎么了？”婆子见庄听晴突然驻足不前，有些不解的问道。

　　庄听晴不知道说什么好，继续往前走，只不过，那些锦囊与礼物，她是一个都不敢拿了。

　　庄听晴闷着走到了梅林中心，叶章成背着手在等她。

　　“表哥。”庄听晴叫道。

　　叶章成回首。

　　短短一月没见，庄听晴却觉得他清减了一些。

　　叶章成穿着一身青衣，沉默的将庄听晴从头打量到尾。

　　纤细的美貌少女，浑然不觉自己的发髻中已经落入了腊梅的花蕊，她瞪着一双美目，手中捏着锦囊，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叶章成突然之间，松了一口气，他竟有些庆幸，她心中其实并没有他。可是他也心中凄凉，她心中没有他。

　　“晴姐儿，不日我即将去往边疆，不能赶上你生日了，这些便提早送与你。”叶章成木讷的说道，“这些礼物一共十六份，祝你岁岁平安。”

　　原本，他是想着，补送他与她没有遇见之间的礼物，以后的每年，他都会寻世上最好的东西，送与她。可是……

　　庄听晴能看出这些礼物之中的郑重之意，她摇了摇头，“表哥……这……”

　　“傻姑娘。”叶章成向来老成，很少笑，如今他却在庄听晴面前露出了笑容，“表哥会护着你一辈子，让你岁月不蚀,百岁无忧。”

　　叶章成自听说要与庄听晴定亲之后，便再也没有叫过庄听晴表妹，而如今突然在庄听晴面前说了表哥二字，那便是坐实了庄听晴只是他的妹妹。

　　丫鬟婆子们的面色一阵恍然，这，世子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与表姑娘的亲事有变？

　　庄听晴看叶章成的眼睛，他的双眼深沉，有沉重、有失落，还有着许多她探不懂的东西。

　　“谢谢表哥。”她行了一礼，回道。

　　叶章成扯了扯，从她发髻上捡了一朵梅花，收在掌心中，“这些礼物我会叫人帮你收进你的马车，天太冷了，你且先回去吧。”

　　庄听晴本着要与叶章成说清楚的心来，却莫名其妙的被叶章成贴了一个好表妹卡，她唯一想到的便是，只怕两人婚事有变。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能让她的一颗心轻快起来，她的笑容里带了一份真切，“表哥，边疆路远，天高地远，一路小心。”

　　叶章成闭着眼，点了点头，他将自己的请求隐在了口中，表妹你能不能与我求一个护身符？

　　事到如今，他再也没有喧扰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