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毒》秋水泱泱

24、第二十三章 岂曰无衣

　　未央叹息了一声，走回院内，玩家们已经下线了不少，院子里面欢乐的余韵还在，夭夭正指挥几人收拾，信步走过后院一排居房，在居房后面有一个大湖，此刻湖面已经覆盖了一层银白的积雪，湖边的松柏白色的顶子下微微露出苍翠的枝来。
　　抬头看到湖边站的人，孤伶伶的一人，有些形单影吊的寂寞。
　　未央迈步走过去，“这湖里没有美人鱼，即使冰化了，也不会有美女出来相会的。”
　　杨峥回头瞪他一眼，少年的眼睛在夜色中分外明亮，而且干净清澈。
　　未央拢过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在雪中站久了，少年的手指冰凉，半真半假地笑着，“喂，小毒骨，你刚才不会是偷偷玩雪了吧？”
　　本来是好好的气氛，被他一句话破坏殆尽，留存在杨峥心中一点的暧昧与感动瞬间飞走，什么也不剩。不过，杨峥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辩，神色疲惫地靠在他身上。
　　未央伸手探探他的额，温度正常，手中的桃花扇呼啦啦往地上一扇，两米方圆内积雪消融，露出了干净的地皮。未央拉了一张兽皮铺在地上，两人坐上去。
　　不知道他施用了什么法术，两人头顶似乎是被倒扣了一个罩子，雪花竟然落不进来。
　　“无衣说你要到上元之后才有时间上线……”杨峥觉得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就像赌气的小孩子，抱着腿身体缩成一团。
　　“啊- ”未央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雪景，直到系统声音响起：
　　公告幻世全服玩家，有玩家等级突破70级，幻世城邦系统开放，建城令将在全服随机爆出。公告幻世全服玩家，……
　　系统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足足公告了一个小时。
　　杨峥愣愣地转过头看着未央，“这家伙是人吗？”70级啊，这是什么样的练级狂人？

　　与此同时，幻世里面疯狂了，在线的玩家纷纷致电不在的好友同伴，幻世论坛铺天盖地“有人突破70级、幻世城邦系统和建城令”的帖子。
　　要知道幻世里面的城邦系统相当于玩家自治的城邦出现，是玩家实力的一次质变。

　　新年在欢庆和鞭炮声中过去，未央不在的时间过得很快，杨峥每天杀怪做任务升级，身后有时会吊上一条小尾巴，不过串串在他身边的时候并不多，也不知道这孩子每天在忙什么，幸好每次通讯过去，听到孩子生机勃勃的声音，杨峥慢慢也就不再担心。
　　幻世里面传言，有人爆出了建城令，没过多长时间，又说前段时间是谣言，游戏中的虚虚假假，没有人真去考究，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过了上元，未央却没有上线。寒假过去，杨峥回到校园，宿舍里面的三人都回来了，免不了出去聚餐一番长谈。
　　只是，这段时间，不知道柳无衣出了什么事，一直没有见到他。

　　杨铮渐渐没有时间在游戏里面厮混，已经是大四的最后一学期，他们开始考虑工作的事。尹廷被保送了研究生，这在三人眼中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把宿舍所有的杂事理直气壮地推给他。尹廷好脾气，也不和三个孩子脾气的人计较。
　　杨铮的专业是建工，工作方向大致有两种：设计院和建筑工地。虽然社会在发展，毕业生就业问题每年都在缓解，但现在的市场依旧是供大于求。杨铮每天夹着求职书在城市寻找机遇，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包括未央，包括柳无衣。
　　杨姐姐看了有些心疼，提议让杨姐夫疏通疏通关系。杨铮沉默了半刻，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两个月的求职遭遇让他见识了各种嘴脸，象牙塔外面的世界不是他想象的单纯干净。
　　等杨铮有充分的时间上线，时间已经过了两三个月。

　　杨铮上线就感觉幻天城的气氛不对，没有他记忆中热闹,街道上冷冷清清，到处都是大战之后的残垣断壁。他抓住了一个路人询问，才知道一个月前，听雪楼的副楼主叛变，带着一些人投靠了拜月教，旋即拜月教和啸风行会发生了帮战，帮战持续了一个月，死伤无数。幻天城玩家的等级齐齐地降了一大截。其中最让杨铮关心的是柳无衣的事儿，听说听雪楼的副楼主叛变后，柳无衣曾经指着副楼主的鼻子叫骂，铺天盖地的金子从天而降，把听雪楼叛变者和拜月教教徒砸死了不少。杨铮知道，这绝对是柳无衣能够干出来的事儿。在此之后，有人看见，柳无衣却和洛七公子争吵。
　　时至今日，幻天城四大势力，啸风行会元气大伤，拜月教解散，听雪楼支离破碎，就连无花宫也损失惨重，竟然四败俱伤。

　　杨铮去了城南的无花宫，无花宫早就没有了杨铮初来时的精致，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衰败。杨铮是在无花宫的观星台上找到柳无衣的，柳无衣依旧是他熟悉的一身红衣，他身子靠在栏杆上，红衣逶迤了一地，如同园中凋零的红牡丹，让杨铮看着莫名心酸。
　　柳无衣不停地灌着酒，大部分酒液倒在他衣服上，在他身边已经横七竖八到了不少空着的酒坛。
　　“无衣。”杨铮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
　　柳无衣认了好久，才认出来是他，醉醺醺地拽了他的衣服，酒气呵到他的脸上，“毒骨，哟~”身体一滑，差点摔倒。
　　杨铮抱住他，把他手里的酒坛夺过去，直接从观星台丢了下去，旋即听到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柳无衣扳着杨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笑嘻嘻，“原来毒骨你也有脾气，嗝——”身子探出栏杆往下看。
　　杨铮拖住他，防止他跌出去。“无衣，你喝醉了。”
　　“醉了？”柳无衣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扑哧一下笑了，他本来就是个漂亮的人，笑得时候是让人移不开眼的，但他现在的笑容太假，太悲伤。他推开杨铮的手，走了几步，猛地跌倒在地上。
　　“无衣——”杨铮急忙去扶，下一刻愣住了。
　　杨铮从来没有看过柳无衣哭，柳无衣合该是嚣张的明媚的，不适合流泪的颜色。

　　“我爱了他十六年了，从我到他身边开始。……”柳无衣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杨铮不知道该如何劝，只能听他一边流泪，一边倾诉，渐渐，他听懂了柳无衣话语中的信息。他一直以为柳无衣喜欢的是未央，两人平时举止看起来很亲昵。事实上，柳无衣喜欢的却是洛七公子。杨铮对洛七公子没有太深印象，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十分雅致的人，雅致到不像一个凡人,让杨铮觉得和他说话都是辱没了他。
　　柳无衣哭着睡着了，杨铮看着他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消失，知道柳无衣自动下线了。他发了好一会儿呆，从无花宫出来，在幻天城街上遇到了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