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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故人 ...

  •   此时的安王府内,一片死寂。

      这王府从前门庭若市,如今却都让景华给遣了出去,偌大一个歌风台如今只有他和弹着胡琴的三五婢女,夜风有些凉,他也不拘,手边搁着酒瓶和果盘,眯眼听曲,端的是十分享受。

      和他刚刚回到安王府时震怒的模样完全两样,或许是发泄过了,景华总算安分下来,瘫在歌风台上喝闷酒。现在没人敢来打扰这位早已成为长安城内外笑柄的安王殿下,燕国使团更是三天两头要来找这位前准驸马的茬,实属灰暗。

      而景华心中的灰暗尚不止如此。

      精心培养多年的杀手是墙头草,朝中几无可用之人,好不容易攒到手的兵权毫无用武之地,更别说当日景桁对他的那番话……他眼中阴骘又深一重,手中的青玉瓷杯几乎要被他握碎,方才被他搂在怀中的美人一声尖叫,景华这才发现他已经深深掐住了她的腰。

      “叫什么叫!坏了本王的兴致!”景华随手推了她一把,“滚,都给本王滚出去!”

      美人吓到花容失色,连琴都忘记取,忙不迭地缩了脑袋一溜烟离开了。

      于是歌风台也只留下了景华一人。

      景暄……他一时想起这个名字,就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景华自小自视甚高,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年纪,他便已经养成了眼高于顶的习惯,向来不把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二皇兄放在眼里。

      可如今——

      “王爷……”此时实在不大有人敢来招惹这位三殿下了,可若有消息不传,后果更加可怕。这位管家跟了景华这么些年,对这个玲珑心思却极傲慢自大的主子十分了解,于是只有硬着头皮来请,“王爷,这封吴国来的帖子,您看您还……”

      “帖子?如今还有人请本王出去喝花酒不成?”景华眯了眯眼睛,语气里渗着发青的冷意,见管家以为自己触了霉头,正弯腰后退打算离去时,揣进袖口的帖子,又叫道,“慢着,你说哪儿来的帖子?”

      管家对上景华,诺诺应声道:“就是,就是从前您偶尔会回的,吴国来的信。这张帖子上的徽记与那信上的徽记一样,奴才便以为也是王爷的亲信,不敢耽搁。”

      景华喝得醉醺醺的,实际他平时酒量并不算小,今日也不知犯哪门子太岁,连醉酒也找上门来。因而他端详那请帖的时候,只觉得那图形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简直就是识人不清,用人多疑的自己,最好的写照。

      请帖里附着一信桃花醉的香气,景华被这温香软玉的妥帖一浇,可算想起来如今还肯给他施舍眼角的这尊神仙是谁。

      “上头说了什么?”景华把帖子丢还给管家,管家好容易接住了,战战兢兢展开,见里面是一笔极其嚣张的行楷。

      “王爷,这,这时吴国太子……”

      “嘘……”景华踉踉跄跄地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你就说,本王有疾,若要再来个不醉不休,还请等明日再说罢!”

      “啧,那就可惜了,”一个声音远远从歌风台的一角传过来,依稀带了点潇洒的诗情画意,景华敏锐地向后一扫,只见一人立于歌风台的角亭上,锦衣至此,广袖洋洋洒洒飘进风中,一双桃花眼含笑看他,“那么多美人儿全让王爷吓跑了,本宫还想听曲子呢。”

      管家和院中一系听见这声音的全体唬了一跳,管家跳起来:“刺客!抓……”

      “闭嘴!”景华喝退了他,转而望向来人那角亭,“不仅是回吴宫要瞒着我,连轻功这样出神入化也要瞒我。元修,枉我在你客居景宫时常带好酒去招待,咱们的事情也到了这地步吗?”

      那人在一声轻笑,身影却在瞬息之间:“怎会?元修可还记得与殿下的约定。有朝一日你我皆登大宝,便使景吴亲如一家,永远的盟友。”

      “我怎么舍得抛下盟友呢?”

      景华冷笑一声:“哼,曾经你是阶下囚,我是尊贵无匹的太子候选人。而今元修真成了太子,我却迟早要在封地孤老一生了。”

      管家一听“太子”二子,先叫膝盖磕在了地上,战战兢兢退下去,再叫人来伺候周全。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与秦凰联手御前,终于得偿所愿归还故乡,如今已经成为吴国名正言顺的太子,未来皇位继承人的齐昭。自他离开景国,与景华便只有些书信往来,关系似乎尚能维持,却不见得就能在这时候雪中送炭。

      景华冷冷一哼。

      齐昭却不恼,盘膝而坐,将两人杯中酒斟满:“殿下这话便是怪我了。”

      “本王如今哪里有资格得罪未来吴国的大主,”齐昭在景华的声音里找到一丝落魄,景华又说,“只盼未来齐昭殿下不会被那个伪君子算计,直到和本王如今的下场。”

      齐昭笑容不变,轻描淡写道:“景暄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壬颂伤神?”

      “从前本王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一个被灭掉小国里逃出来的女人的,野种!哪里值得我费工夫?”景华咬牙切齿,几乎要把景暄在话里五马分尸个几百遍,“我从前的确看不起我这位兄长。可他那副道貌岸然,一副天下明主的模样,却格外招人待见!可笑!”

      他怒吼道:“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都站在那个野种身边!连父皇也……”

      齐昭不动声色地抬抬眼睛,露出一点难得的诧异:“竟能如此,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把壬颂逼到如此绝境。你说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是不是礼部那位冯侍郎也……”

      “冯侍郎?”景华哈哈大笑:“如今可是冯尚书了。尚未过而立之年,便已然是一部之主了,那人可是好手段。从前在大皇兄手底下尽出些阴损的来膈应本王,如今大皇兄散了戏班子,又不知如何去和景暄穿了一条裤子!若是没有这位碍事,他景暄也未必能成个气候!”

      “看来,你的这位兄长可是拿住他的软肋了!”齐昭忽然正色道,“陛下御前有一位凰司乐,殿下可打过交道?”

      “呵,不过和冯折一对的狗男女。”

      “殿下是否要注意点分寸,”齐昭眉头微皱,“不瞒殿下,如今我亲至景国,便是为了这位凰司乐而来。”

      景华的酒让夜风醒了小半,如今也品出个言外之意来:“元修莫不是……也对那个女人……”

      “既是我吴国的女人,哪里有便宜旁人的道理?”齐昭一哂,“自打我回了吴国去,却是没少思念这位落鹓姑娘。壬颂也知道我齐元修是个什么人,再好的江山也不如怀中美人来的金贵,可若是我不掌这江山,我想要的女人怎么会乖乖回到我身边呢?”

      言及此处,剖白之意倒是愈显:“我听说,之前陛下把景湛殿下的兵权都交给了你,足可见之器重。燕国公主和亲的事情,却是你操之过急,叫人将计就计了罢。”

      景华看他一眼,觉得他话中有话:“元修是想说,这件事还有还转的余地?”

      齐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上浮现一个极深的笑容:“既你执意认为景暄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为何不再奋力争上最后一争?”

      “争?如何争?”景华拂袖怒道,“本王如今除了这不堪大用的巡防营和羽林卫,还有谁能站在本王这边?我又怎么和景暄那个善笼人心的贱人争!”

      “从前我与殿下在信中谈得那些,难道殿下忘了?”齐昭不以为意道,“景暄手里有几支笔杆子算得了什么,试问哪家天下初开之时,不是马背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这下景华那点仅存的醉意也给惊没了。

      “太子殿下可知,您如今可是在……”

      齐昭打断他:“我当然知道。可我更知道如若殿下在这夺嫡之战中落败会是什么下场!”

      景华沉默着看他。

      “我吴宫皇子众多,派系何其复杂,本宫能在那水深火热之中撕开一道口子,用得可不是文臣那几支笔杆子,”这话齐昭说着十分写意,但仍隐隐含恨,“我有七个兄长,各有各的雄才伟略,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要是一一咬死,那我可不知道要捱到几时了。”

      “但他们都不敢擅动兵械,我敢。”这时,景华才从齐昭的神情中觉察出一丝几乎可算得少自负的傲慢,“我国冗文却不利兵事,整顿起来何其复杂,但这其中帮我大忙的人是谁,壬颂可知?”

      “是你的父皇!”

      景华心头一震。

      “有了景国的支持,我才能在军中如鱼得水,边境才会长治,我才能有资本和我的七个哥哥叫板。他们先是与我斗,却发现我可以仰仗军队屹立不倒,转而变成了拉拢我而内耗……最后,也不过被我一个一个吃掉,”齐昭轻哼,“景华殿下,本宫手握兵权时,尚有七个哥哥如日中天,而今你不过要对付区区一个景暄,别告诉我,你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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