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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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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雅心把头微微转向窗外,似在自言自语地说:“十年了,没有想到,枫已经离开我这么久了,现在想起来,他的存在,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我甚至现在还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身上淡淡的油墨香味,你知道么元玘,我一直认为,你的爸爸从来没有真正地离开过我们,他的灵魂,一直都守护在我们的身边,一直都在。”
像是要肯定什么一般,韩元玘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力道在逐渐地收紧。
魏雅心转回头,慈爱地看着元玘,继续说:“其实真正对不起你的,是我阿,妈妈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你还未出世前,只因我一心想要个女孩,你的爸爸就骗我说我怀的是女孩,后来你出世了,谎言揭穿后,我曾经因为赌气整整一个星期没理过你,在照顾着你的,一直是你爸爸,那时我不肯给你喂奶,枫他只好给你冲奶粉,每次怕掌握不好温度,只好用自己的嘴巴试,等到我想通时,他的嘴唇,已经肿起很多水泡了,都是被热牛奶给烫的……”
魏雅心不再说下去,偏过头,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韩元玘低沉着的头逐渐抬了起来,他伸出手,拭去魏雅心不断涌出的泪水,那些泪水很凉,化在指腹上,好像浸在心里。
“妈妈,别说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不管是爸爸,还是你,我都没怪过,现在你只要好好养病,不要浪费力气了。”
魏雅心抬起手,拉下了元玘不断在自己脸上拭泪的手指,“别傻了孩子,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现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我实在,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的孩子,可能你要再一次失望了,因为妈妈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韩元玘的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感受到抓着自己的手力气正在逐渐的流失,有一种巨大的恐慌逐渐地弥漫开来,恍惚中,母亲的声音继续在耳边环绕:“这是又一次的失望吧……元玘……妈妈总是这么自私……要抛下你去找你爸爸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梗咽,脸颊上好不容易泛起的红潮正在迅速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近乎透明的苍白。
“又一次的破灭……和十年前一样……现在你是不是很恨我……没关系……可是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啊……一定要……答应我……”
元玘已经忘了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只能机械地点着头,任由泪水从自己的眼眶中汹涌地出来——他早已泣不成声。
魏雅心的声音开始梗咽地时断时续,呼吸也开始急促,床边的机器又发出尖利地叫喊,有医生在病房门口顿了两下,终于是低叹一声,摇着头走开了,他们明白,与其去做那些已经毫无意义的抢救,还不如留给这对母子多一些的时间,这应该是,对母爱最后的尊重吧。
“有些事情……本来想等你十八岁时再告诉你的……可是……现在必须要说了……你已经十七岁……也能够知道了……”魏雅心奋力地把手伸进枕头下,摸出了一把古旧的钥匙:“这把钥匙……可以打开我床边的第一个抽屉……你回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什么困难的话……”
她的呼吸已经粗重无比,嘴里交替地低喃着元玘两个字,终于,韩元玘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力道骤然一紧,再反应时,已经软软地松开。
床榻上的妇人面带微笑,眼角还有一滴泪水缓慢地滑下,坠入纤长的发丝里。魏雅心似乎只是睡过去了一样,这样安静地入睡,然后又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醒来。
就像过去很多年里的很多日子一样。
周围地光线开始扭曲,病房与床榻化为一个白晃晃的漩涡,韩元玘瞳孔骤然胀大,映入的,是宽阔的街道与熙攘的人流。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走到离家很近的地方了,自从父亲死后,变故徒生,他们不得不从原来的宅子里搬了出来,在城西的贫民区住进了一套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公寓,母亲住院的这段时间,又把这些年攒下来的仅有积蓄花费一空,就连这套房子,也在紧急时刻以极低的价钱贱卖了出去,仔细算算,自己对它的所有权,好像也只剩下这几天而已。
韩元玘进小区,走向了一栋建在背光处的老楼,进入楼道之后,迎面而来的黑暗让他很不适应,红肿的双眼传来微微刺痛,他只好眯着眼,用手扶着布满污垢与小广告的墙壁,摸索着向上攀爬,直到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之后,他才把眼睛张开了一些,又赶紧地走了几步,已经来到家门前,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似乎隔绝了尘世的阳光,屋子里翻卷着阴暗潮湿的气息,天花板的东南角因为常年没有阳光照射加上过分潮湿而渗水,那些奇怪的水渍在墙上张牙舞爪地铺开,好像在嘲笑着什么一样。
十年来,在韩元玘的记忆里,那片水渍就在不停地变换着形态,可模样,永远是那么憎恶丑陋。
他不再看。
房子相当狭小,仅有一间小卧室,那是母亲的房间,客厅里摆放着一台很小的十四寸彩电,上面拉着的两根天线像是开了叉的辫子,有些滑稽。电视上方挂着一张全家福,那是母亲从原来的老宅里带出的唯一一样东西,元玘仔细看着那照片,照片里,自己还是一个两三岁的孩童,拘谨地站在母亲与父亲之间。母亲穿了一件雪白的长裙,头发优雅地梳成马尾,双手拥着父亲的手臂,面带微笑。父亲站在另一边,黑色的西装衬托出身材欣长,面容俊美,目光温和,他另一只手正轻柔地放在元玘头上,细细摩娑着,透出浓浓的暖意。
一瞬间,韩元玘似乎又在自己的头顶再次感受到了那温暖的触觉。
他微笑了一下,只是眼睛又开始逐渐酸楚。
客厅四下还散落地摆着一些零散家具,可是并不凌乱,韩元玘有本事恰如其分地规整它们,并时刻保持干净。客厅中央的小几上铺散着大量的画具,各种各样的画笔与涂料零散地分布,有些画笔上的油彩还没有洗净,正懒散地摊在那里。
韩元玘有着极高的绘画天分,这一点原本地继承了他的父亲,可是,他却没有把握以后自己还能有机会握着笔画画——他不知道,如果命运告诉有一天他将无法再拿起画笔,那他也不会违抗。
他相信命运。
松下背上一直背着的画夹,把它仍在小几上,与其余的画具滚在一起,今天下午没有去考试,梦想算是破灭一半了吧,曾经希望自己的成功能让母亲发自内心地笑出来,那么现在,连这唯一的执着也跟着失去了,消失了,从这个世界上。
想起母亲,最后她留给自己的那把钥匙现在还静静地躺在口袋里,母亲她,到底给自己留了什么。
他把目光移向母亲房间的门,那是一扇比较破旧的棕木门,门面上勾勒着北欧风格地弧线花纹,还参差着一些用小手工刀刻下的刀痕——那是母亲以前给他量身高时留下的,一年一道,如今,已经整整十道。
韩元玘走到近前,手指轻抚着门上那些陈旧的纹路,右手握上门把,“咔”地打开了。
他很少进入这间房间,很多时候,连母亲都只是在睡觉时才进入里面,平日里,她都会关上房间的门,在外面做事。她甚至都不会让元玘进屋打扫,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因此,这间房间,带给他的,一直是神秘的存在。
房间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仅此而已。
这是一间素雅的房间,窗帘是镂空的嫩黄色,仅有的三样家具规矩并大气地排放着,使原本狭隘的房间看着宽阔不少,床头柜与衣柜的材料是昂贵的红木,透着一股苍凉古朴的气息,床头柜上,陈列着一张小照片和一台白色的老式电话。
韩元玘缓步走到床头柜前,蹲下身,看了看那张照片,这还是客厅的那张全家福,只不过是缩小版,用红木相框装裱着,带有另一种温馨。他轻叹一口气,转移视线,拉开了床头柜的门。
柜子里只有一个抽屉,上面的锁是很老旧的黄铜锁,元玘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对着锁孔比了比,插进去,轻轻一旋,听见“啪”的一声,锁打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抽屉拉开,正打算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时,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韩元玘的动作停顿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直起身子,接起了电话。
“喂。”
“喂,元玘吗,我是林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