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星”指南》彼岸牵手

3、面试

　　面试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按照随机的顺序，一次进去五个人。
　　童哲看着周围补妆的补妆、练习的练习，默默地垂下了脑袋。他的顺序靠后，但每次随着大队伍向前移动时，他的心就会不自觉地悬高，并且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按照以往在网上了解的方法，按摩虎口、深呼吸，可脆弱的镇定也只能维持短暂的几秒。
　　怀揣着梦想的新人们都是自信的，脸上挂着期待与希冀。当他们往前走的时候，无论心里如何紧张，如何害怕，都会觉得自己将踏上通往梦想的捷径，于是颤抖着迈开大步……
　　然而目前为止，童哲没看见一个是笑着从面试间里出来的。每个进去过的人头顶上似乎都飘着一片厚重的乌云，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冷雨。垂头丧气的，满面沉郁。
　　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孩子还是哭着跑出来的。一张小脸儿羞得通红，眼泪汪汪，可怜得紧。任与她同来的伙伴怎么喊她，她都不应，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这让还没有进那间屋子的人更加忐忑了。那就是个未知领域，有魔鬼猛兽坐镇，还会吃人。
　　虽然童哲不清楚那个房间里的状况，但听出来的人说，里面的面试官不光只有眼光毒辣的专业教授，还有夏槐、烈阳这些一线明星一同参与面试。这可好，就算心理素质强大点的，面对一帮板着脸的刻薄教授不紧张，那面对那些做梦都想见的偶像呢？还真不好说。
　　童哲抬头望了望前面一长串的队伍，决定还是先屏蔽掉周围的喧嚣，掏出耳机，音乐开到耳朵能承受的极限。
　　静下来……静下来……
　　这么默念着没多一会儿，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童哲就完全变成瞪着卡姿兰大眼睛发呆了。自然，他也没注意到前面那扇门前的嘈杂哄乱。不经意地抬眸，只瞥见一抹一闪而过的身影。童哲也没怎么在意，重新低下头……
　　“语临哥！”
　　何语临突袭面试间，连几个面试官都不由地一怔。幸好现在刚结束一批，算是中场休息，屋子里没什么人。
　　“语临？”
　　正在和烈阳讨论的夏槐抬起脸，愣了愣，随口玩笑道：“哟，奶团子你怎么来了？”
　　“啧。”何语临脚步一顿，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是不满意这个称呼，“姐姐，您最近是不是年纪大了，总爱怀旧啊？这都多少年前的绰号了，还记着。”
　　“噗……”不仅是烈阳，夏槐身边的两个教授也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可能奔三的女人对年龄这块儿都比较敏感。夏槐倏地站起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何语临，“臭小子，说谁年纪大呢！”
　　何语临勾起唇角，故作无辜地摊了摊手，“难道是我吗？”
　　夏槐瞪着漂亮的眼睛，作势就要冲出长桌，扑过去好好教训这个嚣张的小子，“你这……昨天刚蹭了我一顿饭，过河抽板是不是？哎你别拦我……这小坏蛋！”
　　“好了好了……还在面试呢，别叫人看见了笑话。”烈阳边笑边拽着她好言相劝，一旁的卢迪也忙上前来。
　　何语临屈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槐姐火气这么大，是最近没谈恋爱吗？之前那个小演员呢？”
　　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吹了！”夏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
　　“哦，把那小嫩草吃干抹净了，这么快？”
　　什么吃嫩草来着？刚平静下来没一会儿的夏槐又要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这回夏槐主动勾住烈阳的胳膊，“拦着我点儿，我要是没控制住上去揍他，记得给我作证，他招我的。”
　　“哎哎哎！”烈阳赶忙起身按着她坐下，“这可是国宝啊，打不得打不得……”
　　夏槐呼了口气，横了毒舌的小子一眼，“以后别想再蹭我家饭了！”
　　烈阳笑了笑，接道：“没事儿，以后上哥这儿来，哥让你嫂子多做点你爱吃的。”
　　“嘿！我发现你……”夏槐又倏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嗯。瞧瞧，还是烈阳哥疼我。”何语临冲烈阳眨了眨眼，俏皮又邪魅，“谢谢哥。”
　　何语临这人最要命的就是——他那强大而致命的撩人魅力，都是不经意间流露的。总是那样似有似无，令人浮想联翩，一不小心便深陷其中，再也无从逃脱。
　　“哎，跟我客气什么。”烈阳也学着他挤眉弄眼的。
　　卢迪也插了一句：“语临哥，我最近也学会做饭了，你要是不嫌弃……”
　　夏槐黑着脸，缓慢地偏过头，吓得卢迪忙闭上了嘴。“怎么个意思啊？当着我面惯他呗？”合着这几人是一伙儿的，摞在一堆消遣她呢。
　　“没有没有！”烈阳一口否认，“我惯着语临了吗？没有啊。”
　　“啊对，没有！哪有啊……”几个在一块儿共事多年的老教授也很有眼力见儿地附和着。
　　“哎……哼！”夏槐环视一圈，又看了看何语临低头偷笑的模样，一屁股坐下了。双手环胸，撇了撇嘴，开始一个人生闷气。
　　何语临看似不经意地往桌边一靠，正巧挡在夏槐前面。
　　夏槐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个秀颀俊美的身影停在桌前，有意无意、严严实实地隔断了她的视线，顿时秀眉一蹙，抬手拍了拍面前的阻挡物，“喂，让开，挡着我啦！话说你小子到底来干嘛的？专门气我的啊？”
　　“哪有。”何语临也不挪开，就势转了个身，将一条屈起的长腿随意地搁在桌上，“这不得了两个月的假期嘛，段总就给我找点事儿做。”
　　夏槐愣了愣，“啊？段景天疯了吧？你都多久没休假了，还给你找事儿做？”
　　要说圈内劳模，那何语临何影帝绝对是当仁不让的。他们艺人的假期不固定，一般按一年休假的天数来算。有档期的时候，一连几个月也喘不上一口气。而何语临最让人佩服的是，他居然能连着几年不休息。拍完戏拍广告，拍完广告演演舞台剧，一年365天能有一天在家发呆望天的时间就不错了。而且King-V的总裁段景天也不阻拦，不间断地给他接本子，好像完全意识不到似的。
　　何语临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管他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夏槐眉头锁得更紧了，面露担忧之色，“奶团儿，这不是开玩笑的，你最近状态真的不好，确定不用调节一下？出去度个假，好好放松放松？”
　　烈阳道：“我觉得吧，景天可能觉得语临在高强度运作里习惯了，这突然停下来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正好让语临一块儿带带新人，换换心情没什么不好的。”
　　夏槐还是觉得不妥，“我看他就是见不得语临闲下来吧。”
　　何语临微微侧了侧脸，轻飘飘地望着夏槐，调笑道：“怎么，心疼我了？”
　　夏槐不禁心脏骤停，而后忽然加速，时不时地又漏了一拍。靠！这小子简直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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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五个人！抓紧时间了！”
　　童哲已经摘掉了耳机，乖乖地拿着简历排队站好，他是这一批的最后一个。
　　真到了这一刻，先前整理好的思绪瞬间又乱得毫无章法了，心里扑通扑通的，动荡不安，似乎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童哲攥紧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薄汗，他略略深呼吸，极力平定下来。
　　然而在迈进那道门以后，童哲又莫名觉得安心了些。也许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迫，让他不禁忽略了紧张的困顿。
　　可一口气还没完全呼出，童哲又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何语临？！
　　童哲是不敢相信的，可如此毁天灭地的绝色美人，如此爆炸逆天的卓绝颜值，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这么一会儿功夫，何语临已经重新换上了一套衣服。灰色的高领毛衣有些宽松，穿在他身上显得温暖而柔和；另搭上一条黑色的修身长裤，将他笔直修长的美腿展现得淋漓尽致。标准的男友打扮，标准的芳心纵火犯。
　　何语临戴着金属框的眼镜，细长的眼镜链垂在肩上。他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揣在裤兜里，舒展着一双过分的大长腿，随意交叠着，就那样懒洋洋地倚靠在桌边。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那宛若神祗般俊美绝伦的脸，美得虚幻不真。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日常画面，却唯美得令人窒息。
　　“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烈阳略略扫视了几人一眼，开口道。
　　“各位老师好！”第一位礼貌地鞠躬道，“我叫江宁，毕业于D大表演系，曾参演过多部电视剧和话剧……”
　　童哲很想集中精神，可他就是会心猿意马。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总忍不住往低头不语的何语临身上瞟。
　　夏槐伸手碰了碰何语临，示意他凑过来，低声道：“哎，那孩子长得不错啊，又帅又萌的，抓人眼球。”
　　何语临这才抬眼看了看进来面试的人。先前的几拨实在是平平无奇，演技也毫无炸点，看得他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但是这个人……
　　何语临挑了挑眉，顺手摘掉一只耳机。童哲看到了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
　　夏槐托着腮，又道：“怎么有点眼熟呢……”
　　何语临微微扬起下巴，从眼底流露的笑意更深了，轻声道：“确实不错。”
　　童哲心下一惊，一时间也不知是惊艳还是惊慌了。何语临的美太过灼目，极致艳丽，肆意张扬得让人无法直视。童哲不经意地与他目光相撞，竟一下子跌进了他湛蓝清澈的眼波里。他奋力挣扎着，活像个溺水的人，他觉得，他已经濒死了……
　　“咳咳！”
　　好像陡然触电了一般，童哲一个激灵，忙收回呆滞了许久的视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慌乱地眨巴着。
　　如果不是烈阳突兀地清了清嗓子，童哲也不知道要这样痴望着何语临多久。
　　何语临轻笑出声。
　　到童哲了。
　　他规规矩矩地直立着，一动不动地正视前方，面无表情却显得很不自然，全身都在无意识地紧绷着，似乎是在极力抑制自己不受别的什么诱惑。童哲机械地念着事先在心里草拟好的自我介绍：“老师好，我叫童哲。我是医大的一名在校生……”
　　“哇，医学高材生啊！才18岁。”正在看童哲简历的教授不禁赞叹道。
　　童哲的简历演艺这块儿并不怎么丰富，但就他在专业学科里获得的奖项，随便写的几个都能让人惊叹不已。
　　然而，听到面试官称赞的童哲此时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天知道他有多紧张啊……好巧不巧，被他泼了一身咖啡的何影帝也在。这是天要亡他的节奏吗？
　　“小朋友，你确定没走错地方吗？”烈阳没有让他继续下去，直接问道。
　　童哲摇了摇头，“没有。”
　　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何语临却觉得，这学医的孩子异常坚定。
　　“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在医学这条路上一帆风顺，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做一个新人小白呢？想当明星？觉得明星比医生风光吗？”
　　面对面试官的突然袭击，童哲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无措，他也许该庆幸，这话不是一旁一直金口不开的何语临问的。
　　“想做明星。”稚气未脱的少年垂了垂眼眸，认真地回答道，“但不是觉得明星比医生强，每行每业都有各自的难处，一帆风顺只是理想。我……就是想试试，趁着时间还给我留着机会，趁着我还输的起——我想试试。”
　　烈阳笑了笑，没有说话。
　　之后，导师给出了面试题——表演：失恋后遇到前女友（或前男友）。
　　很常见的面试题，很贴近生活，与童哲了解到的相差不多。可King-V的面试是出了名的刁钻严苛，难道只是因为导师眼光过分毒辣吗？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何语临开口了：“老这一套，太没趣儿了。要是有没谈过恋爱的雏儿呢？多不公平啊。”
　　童哲应该要谢谢何影帝，因为他就是影帝口中的那个没谈过恋爱的雏儿。
　　想来影帝也是占了个团宠的位置的，他这么一说，不仅没人质疑，反而全都许可地点了点头。
　　“行，平时也就数语临鬼点子多。”烈阳笑得一脸宠溺，“你说怎么考？给道题。”
　　何语临随口道：“演个疯子。”
　　“疯子？”小白们都有些慌了。或许都提前精心准备了一番，突然被这么一搅和，仅剩的一点平静也开始动荡了。
　　“十秒钟准备，自行开始。”何语临面上浅笑盈盈，却说着毫不留情的话。
　　十秒钟入戏？！
　　实锤，何影帝就是典型的“微笑着的魔鬼”。
　　稍有出入的十秒后，面试厅里响起了各种各样的怪叫声。“疯子”的样子确实是千奇百怪的。有边撒欢边鬼叫的；有一时哭一时笑的；有捶胸顿足放肆打滚的……
　　还有一个，一动不动，静如止水的。
　　何语临漫不经意地扫了一圈，而后将绝美的眼睛放在不知为何还没有动作的童哲身上。
　　夏槐好心提醒道：“嘿，小同学，十秒早就过了。”
　　童哲看了看她，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一下。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不动，导师们也不动。
　　半晌，边上的一个老教授道：“为什么不按照题目做？我想你来这儿不是为了参观的。”
　　童哲先是默然，而后弱弱地回了一句：“……我不是疯子。”
　　何语临歪了歪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或许是出于好奇心理；又或许是几个面试官太过仁慈，想给这个按兵不动的医大小天才一个机会。所以，直到其他几人都有些精疲力尽了，也没有人喊停。
　　何语临突然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僵立在原地的童哲。他穿着皮鞋，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一个清晰的声响。回荡在童哲的耳边，连周围疯狂的噪音都掩不住。这感觉，就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儿上。
　　在距离童哲不到一米处，何语临不紧不慢地停下了脚步。
　　他嘴角依旧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突然，童哲伸手一把掐住何语临的脖子！大步流星，带着何语临向前走，然后强势地将他按在桌面上。一改原先乖得稚嫩的青涩模样，双目圆睁，竟有些隐隐发红的感觉。
　　“我、不、是、疯、子。”
　　他的手在颤抖，似是在用劲的。渐渐地，连带着肩膀、上半身，全都颤抖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何语临的脸，眼神木讷，放大的瞳孔却在震动着。
　　“不过是享受这个过程罢了，疯吗？”他笑了起来。很好看的大男孩，很漂亮的一张脸，但那看似美好的笑容却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嘴角刻意咧开，刻意得甚至有些病态，还掺杂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悲伤……
　　正在用生命演戏的练习生们全都呆住了，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导师们倒是平静得很。除了一开始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基本没什么反应了。看着何语临被如此对待，全然没有要起身帮忙的意思。不过讲义气的卢迪是要冲上去阻止的，只是被夏槐拦住了。
　　何语临是被动的，却一直都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疯子，确实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
　　片刻后，童哲缓缓地放开何语临，讪讪地收回手，恭敬地鞠躬致歉道：“老师对不起。”
　　何语临还保持着躺在桌上的姿势，继而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笑够了，他坐起身，明艳的桃花美目静静地望着退回原处、不敢再看他的童哲。
　　何语临朝烈阳勾了勾手，要来童哲的简历，然后拿起桌上的印章，“啪”地按了下去。
　　独属于King-V的标志——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