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观舟

23、chapter 23

　　许洲家装修风格干净利落，从颜色到造型都充满棱角感。
　　似乎是为了综合这种冷调，所以房内的所有灯光都是偏暖的。

　　而余小再次回到他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四月中的南城已是深春，傍晚的天不至于黑得那么快，但此时也逐渐昏黄下来。

　　余小站在厨房内，处理着她才从外面买回来的食材。
　　许洲烧得那么高，喝粥是最好的，但他显然没什么胃口，余小就想做一些稍微有点味道的粥。

　　她将买回的粉葛、淡豆鼓和麦冬放入锅中清水煮沸，形成浓稠的汁液，取出后再和梗米一同放入炖锅之中。
　　这是粉葛豆鼓粥，以前余小生病的时候，不愿意吃外面的东西，也是这么给自己做的，会比白粥要稍微有味一些，也很适合感冒病患清热解毒，余小往里面添加了少许食盐。
　　她记得许洲不爱吃糖。

　　处理完之后，余小便小心翼翼地将锅盖合上，而后转过头，就看见许洲靠在吧台边。

　　他家是开放式厨房的设计，u型厨房外有一个高高的大理石制吧台，那吧台大约到许洲腰的部位，他很随意地靠在上面，黝黑的眼盯着余小看。
　　不知是不是在生病的缘故，那双眼看向余小时，温度好像比之前还要更加灼人。

　　“……不是说让你先进去休息的吗？”余小被他看得不自在，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
　　许洲的目光绕过余小，看了眼灶台方向，挑了挑眉：“我家有这么多锅？”

　　他语气怀疑，而且是很认真的怀疑。
　　余小听着莫名有些想笑：“是啊，出乎意料地齐全。”

　　都藏在各种各样的柜子里，很多连包装盒都没有被拆开。
　　余小当时找的时候还特别纳闷，想着如果最后真找不着的话，她得上哪去给许洲现成买一个，好在最后找到了。

　　对余小的评价，许洲微微颔首，看上去深以为然。

　　“粥没这么快好，还得熬，你先进去睡会吧。”余小说。
　　“那你呢？”许洲扬扬下巴。
　　余小看了眼时间，正要说差不多该回学校了，那头的许洲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声：“不陪我吃吗？”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模样和声音都带着几分可怜。

　　余小：“……”
　　“再晚我可能会来不及回去。”她有些无奈道。
　　许洲高烧，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送的。
　　听见小姑娘无奈的话音，靠在桌边的许洲勾起了唇角，用比她更加无奈和迫切的话音凑近了些，就在余小耳边，说：“求你？”

　　他生病后声音比平常要哑一些，如今故意将尾音拖长，深邃的目光里星星点点，像一道道电流，触得人发麻。

　　如果余小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已经炸毛般竖直了。
　　不过，没尾巴也有脸代行，只见小姑娘猛地退后一步，脸蛋红通通的，在许洲的目光下无所适从了半天，小声地噢了一下。

　　之后，两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地在原地待了一会。
　　最后还是余小率先崩不住，径直绕过许洲走出了厨房。

　　她绕出去之后，后面还有个声音在悠悠说：“谢谢小师妹。”

　　明显带着调笑意味，余小脚步顿了顿，走向阳台沙发的动作更加快了。
　　身后跟着传来了几声低笑。

　　余小红着脸边走边说：“你不舒服的话，就回床上躺着休息会，粥好了我会叫你的。”
　　那声音笑得更厉害。

　　余小绷着脸继续走，走着走着，她发现身后没声了，许洲笑完之后就再没有回复她。
　　……回房间了？

　　余小想着，有些好奇地回过头，然而这一回头，便直接撞上了一堵人肉墙，余小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她身后就是沙发背，几步之后，便退无可退。

　　被许洲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包裹，余小喉咙轻轻滑动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对方：“……干嘛啊？”

　　小姑娘眼神飘忽，模样明显有些忐忑。可她越是这样，许洲这会儿就莫名越有兴致，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变/态，却还是放纵着懒声说：“聊聊？”

　　余小望他：“你不是，在发高烧吗？”
　　“嗯。”许洲勾起唇角，“所以，一起坐坐？”

　　余小想说不，然而许洲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半分钟后，两个人在沙发上坐好了。

　　许洲坐在一端，手里抱着个保温杯，里面盛着余小给他处理的盐水，莫名有老干部的即视感，余小坐在沙发地另一端，手脚都摆得端端正正，像是被喊来问话的学生。

　　许洲有些想笑，但还是强行严肃了表情，说：“聊会？”
　　“怎么聊？”余小问。

　　许洲抬眉：“一人一个问题，然后如实回答。”
　　说完，还冲余小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动作。

　　余小有点懵，先是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懂了之后，又有点不知道该问什么。
　　想了半天，目光在许洲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上转了转，随口问了句：“你吃药了吗？”
　　“下手这么温柔？”许洲挑眉：“吃了。”

　　余小莫名，不知道他说的下手温柔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因为许洲之后的问题是：“走了为什么回来？”

　　余小有些诧异地望过去。
　　男人的目光很沉，带着许多余小看不懂，却厚重到好像要迸发出来的情感。
　　那情感被压抑地厉害，只一眼，余小就莫名有种被压到喘不过气的感觉。

　　也就是在那一刻，从他的眼神中，余小真正地明白了乔青说的那句话。
　　许洲他确实已经过了小年轻一头热的年龄，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问出的每一个问题，想到的恐怕都比余小要周全得多。

　　她停顿了将近半分钟，才小声回答上：“……不知道。”
　　“嗯？”许洲语调扬高，显然是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真的不知道。”余小抬眸看他，目光很真挚：“就是觉得这么走掉了，不太安心……也有点怕你之后真的什么都不吃。”

　　许洲看了余小半天，意义不明地道了句：“死不了。”
　　“啊？”余小看他。
　　“我说死不了，”许洲喝了口水：“我生病不爱吃东西，从小就这样。”

　　说完之后，像是知道余小会反驳，许洲挥手，示意轮到余小问。
　　余小哽了哽。
　　她是真不知道要问什么，想来想去，顺着刚刚的话题随便问了句：“就没人劝你吃吗？”
　　许洲回：“没有。”
　　余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我了。”然而许洲却没有给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停留的时间：“今天为什么决定来？”
　　他的问题比余小要直白赤/裸许多，且每一个都很难回答，让余小挺不自在的。
　　但她还是乖乖回了：“有点……不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许洲又问。
　　余小捏着自己的手想了半天，正要回，蓦地反应过来什么，抬头说：“你问两个–––”
　　她话未说完，喉咙处便轻轻哽住。
　　因为当她抬头之后，就发现许洲在看着她，那双眼底的温柔和纵容几乎要溢出来，将余小环在其中，早些时候冰冷的他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许洲。

　　“–––问题了。”片刻后，余小呢喃着接上。
　　“好像是。”许洲唇角勾着，一点不打算否认：“所以，要惩罚我吗？”
　　他刻意加重了“惩罚”两个字，配合着微扬的唇角和低哑的嗓音，给这句话染上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气息。

　　余小脸发红，想了想，用力点点头：“我也要问两个。”
　　许洲觉得不太公平：“不先回答我？”
　　余小看了许洲一会，难得强硬：“不。”
　　“好。”许洲笑看小姑娘肃了的表情：“那你问。”

　　这一次，余小酝酿了很久。
　　对方的问题明显越来越深入，她有些不甘心，但又莫名因为这个游戏而心跳加速。
　　她不太想结束这个游戏，并且也想问一些自己心底里的问题。

　　落地窗外的车辆在飞驰，余小想了半天，最后道：“如果我不找你的话，你是不是之后都不会再找我了？”

　　这是长久以来停在余小心里的一个猜测。
　　然后，许洲利落地替她坐实了这个猜测：“是。”

　　余小顿了顿，“为什么？”
　　“这不是很自然的反应吗？”许洲反问。
　　“啊？可是……”余小觉得不是，她想反驳，可换位思考一下，又觉得如果她主动告白被许洲搁置半个月不理，可能也会再也不想找对方。
　　想到这，余小顿了顿：“好吧。”

　　“是不是觉得和偶像剧里的桥段不大像？”许洲好似看破了她的想法，一只手靠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

　　“没有。”余小摇头，“生活和那些肯定是不一样的。”
　　“嗯，我对你的感情比较深。”许洲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余小被呛到。
　　她错愕地抬起头来，就见那头的许洲已经悠然地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好似刚刚将话说到那么直白程度的不是他一样。

　　余小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下一刻，许洲便将他这个能力再度展示，并且从此深深地盖在了余小心底。
　　那就是不论说到怎样敏感，直接，甚至能让余小红透耳尖程度的话题，许洲的脸上永远都可以风淡云轻，叫人看不真切。

　　“到我了。”只见他淡笑地看着余小，用再正常不过的声音说：“请问，可以催一下半个月前我问你要的答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