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蝴蝶风沙

3、第三章

　　黄昏的街道上，下完晚自习的学生三五成群的走过。谈笑风声中，一张张年轻干净的脸是这个年龄特有的快乐。

　　夏非离杵着一根拐杖有些吃力的往前走，夏非别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护着他哥。两个清俊的少年，夕阳照在两张神似的脸上，尽管一个杵着拐杖，一个忧心忡忡，那画面仍是说不出的协调美丽。

　　不少女孩子红着脸向他们打量，夏非别凶神恶煞的把每一道爱慕的眼光瞪回去，“没见过男人啊，饥渴成这样了。”

　　女孩们悻悻的收回目光，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个性这么差劲。相比之下，他旁边的那个就比他温和多了。

　　夏非离微微苦笑，“人怎么惹着你了？跟吃炸药了似的。”

　　“你没见她们的眼神啊。”夏非别继续瞪，还看！

　　“哥，要没我跟着你，你现在没反抗能力的，一准要被人非礼。”

　　“得了。”夏非离沉下脸，“什么没反抗能力，我又不是残废了，你非神经兮兮的把我当玻璃捧着。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夏非别顿了顿，低了头往前走，没支声。和我一样？那些女的的心思不就和我一样吗？她们有就是正常，我有就变态了吗？

　　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夏非离嗓子有些涩，却挤不出什么话。

　　就这样默默无语的行了一段路，夏非别抬起头，看他哥一脸矛盾的样子，挤了个笑容说： “……哥，你干吗非要来学校，医生明明说你至少要在家静养两三个月的，你就这么热爱学习啊。”

　　好烂的话题转移。

　　夏非离压下眼里波动的情绪，也笑了笑，“不来学校在家里一个人待着也闷的慌，期末考都过了，把最后这几天上完我就回家。绝对的静养，我一准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就等你给我端茶倒水洗衣捶背，我啥也不干。”

　　“靠。”夏非别怪叫起来，“当我使唤丫头啊，大老爷你又不给我发钱。”

　　“等大姐回来了，叫她发给你。”

　　“那得猴年马月啊。”夏非别叹息。

　　夏大姐夏浅醉是很有名气的耽美作家，有足够环游世界的钱。她说要去全世界开发灵感，但夏非别想她是去全世界看帅哥。

　　“那也总有个盼头不是？”夏非离调侃的说。

　　“对了。”夏非别问：“大姐这次那明信片是从什么地方寄来的？”

　　“好象是非洲的什么部落。”

　　“我记得上次她还在加拿大的。”

　　“你记错了，她上次在西伯利亚。”

　　“那是上上次？”

　　“上上次在内蒙古大草原。”

　　“哥。”夏非别顿了顿，“你说，这地球上什么地方是大姐没去过的？”

　　夏非离认真想了想，摇头。这问题太高深了。

　　“有时候我想……”夏非别眺望夕阳西沉的远方，“我要能像大姐那样活着，该多好。”

　　“怎么好？你不经常咬牙切齿的说她没责任心吗？”

　　“是啊。”夏非别忽然显得有些伤感，“没责任心，不为任何东西负责。不为任何东西牵绊，只为自己活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永远不会被任何东西伤到，你说，她是不是活的很潇洒？”

　　“你也可以啊。”夏非离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夏非别看了他一眼，竟有些无以名状的委屈。

　　无言的沉默再次笼罩了他们。末了，夏非离先停下脚步开了口，“小别，到了。”

　　到家了。夏非别掏出钥匙开门，让夏非离先进去。夏非离回过头半开玩笑的问：“怎么？怕我跌倒要在后面接住我？”

　　夏非别哀怨的点头，“你要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咋办啊。”

　　夏非离喷笑，“得了，收起你那小媳妇样，我看了发寒。”

　　夏非别也笑，护着夏非离进了屋。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那遗留屋外的笑声被风吹的支离破碎仿佛呜咽。是因为风太冷，还是那笑太脆弱？

　　他们总是这样，不经意的一句话伤到对方，互相沉默，然后过一段时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扯到别的地方去。这样的相处，残忍、疼痛，但终究谁也舍不得割断。

　　是勉强的笑也好，最起码是笑给我看的。这样也好。

　　真的，只要和你在一起。

　　晚上，外卖的盒饭送上门。两兄弟坐在一起吃饭。

　　平时都是夏非离做饭。但他现在是伤员。夏非别尝试做了几次饭，吃了几天夹生饭和焦碳菜后，两人达成共识，为了双方的肠胃着想，在夏非离脚伤痊愈前都叫外卖来解决饮食问题。

　　客厅墙上的吊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很简单的盒饭。几个一次性饭盒里装着青椒肉丝、宫爆鸡丁、番茄土豆丝，还有一个蛋花汤。三菜一汤。

　　夏非别一边吃，一边把不喜欢吃的菜挑到一边。夏非离看的皱眉，“你几岁了，还挑食。”

　　“十七啊。”夏非别头也不抬的回答，还是继续挑着菜，嘴上又回了一句，“规定十七岁不能挑食啊？”

　　“什么菜都有它的营养在里面，你不喜欢也尝试吃一点。”夏非离试着和他讲道理。

　　“那好啊。”夏非别把挑出来的青椒和姜全赶进哥哥的饭里，笑的一脸真诚，“这么营养的东西哥你多吃点吧。你现在就需要补充营养调理伤势，你看，我对你多好。”

　　夏非离握筷子的手紧了紧，看着面前那张笑的万分欠扁的脸。嚣张的、张扬的，久违的笑容。隐隐的怒火渐渐转变成淡淡的心酸。

　　一阵静谧的气氛中，夏非离忽然发出一声叹息，“很久没有这样了。”

　　夏非别怔了怔。夏非离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就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夏非别马上低下头要掩饰什么似的的专心扒饭。

　　他们的确是很久没有这样了。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通常是夏非离做好了饭菜放在厨房里，夏非别很晚才回来，把厨房里的菜热一热，吃了就休息。而这个时候，夏非离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学习或已经熟睡。两人连面都碰不到。

　　在学校，一个是老师眼里的宠儿，好学生。一个是众人头痛的对象，坏孩子。他们之间的交集在两人刻意营造的交际圈中似乎变成了两道平行线。

　　谁在逃避谁，谁在追赶谁？

　　那么现在，是不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小别，我们以后，都这样好不好？”夏非离说。

　　“哪样？”

　　“兄弟。”

　　夏非别终于从饭盒里抬起头，面前，夏非离看着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竟像是带着一丝恳求。

　　心里划过熟悉的疼痛，夏非别用力握了握拳，几天没修的指甲刺的掌心生疼。要是这种疼能漫过心里的痛，该多好？就像他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个比夏非离还要能让他疼痛的人。那么，他就能还给夏非离一个他想要的弟弟。

　　“小别。”夏非离还是看着他，眼中的恳求退去，竟现出无奈的哀伤，“从小，你要的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可是我们都知道，你最想要的我给不起你也要不起。那么，你能不能让一次步，给我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你想要的，也是我给不起的啊。如果人心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东西，你和我，又何必挣扎至此？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的很有规律。静默无声中，夏非别终于松了手，手心被刺出的点点红痕始终没能盖过心里的疼。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盖过他心里的疼。因为那份疼，是他心甘情愿，至死也不愿意抹杀的。

　　夏非别笑了，说：“哥，你进急救室的时候我对天发誓，只要你能活着出来。以后我就再也不让你为难。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别。”

　　注视着哥哥眼里一闪而逝的心疼，夏非别面上那抹笑真真切切的到了眼底。

　　“哥，你活着，真好。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我不打架了，不惹是生非了。我会好好学习，学的跟你一样好。然后听别人说，夏家那两兄弟一样有出息。”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其实，真的一点都不难。

　　“哥，你说过，我们之间有任何人都无法割断的羁绊，对吗？”

　　“恩。”这是小别小时侯，自己经常对他说的。

　　“那好。”夏非别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涣散起来，不看夏非离，落在不知名的某处。

　　最后的最后，他说：“哥，只要这种羁绊不断，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在一起，我都愿意。你想要的，我都给你。那么，我们就当兄弟吧。”

　　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控制的东西。但伪装，却是每个人的本能。

　　回到最初的相处模式，你是好哥哥，我是听话的弟弟，这有何难呢？

　　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就陪你演一场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