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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去.晚安[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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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子晚饭想吃什么呢?”
那是已经模糊不清的,来自于母亲的亲切的问候。
母亲的微笑一直都非常温暖,那种温暖深入人心。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母亲做自己想要吃的东西就好了。”
我笑的很是开心。
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对我最好的人。直到现在我也这么是认为的。
在我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她总是会用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后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我的名字。
“静子,静子……”
然而越是温柔的人,就越容易被这个世界所伤害。
我的母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一个酒鬼,赌徒。
用着母亲辛苦给人做工的钱买酒赌博。
我曾经见过他被赌场的人打出来时对那些追债的人掐媚的嘴脸,也曾见过他醉酒时打骂着母亲的模样。
我的母亲十分温柔,温柔到不敢反抗我的父亲,每次父亲打骂母亲之前,母亲总会提前把我哄睡着了,然后我在房间里清晰的听到母亲哀求着不要让父亲将我卖掉。
对于我们这种贫穷的家庭想要还上父亲高额的赌债简直是痴心妄想,所以他只能将我卖掉来换取钱财,甚至是还有多余的金钱来买酒喝。
而我只能在母亲的庇护下,得以平安无事。
我蜷缩在我的薄薄的被子里面低声的呜咽,生怕被我的母亲发现我并没有睡着,也在害怕父亲发现我的事实。
我不知道母亲要付出多少的代价才能保住我这个没有一丝价值的“包袱”。
是的我对自己的定义就是一个包袱,因为我对我的母亲没有任何有实际作用的帮助。
只会徒增母亲的负担,让母亲活的更痛苦罢了。
尽管她本人总是在安慰我。总是带着微笑,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我啊,最喜欢静子了。”
“无论我到哪里都会带着我的小静子的。”
“只要有我的小静子在,无论家里再怎么困难,我总会撑起这个家的。”
而这种时候,我总是会有一些没有意义的空想。
[如果我不在了的话就好了。]
如果我不在的话,母亲一定可以嫁到一个好人家吧。
如果母亲不挂念着她的“累赘”的话。
我曾见过母亲熟识的人送信给她,母亲收到信件后总会十分的开心,那是不属于父亲的笑容,那是他所在家时我看不到的笑容。
“那是谁送来的信?”
我向母亲发出询问。
有次我不经意间看到了信件的收信人那一栏,上面写的名字是“早川和子”。
面对着我的询问,母亲只是拿起了信件,又看了看我,最后蹲下来将她的手放在我的头上。
“这是我的老师送过来的信啊。”
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这样说道,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弯弯的。眼睛里面我的倒影是朦胧不清的。
那个时候我感觉母亲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透过我看向其他的人。
后来……后来我的母亲死了。
我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的下午,我的母亲在厨房刷碗。可是突然的一下,母亲倒下了。
她在咳血,本来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脸又添了几分苍白,倒是有几分病美人的气质。
可是在我的家中并没有人会欣赏这份美。
“母亲!母亲!”
我大声的哭喊着我的母亲,泪水顺着我的脸颊向下划过,又落在地面上。
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劳累下。
我还记得母亲最后的话。
她说。
“要好好的活下去啊,静子。”
“这个世界其实非常的美好,现在你所看到的只是不好一部分而已。”
“可惜母亲我啊,不能陪你看了。”
“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静子。”
在母亲的双目中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的我的身影。
那是一张与我的母亲十分相像的脸,唯一不同的只有母亲是黑色的长直发,而我的是灰白色的短发。
母亲希望我活着,而且是健健康康的活着。
我已经忘记了我是怎么回答母亲的了。
只记得母亲听到我的回答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她那布满血丝的明亮眼睛。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半夜了。
那个时候,我的父亲回来了,又是喝的酩酊大醉。
他刚进了门我就闻到一股酒的恶臭味。
“和子呢?把她叫过来。”
父亲这么对着坐在一旁双目失神的我说。
和子是我母亲的名字。
“母亲?母亲她死掉了。在几个小时之前。”
“啧。尸体呢?”
父亲对于我母亲的死亡好像没有一分的意外的心理,只是像平常问着“钱在哪里”的语气普通的问着我母亲的尸体在哪里。
我指了指父母经常睡觉的那间屋子。
“被我搬到床上去了。”
我低声的说。
“真麻烦。”
“…”
我睡着了。
那已经是很晚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我睡着的那个地方坐着。
我不仅没有找到父亲的身影也没有找到母亲的尸体。
“招苍蝇的东西,已经扔掉了。”
我的父亲这么告诉我。那是在我的记忆当中他为数不多没有喝醉的时候。
“哦。我知道了。”
我在房子的外面找到了一座新墓,破破烂烂的上面立这个木板,写着“风间和子之墓”。
那是母亲的墓。
我跪在墓前,一跪就忘了时间。
明明说好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我的,结果是你违约了啊,母亲。
泪水再次止不住的从我的眼流下。
我的母亲她人生苦短,终究还是没能度过我七岁那年的春天。
[晚安,我的母亲。]
[愿您今夜也能有个好梦。]
最后还是父亲找到我,将我带回了家。
他看到跪在墓前眼睛都已经肿掉的我只是说了短短的一句话。
“回去了。”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父亲醺酒了。
而我在失去母亲的庇护之后父亲也没有卖掉我的想法。
我还是活在母亲的庇护下的吧。
虽然母亲走了,但父亲也不再醺酒了,他现在连赌场也少去了。
这个家正在逐渐变得稳定下来。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现实又给了我当头一棒。
父亲欠的赌债依旧没有还清。
赌场追债的人追到了我的家,他们将我家的家具,摆设,总之是一切可以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
却还是不够。
我不知道父亲究竟欠下了多少的债务,只是知道那不是一个像我家这样的家庭所能拿的出的一个天文数字。
我在继成为母亲的“包袱”后,又成为了父亲的“拖累”。
[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常常这样问自己。
如果我没有出生的话,母亲或许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一走了之,父亲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赌博……
我又开始幻想起来。
但这些对于我们家现在的状况而已一点改变的作用都没有。
…
[我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活着呢?]
我又一次的这么想。
父亲和讨债的人在客厅里起了争执,我家现在的情况已经交不起电费了,只能点着了蜡烛充当电灯用。
但不知道是谁的失误碰到了蜡烛,火焰瞬间在我的家四处蔓延开来。
浓烟慢慢的扩散开来,而距离火源最近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火浪带走了性命,其中有那些追债的人,也有我的父亲。
在这里还活着的人只有我一个了。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四周的火焰正在渐渐逼近我,附近的人家也没有报警的,他们不敢。
因为这里是横滨啊,而且还是属于横滨的边界。
在这里无论非法还是合法,都将会是合法的。
而且只不过是一座房子被烧了而已,估计很快这件事就会被当地的警局当做是黑手党的内部矛盾压下去了吧。
不过这些都和我毫无关系。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我,让我逃离那个我一直生活着的地方。
但是我只是远离我那个充满回忆的家园向着更加混乱的地方跑去,一路上磕磕绊绊。
跌倒,爬起来,再跌倒,爬起来……周而复始。
直到我累的再也跑不动。
我躺在那里做了一个梦,我仿佛回到了那个母亲还在的家,她依旧温柔的用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柔声说着:“静子,静子……”
“静子……”
……
“我可能要违约了,母亲。”
我趴在地上轻声的对着面前我幻想出来的母亲的虚影说。
[我来找你了。]
“因为活着真的好困难啊,母亲。”
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是最了解的。
我知道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我很开心。
因为我即将要见到我最喜欢的母亲了。
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是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它的到来。
[祝我自己有个好梦。]
我在心里默念。
[晚安,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