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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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楼后，没有立刻踏上归途。
在经过地铁站台入口之时，选择了从未走过的偏僻岔路。
入目是斑驳褪色的红砖墙与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四周矗立着密集的高大建筑，以至于连阳光都无法顾及这条小道。
明亮粗暴的转为昏暗。
能称之为过度的地方也仅仅是一条切割整齐的交界线。
缓慢的抬腿跨过。包裹小腿的长筒袜一只暖黄一只冷蓝，过于强烈的色调对比像是被分隔在不同空间。
内心充满探险未知的兴奋。
皮鞋试探着落到石板路上，没有踩空，也不是犹如泡沫的假象。
地面坚硬而真实的触感隔着厚厚的鞋底传达而来。
风在狭窄巷弄的深处呼啸，催促我快向前跑。
我的眼睛时常会欺骗我。
真实与虚假肆意切换，昨天是地狱烈火今天也许就成为桃源之乡。
于我而言，并不需要分辨透彻。
芥川先生却还是提醒了我。
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大约才认识不久。
记忆中那时的芥川先生看向我时还总是满脸不耐烦，一边拧着细细的眉宇，一边神情高傲俯视我。风带起他发尾灰白的鬓发，拂过微微泛紫的唇。他开口，近乎冻结的声线似乎直接穿透耳膜，进入我的脑海。
“别找死。”
漆黑如异兽的不明物体不知何时捆住我的腰，在我踩空的瞬间将我紧紧拽住。
原本繁花似锦的山坡消失无影无踪，只有大片腾飞的泡沫后，碎石沿着悬崖滚落。
缓缓的扇动睫毛抛却周身景致，目光顺着腰间黑影一路往上。
视线尽头是芥川先生。他正掩唇咳嗽，背脊微微弓起。
“虽然是个无用的弱者……为出身欢呼吧。”
留下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他便利落的转身离开。
漆黑的衣袍在寒风中飞舞，我才恍然黑影是芥川先生的衣服。
明明一脸嫌恶，却主动出手搭救。自此芥川先生在我心中留下了第一个标签——别扭的好人。
“为什么先生会救我？”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许久后，我曾问过芥川先生，当初救我的原因是什么。
他随口搪塞过去，没有正面回答，依旧日复一日对手下进行冷酷的训斥，在组织交战时表演无情的屠杀。
只是他对我的称呼，有一天从「弱者」换成「小知」。
我不禁思考，如果不是芥川先生，当时的我会不会死。
不，不会的。我不会死，但会不再存在。
这种念头倏忽间刻进我脑海，分明荒谬绝伦，却有股令我深信不疑的魔力。
至少时至今日，我早已习惯与芥川先生共同生活。在他休息的时间陪伴左右，在他忙碌的时间紧随其后。偶尔会有我不适合露面的场合，便自行打发时间，在先生房间欣赏他的书画收藏，抑或是出门散步给先生带点小玩意儿。即使不能见面，我却总能透过各种人或事物联想起他。
可以是港口咸湿的海风，可以是尚未点亮的街灯，也可以是面前这位看似友好的青年男子。
下垂的眼角似笑非笑，穿着一件老旧的黑色风衣，衣摆和略长的发尾争相在风中张牙舞爪。
“可爱的小姐，逃学出来玩的吗？”
青年男子咬在嘴里的卷烟燃烧过半。白雾从烧红的末端层层升起，浓烈的烟味四散蔓延。他胳膊一伸挡住我的去路，口齿不清，却能感受到已经极力让声音听起来显得温柔。
啊啊，要是芥川先生在的话，又该咳嗽了吧。
学校似乎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稍作回忆的话，又似乎昨天才同老师同学见过面，黑板上的课后作业与值日生名单历历在目，整齐的晨读声音也能清晰回响。事实却是，自从我认识芥川先生，便再没有去过学校。
不上学，又一直穿着水手服，有时候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像是被精心制作的玩偶，设定繁多而复杂，但玩偶本身却不能理解其用意。
“才不是呢……”
但逃学这种叛逆的事情，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不是好学生应该做的，与母亲一直以来的教导大相径庭。
并且，芥川先生大概也不会喜欢叛逆的人。
“我又不用上学。”
小声的反驳男子，却换来对方夹带质疑的大笑。
男子用另一只手拿下卷烟，对着虚空一连吐出几个烟圈。三个大小不同却排列整齐的烟圈在空中缓慢上升，又很快被风吹散。
“是吗？”
他的声音依旧是极力假装的温柔。
违和，不可信，一如我眼睛所见到的假象。
“反正也是出来玩的，不如加我一个向导。这附近我还挺熟悉的，正好我也在休息放松。”
在港口Mafia少有收到邀请的我，看着他身上的风衣外套，有些迟疑，却最终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您了。”
假象也无妨，我最擅长的也不过是与之坦然相处。
所谓向导，理应是路人搭讪时漂亮的客套话。
即使应下，象征性走几步说几句也就足以结束。
出乎意料的，男子却认真介绍起横滨。从城市的建立到当下势力格局再到各个风景区的彩蛋点，最后甚至打电话招呼来一辆出租车，热情的说一定要带我去某某处涨涨见识。
直到被推搡着坐进车里，我仍觉得不太真实。
空调开得很大，空气很闷。
车内的氛围却很活跃。
男子已经扔掉烟蒂，空闲的双手夸张挥舞，绘声绘色描述着即将去达的目的地。
“那里是一栋老楼，我小时候经常去探险呢。里面有实验室，有玻璃房间，有大到足够让人睡进去的巨型水缸……每个房间我都熟悉得不得了。”
“啊对了，这些东西会让可爱的小姐害怕吗？”
正通过后视镜看着面貌和蔼的司机神游的我，突然被男子拍着肩膀点名。
“唔，也许吧。”
此时车辆驶进隧道，光线被大张的水泥怪嘴吞没。我在黑暗中茫然瞪大双眼。等我适应能勉强辨认物体模糊的轮廓，隧道终于走到尽头，温暖的阳光如利刃扎进眼睛。
泪水蓄满眼眶。
说来惭愧，横滨也算是我的家乡，但我似乎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城市。不熟悉历史，不熟悉路线，更不熟悉哪儿会有好玩的地方。
这并非说我不爱出门，亦或是在其他城市长大，相反，我经常会外出走动，而且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离开过横滨。
比起空有家乡概念的城市，反倒是近两年才认识的芥川先生，我了解的更为清楚。
完全不如第一个标签所形容的那样，他冷血，残酷，兴许有丁点的别扭，在众人眼里依旧是个十足的恶鬼。但受到芥川先生庇护的我，却始终认为他很好。
是独属于我的好。
相较于男子的兴致勃勃，我就显得要沉闷许多。在他说话期间，一抓到空隙就忍不住跑神，甚至开始后悔轻易答应他的邀请。
好意恶意都不重要，只是夜晚将至。
不可否认，他讲的东西既生动又有趣，但我对外界的好奇心远远比不上对芥川先生的想念。
车窗外能看到太阳正在缓慢下沉，阳光烧红大半边天空，即使隔着蓝灰色的玻璃也能感受到其中暖意。云朵被染上厚重的红，最中心的圆盘距离地平线只剩下一小段距离。我礼貌的等待男子停下发言的间隙，不太好意思的开口询问。
“快到了吗？虽然有点扫兴，但再过不久，我就必须得回家了。”
迫切的想要在日落前赶回去，为芥川先生点上烛火。哪怕他今晚很有可能不会回家。
眼皮不知为何越来越沉。
“快了，快了。”
有人这么说着。
却已经分辨不出是男子还是司机在做回答。
混沌的海洋中我看到一条鱼。
看不清全貌，只有漂亮的尾鳍隐在斑斓的水流中，偶尔拍打着浪花露出一角。
似乎还有一张熟悉的脸。
想要再仔细辨认却落入一片虚无。
岩浆般的橘红流淌着包裹住我。
挣扎间听到有两个人的交谈声音。
一个年轻，一个年迈。
“这丫头是个黑户，随便处理就好，没人会在意的。”
“那我把她衣服扒掉丢楼里头了。”
……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