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女》出路

3、03

　　“我要搬出去住。”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妈听闻立即阻止道：“绝对不行！不管怎么样，宿舍毕竟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搬出去住？你能去哪里住？”
　　何老师听后，也摇头表示反对。她说：“你这样想，有点太冲动了。如果你把自己的缺点改掉，我相信她们还是能够重新接纳你的。”
　　“可是……”我满腹委屈道，“她们已经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我了，无论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说说你！”我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大声呵斥道，“还不是你自己脑袋有问题，嘴又笨，才会自食恶果，闹成今天这个局面！她们欺负你，说明你自己有很大的问题！”
　　“确实，一个巴掌拍不响。”何老师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安慰我妈，“您别担心。只要我在卓越的班级一天，我就会尽全力帮助她解决问题的。”
　　我妈口气一下子软下来，面色和缓了许多，憔悴的脸堆满了笑意，给何老师又是点头又是鞠躬的，“那真是麻烦您了！卓越她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来了这还给您添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最后的结果是，何老师耐不住我的苦苦乞求和死缠烂打，答应帮我留意，看是否有其他宿舍有空床位。这个承诺给了我一颗定心丸。我的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
　　我妈临走前，叮嘱我平时遇到她们该和她们打招呼就打招呼，经历过这事以后别再像以前一样讨人厌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口中我性格上的缺陷，哪是轻易就能改正的？
　　晚上，我依旧泡吧。我还是不敢回宿舍。宿舍对我来说，就像太平间般的存在。
　　夜深了。
　　看了会所喜欢歌星的演唱会视频后，我不经意瞄到小米居然在线。
　　“这么晚你还不睡？”我问她。
　　“正躺在床上追你给我推荐的那本小说呢。”她回复很快。
　　我暗自笑了一下，想起一句话，一入腐门深似海呐。
　　“顾心怡，咱俩的最大共同之处就是腐女这点了吧？”
　　聊天对话框那头的顾心怡估计是思考了几秒，发送道：“不止这个。”
　　我追问：“嗯？那还有什么？”
　　“比如……”
　　她打出一长串字符：“比如咱俩都是直女，都喜欢吃辣，都是90后……”
　　“你打住！”我急不可耐发出这三个字。紧跟其后加了一个表示汗颜和无语的表情。
　　“怎么了？”她表示疑惑。
　　我发送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90后？我明明是00后好吗！！！别把我说这么老！”
　　顾心怡愣了一下，说：“那请问你是几几年出生的？”
　　后来，我俩才知道，顾心怡比我大三岁。
　　我觉得刚才那样说话可能让顾心怡有点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我主动提议：“咱俩聊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抽空见个面吧？你说好不好？”
　　“……”
　　我发现顾心怡和我文字聊天时，特别喜欢用省略号。
　　她回复：“不好。”
　　我不解；“咱俩都是女的，见个面有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长得太丑。怕吓到你。”
　　“那敢情好，咱俩一样丑。”我戏谑道。
　　其实，见面不见面都无所谓，我和她也就是个聊得来的网友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因为宿舍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心烦意乱，精神几度处于崩溃边缘，自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又无法向父母和他人倾诉，我的心理慰藉只能寄托在素未谋面的网友这里。而有些心里话，只敢也只愿和网友吐露。
　　想到这，我又觉得我终其一生，孤零凄凉，有点可笑，有点可悲。
　　她：“……”
　　我认真回复她：“其实说心里话，我想和你见面，没其他目的，只是觉得和你聊的时间长，又很聊得来。我想真正地认识你。”
　　狗屁，我只是觉得心情郁闷，需要找个人陪罢了。恰好对方是女生，我也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
　　见她没反应，我继续以我某种幼稚可笑的方式装模作样起来；“我真的很想认识你。我觉得，咱俩见面后一定能成为好朋友。我最近心情一直很低落，要不是你，我恐怕活不下去了。尽管我俩从未见过面，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俩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平时可怜巴巴拼命讨好所有人的我，被欺负得遍体鳞伤也无力反击的我，为什么偏偏对于她，我反而能变得理直气壮得无耻起来？这难道是俗话说的一物降一物？
　　后来我年长些，便知道，这大抵是人性中的恶在作祟。虽然我俩没见面，只是纯粹通过网络而聊天，但是个别人，就算你与她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是个太过善良的人。于是，你觉得不妨捉弄她一番，反正你心情不快，有个发泄口就好啦。
　　“冯卓越。”她在那头呼唤我。
　　我期待她的反应，我猜到了答案，我不担心也不慌张。胜券在握。
　　“我们见面吧。”她迟疑了好久终于给出我想要的答案。
　　见面时间定在了圣诞节后。
　　那是个晴朗的日子。
　　我和顾心怡约在了大学城旁边的一家书店里。
　　以前和顾心怡语音聊天过，我俩的嗓音，在女性里，都不属于纤细温柔型。只不过我的嗓门更大些，欢脱起来叽叽喳喳，惹人烦。而她的声音，听起来成熟沉稳不少。我脑补的画面是，她也许是个男生范儿打扮的T。
　　什么大学，哪里人，多大年龄，我知道了顾心怡的一些基本信息。她在重点大学的重点专业读研究生一年级，和我一样是北方城市人，不同省。
　　我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一分钟。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兼卖热饮的书店里顿时朝我袭来卷着咖啡香味的暖气。
　　书店装潢新潮，一看便知针对的目标客户是学生和年轻白领。店内人不多，都在安静地看书。
　　我和顾心怡提前都告知对方自己穿着打扮是什么样。在店内靠角落位置，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在那认真地看书，并未注意到我的靠近。
　　我俯下身，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到她，轻轻问道：“你好，请问你是顾心怡吗？”
　　她看向我。
　　我们四目相对。
　　她有点害羞地点点头。知道我就是冯卓越。
　　我不等她说什么，径直坐在了她对面。顺手拎起放在旁边书架上的一本书。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眼睛和白皙的肌肤。
　　她白嫩的肌肤，好像我喜欢吃的牛奶冻。眼睛雾蒙蒙的，水润又温情，睫毛长长的，一抖一抖。她本人和我想象中的她，差距太大了。
　　居然是这么一个楚楚可怜柔美娇弱的姑娘！而我听她声音，却脑补出一副爷T的画面！
　　我有点讶异于她的美貌，在现实生活中，称她为美女恰如其分。而我，才是恶心的丑八怪。
　　虽然我是异性恋，可是见到温婉娇美的姑娘，也忍不住多看几眼，一饱眼福。
　　“冯卓越，你想吃什么，中午我请你。”她开口了。
　　我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全然不顾礼貌与分寸。
　　发自内心：“心怡，你真好看。”
　　顾心怡有点不好意思，她立马转移话题；“大学城这块我比较熟，你喜欢吃什么？我带你去。”
　　我收回痴汉脸，佯装豪爽样：“咱俩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和我客气什么？看在你长得这么美的份上，今天我请客！不许反驳！”我料定她会拒绝。
　　我俩看了足足三个小时的书。见了面，反而不知道怎么聊了。
　　最后，顾心怡请我吃的火锅。
　　饭桌上，我俩互相客气，我给她添菜，她给我倒茶。不过我又知道一件事，就是顾心怡一直被一个男生纠缠着。本来顾心怡三番五次明确表示她不接受那个男生，可是那个男生持之以恒臭不要脸死缠烂打。
　　顾心怡也知道了我在哪个大学读书以及家在哪里。
　　“你放心，这个事我会帮你解决的。”我胸有成竹地保证道，“对付这种贱男，我最有办法。”
　　顾心怡有点担心，劝道：“这种事你还是不要卷进来了，我怕对你不利。”
　　看她一脸焦虑的样子，我心中有些舒坦。这世上，终于有外人，肯和我父母一样，替我着想，替我担心了。
　　“别担心，不会出事的。”我得意地冲她点点头。
　　吃完饭我俩又去练歌房消遣了一会。
　　末了离别时，我借着酒意（其实也就喝了四罐啤酒），出于有意识的目的，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