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沐遇

25、真相

　　麻醉的药效渐渐消失了。
　　到了晚上，褚宁睡着半夜，又疼醒了。身旁的唐睿侧身搂着他，是安眠的样子。褚宁于是不敢太动，生怕吵醒了这个人，可惜，他只觉得自己震动了一下，唐睿就醒了。
　　唐睿其实没怎么睡，睁开的眼睛，还是晶亮的，他支起身体看褚宁，“疼？”
　　褚宁的脸因为疼痛变得有些白，他不想承认，却也始终瞒不过唐睿。
　　唐睿给褚宁吃了两粒白天医生给开好的止疼片，亲吻着这个人。慢慢的，褚宁的呼吸终于是渐渐平稳起来，不多时，又熟睡了过去。
　　唐睿看看表，凌晨两点。
　　宁静的夜，他却睡不着了。
　　伤害褚宁的人像是个大石头压在自己的心里，为什么有人要害褚宁，那个人到底是谁，唐睿能隐约猜到，但毕竟不敢确定。

　　阿炮的好消息终于在三天后传来，他们的调查已经有了飞速的进展。
　　“松掉的螺母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上面只有那个张鑫瑞的指纹。”
　　经过问话，张鑫瑞也最终没有抵抗住压力，承认自己拔掉了危亚的其中一个螺母，然后假装离开，去帮别人的忙。
　　张鑫瑞工作多年，家里也没什么债务危机，几乎单凭直观判断，也不会有任何人会觉得他会干出如此荒谬的事情，阿炮于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褚宁，为什么要害人。
　　张鑫瑞缺一脸的无所谓，没什么理由，只是我不喜欢他。一个同性恋，变态都能成功，凭什么我们那么多正常人还在受苦。
　　那个模样，和上次唐睿见到的那个小孩子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阿炮听着，觉得可笑，“可是你确定你是正常人吗。告诉你，同性恋也是正常人，而你们这种因为自己没有本事，不用功却莫名其妙嫉妒其他人，伤害其他人的人，才是真的变态。”
　　“主意不是我出的，我只是个执行者。”
　　“幕后是谁。”
　　“警察叔叔，我说了，能减刑吗？”
　　“你觉得你有资格本我讨价还价吗？”
　　唐睿的媒体朋友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激动，起身之后，变发了第一篇通稿：褚宁的事故确定不是意外，那么真正伤害他的人，是谁。
　　报道里对张鑫瑞的话进行了全部真实的记载，只要是可以公开的，这位记者全部进行了报道，一时间，众人哗然。
　　这人很懂卖关子，也很懂营销，最后一句，‘幕后推手究竟是谁，让我们拭目以待……’，可谓掉足了观众们的胃口。
　　褚宁自然也看了报道，他问唐睿这个人为什么要害他。
　　唐睿没说话，只摸摸褚宁的手，把这人的手拉紧了一些。

　　在医院一住就是十多天，因为不是在本市的医院，唐睿回不了公司，于是只能把手头所有的事情都挪到医院，与小诺远程联系。如果很重要，那么他就在医院这边做，不重要的，就统统推给小诺。
　　褚宁依旧下不了床只能静养，可这人却又是及其喜欢此时的时光。因为，唐睿在身边。哪怕彼此都在各忙各的，甚至连话都不说，可是相同时间在相同空间里相处，这总是令人开心的。
　　“唐睿，我想吃车厘子。”
　　唐睿不放心别人照顾褚宁，于是全程都是他在照顾褚宁，最多忙不过来时，会让米莱帮下忙，可十多天，这人几乎都是亲力亲为。褚宁看着，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唐睿。总会说，唐睿睿，等我出院了你躺床上一个月吧，换我伺候你。
　　然后唐睿总会白他一眼，我还没死呢好吗。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保护自己。
　　褚宁很喜欢吃车厘子，唐睿于是给他买了一箱，每天给他洗点，喂这个人。褚宁其实手臂好的很，却依旧让唐睿全程喂。有时米莱看不下去，趁唐睿不在的时候讨伐褚宁，褚宁一脸无耻的骄傲，“这是情趣，你不懂。”
　　“嘿！”
　　唐睿下午要出去一段时间，应该是去找阿炮跟进褚宁的这个案子。临走时给褚宁又洗了一碗车厘子，还削好了橙子，苹果，还有个火龙果，又把刚刚没收的褚宁的ipad还给这个人，嘱咐，“玩一个小时休息十分钟，米莱，盯着点他，跟你来劲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睿哥！！！”
　　褚宁哼，不理这两个人。左手一边快速的点击屏幕跟别人恶战，右手心安理得的抓唐睿给自己消的水果。
　　唐睿失笑，跟米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定监督好某位不自觉的小朋友，然后才放心的出了门。

　　到了警局，阿炮和媒体朋友早就在局里等着唐睿。两个人一看见唐睿，就开始幽怨，“哥，咱什么时候才能结案啊，害褚宁的人都找出来了，啥时候能公布啊。”
　　几天前，伤害褚宁的真相已经查清，而张鑫瑞也承认，当初是毛旭找到他，让他在褚宁最后一次危亚前，拔掉危亚的螺丝。
　　张鑫瑞很聪明，他虽然一直得到毛旭的肯定说不会出事，可他怕这人反咬一口，于是在两个人交流时把彼此的对话录了音，证据确凿，可唐睿却先不让审理，结案。
　　“为什么啊。”
　　媒体那边最先不乐意，这么劲爆点新闻，怎么可以不报。
　　唐睿沉默片刻，“近期就发吧，时候到了。”

　　而此时，医院里正开心打游戏的某个小朋友，却迎来了一个人。
　　一位不速之客。
　　毛旭。

　　毛旭会来，褚宁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其实也并不是对毛旭到病房来感到意外，只是前几天唐睿告诉褚宁一定小心毛旭，褚宁不明所以，如今却对唐睿的敏锐诧异。而心中对于这次事件的不确定，也终于是渐渐的明确了下来。
　　褚宁由米莱帮忙着坐起身之后，褚宁就让米莱先出去。
　　米莱吭吭唧唧的不想走，褚宁于是说，“你去门口，有时我喊你。”
　　米莱这才离开，关上了门。
　　“你活该。”
　　门被关上，毛旭冷笑着看着褚宁。
　　褚宁也笑了笑，转而沉了视线，“是你，对吗。”
　　“我怎么了。”
　　“你自己知道的。”
　　毛旭笑了笑，“果然，看着你平常对任何事都无所谓，其实是很聪明的。”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只因为你当初没睡成唐睿？”
　　毛旭攥紧了拳头，“你为什么要跳那段舞。”
　　“酒吧么？”褚宁想了想，失笑，“我就是不跳舞，唐睿也不会跟你睡。”
　　褚宁笑的无所谓，可眼神却是嘲弄，“你太低估唐睿了。他是人，和你们想的低等生物不一样。他会挑食，会选择，不是什么肉都会下嘴的。”
　　毛旭眼睛猛的红了起来，他忽然从袖子里漏出一个晶亮闪光的白尖。
　　是刀。
　　褚宁冷眸，拽起一直攥着的靠枕挡在了身前。
　　吱啦一声，靠枕被刮破，而同时，外边的人也听到了屋里的异响冲了进来。几个人没有费力的就给毛旭按在了地上。
　　“靠，啊啊啊啊啊。”
　　毛旭像疯了一样大喊，想要挣脱。
　　褚宁冰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毛旭抬了头，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他逼迫剧组停了拍摄，让我爸的所有投资和我们这次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他封杀我，威胁所有导演不许在用我，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让他封杀我。”
　　褚宁愣了愣，他想过唐睿不会轻饶了毛旭，却没想到动作这么快，也没想到这么狠。褚宁也终于明白，唐睿尤其嘱咐自己不要单独见毛旭，甚至任何人的原因。原来，他早就想到毛旭会狗急跳墙。褚宁回了回神，看着被人压在地上的男人，“这一切，无论是我，还是他的想法，都是你咎由自取的不是么。”
　　褚宁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其实，唐睿给过你机会的。”
　　“什么？”
　　“他早就知道是你安排我去的剧组，也早就知道你的用心。去片场的那天，他其实是在暗示你。不要动我，也不要让任何人动我。可惜，你不懂，或者说是装作不懂，安排了这么一出，让我差点命都没了。”
　　褚宁又道，“以前一直觉得你挺可怜的，遇上李瑞这样的经纪人，明明家庭背景强大，星路坦荡，却还要把你推给男人卖－身上位。可是现在觉得你自己也挺可笑的，你以为的势力，能力，性格，不过是那些人眼中谈笑的话题罢了。”褚宁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可怜人，“而且你错了，你不应该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因为，你永远到不了我的位置。”

　　一个多小时，唐睿来了。
　　而此时，毛旭是伤害褚宁的幕后黑手的事情也报了出来。张鑫瑞的音频、刚刚毛旭用刀试图刺伤褚宁的图片以及毛旭被警察带走的照片都一并被发表了出来。
　　所有娱乐圈的媒体加班加点，争相报道这件事。刀光剑影的娱乐圈，却是第一次这样明明白白，毫无遮掩的的报出了这个恶性事件。
　　众人哗然……
　　有路人上传了毛旭被警察带走的视频，网上更是出现了大快人心的字样，众人皆情绪激动希望毛旭收到应有的惩罚，而同时，心疼褚宁的热搜顶到了微博首页。鼓励褚宁，心疼褚宁的人络绎不绝，而褚宁的粉丝也瞬间涨了80多之万。
　　可惜，一片大好的形势，在病房里，却并不和谐。
　　“我说了什么。不要接触毛旭不要接触毛旭，你呢，还把你的人支走，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唐睿听到毛旭用刀子刺褚宁的时候，天知道他吓成了什么样。
　　毛旭这个孩子太狠，褚宁是精，却也只是个病人。唐睿吓得直接往医院冲，好在又出来了毛旭被制服住的消息。
　　来时的路上，唐睿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他生气褚宁不听话，生气褚宁自作主张，更生气他不懂得保护自己，可想来想去，又觉得这是个病人，不要吼他，可看见褚宁，唐睿还是控制不了了。
　　他太害怕，也太生气了。
　　可谁知褚宁也很生气，他通红着眼睛，“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接触毛旭，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因为你封杀他了，因为你知道他就是害我的人，所以我应该小心这个人。”
　　米莱在一旁紧张的阻拦，“你，你们俩不要吵了。”
　　“米莱，你出去。”褚宁像也是在压抑怒火，“在门口守着，让谁都不要进来。”
　　“你别生气。”
　　“出去！！”

　　唐睿是第一次看见褚宁生气。
　　认识了这么久，相处了这么久，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褚宁。
　　他红着眼睛像个小狮子，愤怒的盯着你。
　　可是眼神里，却又不只有愤怒，有伤心，有惊慌，甚至有无助。
　　“你什么时都喜欢一个人承担，一个人解决，总是不希望我去知道这个社会上最黑暗的事物，一切都帮我解决，可是唐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自私，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你。”
　　话出口，唐睿愣了。
　　“这次的事，是怪我不听话，盲目自信，可是没有你的责任吗唐睿，你说实话，真的只怪我吗。如果你把你做的事，为我做的事清楚的告诉我，我会明白我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为什么要去戒备他，可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是为你好。”
　　“那是你的以为。”褚宁带着愤怒，“以爱为名自以为是的关心，才是最可怕的。你剥夺了我的知情权，剥夺了我和你共同承担困难的权利，只用你觉得对的方式保护我，可是你问过我的意见么。你为什么什么事都要自己承担然后去伤害自己。”
　　“伤害自己？”
　　褚宁把身边床头柜柜面上报告朝唐睿扔了过去。
　　唐睿抓住报告，拆开愣了。
　　是自己前几天被褚宁硬逼着去体检的体检报告，还有，心理医生分析表。
　　“我知道随意拆你的体检报告很不道德，可是唐睿，你自己看看，你的健康状况有多糟糕。你有一项指标是合格的吗。”
　　唐睿低着头翻看，又看了另外的心理咨询师分析表。
　　“我知道你不喜欢心理医生，所以前两天让米莱问的那几个问题，是我故意找心理医生的题目。你看看你，你现在的压力都已经成什么样了。”
　　唐睿皱眉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前几天米莱忽然要跟褚宁玩心理测试，褚宁一脸兴致勃勃的拉着唐睿一起玩，没想到，这居然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唐睿，你不要在把所有的责任承担下来。我也是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虽然懒，虽然对于很多事也都恨不得得过且过，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承担什么，愿意听你的分享。我想知道你干了什么，苦恼了什么，难过了什么，而不是看着你承担你自己的、我的所有的一切，我真的很讨厌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唐睿沉默起来，盯着自己的心里报告，默不作声。
　　“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够男人吗？”
　　唐睿摇摇头。
　　“你觉得我不成熟吗。”
　　唐睿又摇摇头。
　　“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吗。”
　　唐睿还是摇摇头。
　　“那就给我这个权利，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权利。”
　　病房里的空气忽然凝结了起来。
　　褚宁看着唐睿，唐睿却还在低着头，依旧的沉默，依旧的静止。
　　褚宁想起刚刚看的报告，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两份报告是刚刚米莱拿过来的，第一份体检报告，唐睿的各项数据几乎都处在正常值以下。再看那份心理测试，所有的分析都表明唐睿的心里状态已经到了边界，而其中最刺眼的，居然还有四个字：内心孤独。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可唐睿的心里，却是孤独的。
　　褚宁每每想起这四个字就会觉得内心抽疼，他怎么会，孤独。
　　“别人不了解你，可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想要照顾好所有自己想要爱、想要保护的人。可是你忘了，他们自己也有生存的能力。”
　　唐睿还是低着头在沉默，褚宁心里忽然就软了起来，他喊唐睿，“唐睿，你过来。”
　　唐睿僵硬的沉默片刻，终于是朝褚宁慢慢走了过来。
　　褚宁于是伸手，把唐睿的身子压下来抱住，唇附在那人耳边，“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听我说过我爱你，唐睿，你听好，我爱你。”
　　唐睿拳头猛地收紧，眼睛也红了起来。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长长久久的跟我生活在一起。我不需要多少钱，不需要你能开多大的公司，可是我希望你能不要生病，身体健健康康的，哪怕是最小的不要感冒，不要发烧，不要受伤就可以了。健康，快乐，这就足够了，行吗。”
　　“嗯。”
　　褚宁想哭，却努力笑着说唐睿你乖，既而捧着他的脸，亲吻那人眼睛，鼻子，脸颊，复而又重新问回他的鼻子，眼睛，一寸一寸，温柔细致。
　　唐睿闭着眼睛接受亲吻，“我也很爱你。”
　　褚宁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我知道，可是我希望你能更爱我。”
　　唐睿睁开眼睛，半抬起身子看褚宁，温柔的摩挲掉他脸上的眼泪，褚宁哭了会儿就冷静了下来，他直视唐睿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而让你封闭内心，是不是和进入娱乐圈有关，是不是和你的家庭有关，可是无论如何，我希望我能进入你的心，哪怕只是开一个小缝，透进一点点阳光也是好的，我想与你拥抱，心与心的那种。”
　　唐睿愣了愣，伸手环抱住了褚宁，“可是我的心很凉，你不怕冻到自己吗。”
　　“不怕，你可能不知道我外号叫什么，小暖炉，可以自己发热的那种。”
　　唐睿失笑，他盯着褚宁，问道，“褚宁，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褚宁一愣，“好好谈恋爱那种吗。”
　　“嗯。”
　　“好啊，那就在一起。”褚宁无所谓的笑了起来，“但是我有要求。”
　　“说吧。”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那就，永生不再相见。”
　　唐睿听着，皱了皱眉。
　　“所以，如果舍不得永生不见，那就拼了命的好好在一起。”
　　唐睿听完，笑了，“好。我同意。那如果在一起了呢，长长久久的。”
　　“嗯。。。”褚宁沉吟良久，“那死后，我们把骨灰葬在一起吧。”
　　唐睿噗嗤笑出声。
　　他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因为现在，他居然对未来，对死后，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说

　　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