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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朔风簌簌与我迎面对上。
      倒是与半踏秋季的十月相应,凉爽惬意使然,我微眯了会儿眼抬手扫去了一缕肆意的发,抵足眺望。
      碧色原野连绵至天际,广袤无穷,偶有三俩牧民纵马飞驰英姿飒爽。我自骏马上移开了眼,侧身转眸,阳光下的湖泊潋滟美若一块湛色宝玉,倒映其上的雪山更是点睛之笔,为其华贵中再平添几分圣洁。
      “莲城,或许大家都未曾听过这个名字。”我轻切了后置,在木质中藏两文刻着的地标停滞稍许,迈开了步子:“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被川藏线分经,坐落西垂群山怀抱之中的它不大,与其说它是一座城,倒不如说它一座小镇更是确切。”
      “它的历史真要回溯,能追究到唐朝文成公主出塞,一名唤莲生的高僧感念藏民困苦,特此请辞文成公主在此建立山村镇寨护佑了一方民众。莲生高僧圆寂后,藏民感念其恩德,将村寨改名莲城并设莲生祠世代供奉,千年的流传当真是悠久绵长。”手中宣传稿件到了尾声,我顿了顿,再将镜头移向飘渺云雾间若隐若现的雪山,轻笑:“不过比之雄厚的积蕴,我这个俗人呀,倒是更喜欢此地的美景。”
      “量谁也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中,会有着仙乃日这样美丽的雪山。据闻所见每年六月初一的第一缕佛光的人,便会得到观音娘娘的护佑,好运不断不说,还能见到傲雪之莲一展芳华,漫山格桑争相绽放,那才是不虚此行。”
      在线人数不多不少,三三俩俩飘着的弹幕有人狂敲键盘一通怼,也有人呵呵一笑寓意不明,偶有一两道说着美丽动心,也都被空空如也的私信揭穿了其下被种种因由捆缚的心。
      不过,也与自己无关。

      在风起原上粗略行过,再从长汀海中捞了一捧池水饮过,远处的雪山虽是极美,却在我迈步前,时钟准时响起。
      休憩与吃力不讨好,我义无反顾。
      我伸着懒腰,迫不及待念出了广告词:“莲城极美,如果有哪位想来一睹千年文明,观雪山圣洁,品雪水甘甜,在原野策马,私信我,全套旅游攻略一样不落。”
      叮咚。
      只见那猥琐的头像弹出,后续我早已滚瓜烂熟。
      “小白啊,你得多带点感情,再多露露脸,偶尔撒个娇,这样人气或多或少的会涨上一点不是?户外这块人少,再有几千人气摸到万把大关,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你推上首推不是?”
      苦口婆心的劝说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但他口中的小白,也就是我——白南屿,没有半点所动。若非逆不过他的唠叨,加之他是我老板,我只得敷衍了几句再是岔开了话题。
      “赞助商?”老板嗤笑道:“就只是卖了甘孜县长个面子,哪儿有什么赞助商?”
      “嗯,那我准备回县城?”
      “行的吧,稿费等会转你。”
      我揉了酸痛的腕,道了声好:“行的。”
      夕阳西斜,本该艳丽的美景被黑云遮盖,我自石上起身,走向村口的末班车。师傅笑吟吟的看着我,带着方言腔的普通话略带晦涩,若非存着那丝关怀,我倒极想装作不懂歪头睡到下车。
      “我不是来旅游的,这个算是我工作吧。”侧头支颐,山间小道弯弯扭扭,不快的车速吹进来的风也是恰到好处,“带着个相机四处漂泊,将我所见、所听闻的透过相机展露给很多人,从而拿到报酬。”
      师傅吸了口烟,咯咯笑了声:“虽然艰辛了些,不过总比我们这些在同一个地方带了一辈子的人好,这叫什么?肆……肆什么来着?”
      我道:“肆意。”
      \"对,就是肆意,想当初我也做过这般的梦哩,不过呀,一家的生计都在我身上压着。有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一口,更别提肆意了,呵呵……\"
      师傅不再年轻的面上竟在这一刻泛起了惊羡,我看着,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回应。心间思虑来去,竟是没制住眼皮子打架。
      一觉睡得不算安生,熟悉了颠簸摇摆,稳妥后我竟睁开了眼。
      车窗外小雨沥沥,略带了丝寒意,我一时不察,鼻子一抽打了个哈切。司机师傅松了嘴中的烟,暖心劝我加件衣服再下车,我道了声谢,披了件外套下车却是眉间一挑。
      两侧灯笼在风中摇曳,莲城二字在光暗间交织,我错愕回头。
      “师傅,这?”
      司机师傅倚着靠椅重重吐了一口烟雾,满是无奈:“没办法哩,路道口那里坍塌了,半个山都倒了。”
      我心间一跳,“那路?”
      “那小路怎能幸免?”师傅颇为遗憾:“我见你睡得熟,便开了回来。”
      即使已经猜到,在被证实的那一刻,心间还是一凉。
      前方计划不多,只有两个比莲城大些的城,但因情况突发耽误了几天时间,若不能尽早前行,保不准能在川藏线封路前赶上班车进藏。
      “那要几天才能恢复啊?”
      师傅掐了烟,摆了摆手。
      “莲城没有挖机,得盼着县里面派人,快点的话十天半个月,慢点的……得等个个把月吧。”

      夜幕随着时间增缔一点点加深,凉风亦如是。风雨共同飘摇,凉气无孔不入,手机也早已罢了工,我只得顺着街巷门前挂着灯笼往南走。
      也算我这人面善,那师傅心好,在回家前将此城中唯一一家旅店位置指给了我。除了难找了些,倒也没有其他可以吐槽的,我如是念叨着,又转了一圈,心间莫名烦躁。
      也说这老天爷也着实有趣,我都做了露宿街头的打算,他给了我个柳暗花明。接头拐角,在风止的那一瞬,我眼尖看到了灯笼花纹间不大不小的字。
      “莲城客栈。”
      “得救了。”
      我迈步上前,正好撞上准备打烊的老板。是个苍老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的身躯在寒风吹撒间显得格外单薄。她见了我,颤巍巍走下台阶。我僵着手臂,满心惶恐她的安慰。
      也幸好只是我的惶恐。
      她稳当立在我的面前,将我打量了几遍又看向我身后,面露了一丝为难,“小店家小,只有一间空房,您二人将就下?”
      嗯?
      心间猛地一跳,以前见过那些鬼怪异志直直在我的脑中浮现,我尤若惊弓之鸟,忙是回首——细雨之间,高大的身影竟完美跟夜色融入。我几乎下意识退后,稳住心神,手往身后想抄匕首。
      他开了口,音色低沉却是活人声音无疑:“我无意见。”
      我顿了顿,他轻笑一声,缓步上了台阶,借着灯笼的光,我看清了这个将我吓的恍神的人。
      很高,这是必然的,不然我就是动手而不是后退了。
      直逼一米九的身间所披一件与夜幕同色的漆黑雨衣,我嘴角抽了抽,心中默默吐槽了声直男品位,微微仰头与一双同是打量的眸对上。凤眸微皱,眸中无我,我所见只有比之烛光绚烂千万倍的璀璨星河。心间一凝,硬着头皮移开眼,就见狭长眸角一滴泪痣殷红,其下鼻峰高挺,微抿的唇瓣凉薄。
      若真要我说个评价么,除了审美太差,就容貌而言,称得一声举世无双绰绰有余。
      “那你?”
      我悄无声息的松了刀,唇间涌了一抹将那抹警惕笑不着痕迹的掩了,微笑道:“行的。”
      老妇人颔首,冲我二人一笑,拐杖尖儿敲地的声音伴着雨滴。我观了他一眼,见他一言不发跟上,心中那份尴尬才是化了,也随他上了楼梯。
      进了内里,我才知她那一声小店不是谦称。屋舍不算拥挤却也绝不称上一个大,不过装饰方面倒着实有心,穹顶萤石璁珑,桌椅板凳甚至连楼梯皆为木质古式,我不由放轻了脚步,行经参半我透着半掩的木窗,见得庭院中清一色的殷红曼珠沙华。
      着实一惊。
      “四十一天,今天你们舟车劳顿一番,明日补给我也行。一日三餐包的,不过不由挑剔。但你们想吃什么,厨房在楼下,都随你们。”她简单念了规矩,再看了我二人一眼,从兜中拿出把钥匙,递交了过来:“早点睡吧。”
      我由衷念道了声好,他则轻声念了声谢,我不由看了他一眼,却正好与他对上。
      “咳咳。”我忙道:“进去吧。”
      “好。”
      我本是为了缓解尴尬转移的话题,却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张床……”
      他颔首:“嗯,小了点。”
      早该想到的……单人房的床,自然也是单人床。可现今也没了他法,怎么分?这是个难题?
      我若直白说睡床,他会不会觉得我不要脸?可舟车劳顿了一天,我着实不想睡地板。两相犯难,我弱弱说了折中之法:“挤一挤?”
      他则道的坚定:“你睡床。”
      好人啊!我心中欢喜,可于情于理也不好流露,佯装推辞的语调在心中推敲着,他转头看我,道:“不算什么大事,你淋过了雨,再受了凉就不是小事了。”
      “嗯?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跟你坐同一辆车,就在你身后。”
      我城墙厚的脸皮措不急防起了一丝热意,这么大个活人跟了自己一路,自己都没发现,还险些将人当成了鬼动了手……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那个……”
      他支吾半天没挤出一句话,我凝眉问道,“怎么了?一起睡也没什么的。”
      “不是。”高大的男人摇头否认的干脆,可却依旧支吾说不出缘由,我再开口问声,上前一步,他却猛地后退。
      嗯?
      我起了一丝玩味,再迈一步,他果然在退。我如法炮制,他被我逼到了墙角。
      我观他见我时那份躲闪,又那么一刹那,我竟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爱。
      “到底是怎么了,别卖关子呢?”
      逼到墙角的人心里的天人交战落幕,他下定了决心,正色道:“那个,能借你的毛巾么,我……我来的匆忙,行囊还在县城。”
      “噗……”
      他盯着那副肃穆与我诉说这件小事,我一时难掩笑声,他却随我一声笑就将脑袋埋低一分,我收声之际,他快成了只鸵鸟。
      “不行的话,当我没说。”
      连语调都快弱不可闻,好乖。
      我忙摇头否认了他的胡思乱想,从包中拿出毛巾递在他手中,他猛地仰头,力道用了大些还得低下来才与我对视。我辨明他眸中翻涌的情绪,连番推脱:“你都将床让我了,这份恩情怎不敌一根毛巾?你不嫌弃拿去用便是。”
      我以为我诉说的够明了,他却在推门下楼的那一刻,还冲我道了声谢让我哭笑不得。
      太乖了,太有礼貌了,就像……一只英武的德牧犬,潇洒英姿逼人,却也极有礼貌外加暖心。我素来不是那般妄自菲薄的人,也从不觉自己的脸皮厚,现今想来我这认知错的离谱。与其相比,我就像只流浪猫,张牙舞爪半分礼数不懂……汗颜啊。
      为了不受良心谴责,我将地板收拾几番,还匀了层自己的薄毯给他这才好受了些。他洗漱完后垂着脑袋将毛巾递给我,我来了兴趣再想顺势打趣几句,却闻得毛巾上所夹携的清香,心中又是羞赧升起,我彻底没了脾气。
      不会这三俩分钟,您不是在洗脸,而是在洗我的毛巾吧。
      当然,我没问,因为没脸。
      我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上楼,夜已深邃,我放缓了脚步本意不扰人清眠,着实未曾想得还能对上那双凤眸。
      “那个,还没睡?”
      有时候我特别想拍死自己,不为其他,就因为我有时候特别没眼力见。明明别人抱了本书在看自己还问这个问题,不是犯傻么。
      不过傻都傻了,总不能再来个掩耳盗铃吧。
      我硬着头皮,说:“那个,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虽不说关怀之言是否有用,但至少我自己心中纠结能够缓解,不是?我暗自夸着自己机智,得意忘形未见他放下书望我眼光直直。
      “嗯?”
      他如我那般语调回了我:“头发未干睡也不好。”
      “大男人在乎这些干什么?”我嘴上道着满不在乎,其实心间更多的是无奈,“谁知道没有吹风机啊……”
      “哦。”凤眸在我身上一番停滞后还是移转,他合上书本放于桌角,得了我的回应才起身关了灯。
      “晚安。”
      “嗯,晚安。”
      衣物与被褥摩擦的声音渐渐被平稳呼吸盖过,按理说我这睡床的应是心绪平宁入睡,可我心间那股子愧疚却是萦绕心头经久不衰,以至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撑腰起身,一声询问在见得他呼吸匀称被卡在喉间,我轻声一叹,暗骂了自己迷糊,连名字都忘了问。
      “我真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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