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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德风书院（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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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十五，皓月当空，柔照万物，应是月圆人圆之时。却见长长的青石山道上，一道黑影快速跃动着。
婵娟大概也有心，洒下的月华愈加明亮皎洁，一点一点流照出那黑影的眼眉鼻脸。
眼若清泉，眉如远山，樱唇琼鼻，竟是个极其清秀灵动的女子！
不过女子好似有些许烦心事，双眉微微蹙着，星眸间亦有几分紧急之色。随着山风送来的一阵绵长钟声，女子顿了顿，而后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那青石山道蜿蜒向上，终点处的山顶楼阁相间，亭台错落。其中，山道正对着的大门宏伟庄严，左右两个汉白玉石狮护持。丹漆的两扇朱门之上是一块烫金大匾，上书“德风书院”四个大字。
许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东西，女子眉眼渐渐舒展开来，片刻间已是笑语盈盈：
“嗯，三个月不见，似乎又豪气了不少……一个书院而已，弄得跟个殿堂似的，蔺伯伯跟师父还真是‘治学有方’‘审美异常’呢……”
心思一转，女子眼波流动，狡黠尽显：“这一次，我要拿些什么走好呢……”
自言自语后，脚下步伐却是愈发轻快了。平地若飞，高地轻跃，几回身姿飘逸后稳稳落在了山门外。
女子身穿黑色夜行服，自然不敢从正门进入。只见她绕过门卫，围着正门右边的墙走了几百步，直到了围墙转角处的一株高大榕树旁。
“小榕啊，幸得你多年在此掩护我，不然我早就被君堂主抓住了。”
女子欣慰又爱惜地摸摸大榕树，随后攀着垂枝一跃，堪堪落蹲在墙体上，而后拿出一条红丝带在树上系了起来。
“慕同学，你还不下来？”
朗润男声传来，墙上的女子猛然一惊！这是被人发现了？
慢慢回过头往下瞧了瞧，借着月色终是看清了墙下身影。女子顿时扬了唇露出了笑容，随即旋身飞下：
“御钧衡，是你呀！你怎么不唤我的名字？一副君堂主的口吻，真真吓了我一跳。”
名叫御钧衡的男子脸色微红，低下头似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最近跟着君堂主巡查各项入学事宜，习，习惯了……你莫要生气。”
“嗯～，那你叫声我的名字，我就不生气了。”
御钧衡猛地抬头，只见眼前人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红唇轻扬，眼中似有星光在闪烁。明知那是带了三分逗弄的打趣，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地颤了颤。
“灵，灵风……”
“哈哈……御钧衡，每次叫我的名字你都颤抖结巴，我的名字有那么难念吗？”
慕灵风的话说完，御钧衡已是羞得抬不起头，嘴里却还是哆嗦着回应道：“没，没有。”
这御钧衡还是一如既往的脸皮薄啊，如今竟羞涩到局促哆嗦！我走的这些日子，院里的那些女孩子肯定没少欺负他！
慕灵风心思暗了暗，决心要给御钧衡讨回公道，现下也就不再打趣御钧衡了，反是转移了话题，温柔道：
“御钧衡，典礼开始了吗？蔺……山长跟夏监院可回来了？”
听到慕灵风询问正事，御钧衡还是抬起了头，轻声回道： “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了，山主跟夏监院是今日辰时回来的，现在应是在典礼上了。”
“那，你是来接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候回来？”
见慕灵风面带惊异，御钧衡笑了笑，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极其自然地温柔道：
“破蒙是书院要事，何况书院已多年未大规模扩充了，你必不会忘记。但我料你不喜典礼繁琐，必不会提前回来准备。此刻大钟才敲了一下，过去也正是时候。”
知晓自己的性情，所以能在此时此处等候。可分明是自己疏懒成性，怠惰晚归，他怎么还能说出‘过去也正是时候’的话呢？微微低头，慕灵风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一句话，那人说——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可缓缓归矣……那是一个丈夫对妻子深沉内敛的思念与爱啊！怎么，怎么能想到这个？！
“灵风，灵风，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见慕灵风半晌不语似在走神，双颊却突然如火苗一般红艳，御钧衡不由得担心起来。
“啊，我，我没事。典礼快开始了，我们，我们快走吧！”
说罢，慕灵风慌乱地躲过御钧衡的视线，一个转身便直直往大殿走去。
“灵风，你等一下！”
眼前女子转身太急，步法太快，御钧衡顾不得许多，三两步上前拉住了慕灵风的手臂： “灵风，你不能穿夜行衣进去，山长会知晓的！”
慕灵风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身着的黑色夜行衣，她有点欲哭无泪。怎么就没想到提前换衣呢！
还是知晓慕灵风的心思的，御钧衡没有戳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轻声说道：
“此次入学礼盛大，山长要求穿得庄重些。我去做衣服时，也，也顺便给你做了一套，你看可还行？”
接过包裹，慕灵风打开一看，是件崭新的红衣裳。红白轻纱相间，梅花绣纹精美，却是华而不俗。
“真是好看！虽然我之前没怎么穿过这种衣裳，不过我很喜欢这件，我这就去换上给你看看。”
说罢，慕灵风搂着包裹，便欲踏进旁边的小厅，她记得那厅中有一块屏风。
“还是去前面的休息室换吧，时间，时间来得及的。”
大概是知道御钧衡谨慎守礼的性情，不像自己一般马虎随意。慕灵风点了点头，搂着包裹笑应道：
“好！”
……
一对佳人才子远去后，厅中屏风后露出两张脸。一张帅气阳光，一张温和儒雅。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谁让你闲得没事，非要拉着我守在此处？被人抓住了，我只说是忘归兄你失忆症又犯了，我不过是来寻你。”
“离经，我发现你越来越腹黑了！明明发现御钧衡近日异常情况的是你，怎么又赖在我身上了？”
听罢，那名叫玉离经的男子“唰”地一下打开折扇，抵在眼下鼻前，笑道：
“人总是会变的嘛！你看人家御钧衡，明明在此处守了两三天，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骗’着慕同学。由此可知，老实人况且不老实，何况你我之辈？”
“哈，说得有道理！这戏瞧着总比那典礼有意思，不枉咱们偷着出来。”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扇着风，踏着月色而出，两人已是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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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德风书院此刻热闹非凡。孔子圣殿前的空地上，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聚在一起后就没个消停。有东张西望好奇又紧张的，有整理仪容互道名姓的，有伫立原地口中念念有词的，更有那初次相见就“促膝长谈”的。
刚换好衣服的慕灵风看着听着，倒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走近了些。
许是又走得太近了，她低头看看那群孩子时，那群孩子也看看她；她以一副“我明白，我了解，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的心态满面笑容时，那群孩子就交头接耳。
如此几个来回后，直到最后一刻钟声响起，慕灵风才突然记起御钧衡之前的话，忙提着裙子冲入殿内。
殿内，众人或坐或立，已是各列其位。从山长到书办，从先生到同窗，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在了刚冲进来的慕灵风身上。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慕灵风深吸了口气，安慰地看了看右侧面色担忧的御钧衡。随后屈膝弯腰，盈盈拜倒。再抬头时脸上笑意嫣然，眉眼间是十足的温婉可人，声音轻柔却也不失大方。
“弟子在外游学三月，无有一刻忘怀师恩。今日归来书院虽是有些晚，但激动之情着实难掩。便想着在破蒙礼之前，弟子先行拜谢诸位师长，以全学子感念之心。”
好一个学子感念之心！
听罢慕灵风的一席话，左右两侧的同门面面相觑，在上的师长前辈们也一时表情各异——
蔺山长想笑而又不能笑，故意绷紧的脸部肌肉显得有些狰狞；
夏监院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眸中却闪烁着欣慰的光芒；
命夫子微微低头咳了两声，抵在唇边的拳头有些颤抖；
君堂主皱了眉，目光也放了空，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而两位年轻的先生——尹先生和琰先生脸上的表情生动得多。前者眉眼带笑，脸上有与夏监院相似的赞赏神色，不过更多几分玩味；后者则是一脸看穿把戏的不屑，但不屑中又有那么一丝惊艳。
正在这师长前辈一时无话，同门一时错愕之际，左侧前方的一男子笑着开口了。
“玉离经也在此先行拜谢诸位师长，愿诸位师长松柏不老，愿我德风书院薪火长传。”
话音落，玉离经深深一揖，姿态虔敬大方，尽显君子之仪。
众同门看着玉离经的举动，似也反应了过来，齐声祝道：“愿诸位师长松柏不老，愿我德风书院薪火长传。”
众弟子皆是弯腰行礼拜谢，上座的师长前辈们再不能装淡定了。站立起身，每位师长的脸上都带了一丝笑容。
作为山长的蔺天刑终是放松了脸皮，上前两步扶起了慕灵风后，一挥袍袖，示意众弟子免礼：
“你们的心意，我们这些作师长的早已明了，此时就不用多礼了。只望你们以后精进学业时，莫要忘了提携提携外面那群即将成为你们师弟师妹的孩子们。毕竟，当年你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可不要忘了咱们德风书院的传统。”
众弟子皆俯首称是，随后跟在诸位师长身后踏出了大殿，去“提携”那些即将成为他们师弟师妹的孩子们。
当然，走到最后的一些弟子总能听到看到一些私密的东西。比如
“灵风，抱歉！刚刚我欲出去寻你，但君堂主他……”
“怎么能怪你？你前两刻才嘱咐了我，是我自己看那些孩子看得有趣，才忘了时间。”
“……灵风你喜欢这些孩子？你，你打算留在书院带他们？”
男子的眼里有光泛出，满脸期待的神情着实虔诚又……可爱！慕灵风忍不住又逗弄起他来，笑问道：
“那你希望我是离开，还是留下呢？”
闻言，御钧衡双颊顿时涨红，想要诉说心中想法，但一张口就只剩下个“我”字了，真是越羞越急，越急越羞～～
正在此时，一声舒朗的少年音流畅自然地传了过来。
“慕姐姐，他不想你留下，可我们是真的想你。”
殿门外，一俊朗少年拉扯着三个少年又踏了回来，一双桃花眼眨个不停：“慕姐姐走了三个月了，我跟无端他们想你想得可是茶饭不思呢。你说是吧，无端？”
乖巧少年无端诚实答道：“嗯，我很想念慕姐姐……做的饭。”
俊朗少年挑了眉，又转头看向后面两位少年，笑眯眯道：“斩获跟凄城呢？是不是也很想念慕姐姐啊？”
灰衣少年跟白衣少年互相对视一眼后，齐齐点了点头。俊朗少年很是满意，再次转过头来，上前两步拉住了慕灵风的袖子，撒娇道：
“好姐姐，平秋今年冬月就要满十六岁了。义父说我满了十六岁就要自己外出谋生了，真不知道还能吃上几回姐姐做的饭了？姐姐可要多怜惜怜惜平秋～～”
说罢，竟抓起慕灵风新衣服的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
看罢这一番，慕灵风终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顺带抽回了洛平秋手中的袖子。接而用手狠狠拍了少年的头，“训斥”道：
“你一个人学坏便罢了，可不要带上无端斩获跟凄城三个好孩子。不然我就告诉你义父，洛少侠十五岁扬名江湖各大杀手榜的光荣事迹。”
说罢，慕灵风不再理洛平秋，拉着另外三个少年出了殿门，一边走一边还说道：“姐姐呆会儿给你们做宵夜，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
殿内，御钧衡拍了拍有些僵硬的洛平秋，安慰道：“灵风只是说说而已，你莫要太过担心。不过，你在这呆了这些时候，尹先生让你带的琴鼓你可拿去了？”
洛平秋少年看了看大殿角落处那一排孤零零的竹筒渔鼓，一颗心又凉了几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