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以风霜是沐阳》简筱蔓

34、一切都会过去的

　　从医院出来，陈沐阳把我送回了姑妈的房子，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日暖等在了姑妈房子的楼底，见我下车立马跑了过来，“落以，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弱弱地应了一声。
　　“沐阳，谢谢你啊！”日暖扶着失魂落魄的我，对陈沐阳说。
　　“陈沐阳，我真得没有推周雨茉。”我整个人都觉得很疲惫，抬了一下眼皮望向陈沐阳好像都花费了好多力气。
　　“我相信你。”陈沐阳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听到我的话，立马转过身对我说，他的眼神儿那么坚定。
　　“陈沐阳，你是真的相信我？还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才这么说？”
　　“傻瓜，我相信的是你这个人，相信你是不会去伤害别人的。”陈沐阳说完上车离开了。
　　“落以，我们先上去吧，外面冷。”
　　今天发生的一切日暖应该早就从陈沐阳那里听说了，毕竟是她让陈沐阳去体育场找我的，所以日暖今晚留了下来陪我住在这里，我很感动。洗漱后，我和日暖各自回卧室睡觉了。躺在床上，想着此刻难过的时候有好朋友守护在身边，心头不觉得涌上一阵暖意。我拿起手机给陈沐阳发了一条消息，
　　“我没有推周雨茉，可我确实打了她。难道她不该打吗？日暖的照片是她寄的，U盘也是她拿的。”打这些字的时候我觉得心口在隐隐作痛。我始终无法相信和理解，明明是好朋友却为什么要如此伤害。
　　“U盘的事，当时听你回忆在文学社待的那一下午，我大概就猜到是她了，文学社并没有什么杂人，而且U盘是在她来了之后丢的。其实仔仔细细回想几遍，你大概心里也会猜到的吧，只是你刻意地不想往方面想罢了。”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又没有证据，何必因为这样的猜测让你难过呢。”
　　“陈沐阳，谢谢你。”
　　“谢什么？”
　　“没什么，晚安。”我放下了手机，在心里说‘谢谢你相信我。’可事情在许风看来就是我故意将周雨茉推下的石阶，无论我怎么解释，好像都会显得那么苍白。与其这样，我还那么拼命解释干嘛，反倒欲盖弥彰，倒不如什么都不说。在许风心里一定会觉得我糟糕透了，竟都没有去和周雨茉道歉反而落荒而逃，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道歉呢。想到许风在医院时的神情，我的心底总是会发出一种心痛的声音：许风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
　　……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很多事情仿佛已变得像过往。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故事与创伤，就那样与时间共生共长。
　　这半年里，日暖和洛寒彻底分开了，好几个夜里，日暖疯狂的喝酒、暴饮暴食，大晚上的去压马路，而我就陪着她一起，因为我心里也难受。那时年轻的我们，总以为疯狂的折磨自己心里或许会减少一点点痛苦，又或者祈求换来喜欢的那个人哪怕一丝的怜悯。但我们都曾忘了，已经狠心决定走的人，又怎么会回看过往。而我与许风、周雨茉，我们三人之间，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我们之间始终欠缺了一场真诚的坦白。我们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真相，但有时候真相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可随着发生越来越多的事情，误解变多、隔阂变深，真相反而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已是大三下学期。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我来到了唐蓁蓁支教的乡下。
　　我给小朋友们带了礼物，是一些读物和零食。学校是几排红瓦房，紧挨着村落的住户，不远处就是庄稼地。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远处是绿油油的麦田，道路两旁的杨树枝繁叶茂，叽叽喳喳的小鸟停在电线上，仿佛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近处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地，风轻轻一吹，它们都调皮地摇晃着脑袋。
　　走在乡间的田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莫名的好，仿佛被洗涤掉了一身的泥泞和疲惫。
　　我和唐蓁蓁边走边聊，“蓁蓁，你看起来状态真不错。”
　　“你还记得太宰治在《人间失格》中写的那一段话吗？‘如今的我，谈不上幸福，也谈不上不幸，一切都会过去的。在所谓的人世间摸打滚爬至今，我唯一愿意视为真的的，就只有这一句话。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我有时候一想起很多事就觉得很难过。”
　　“学校里的各种事情，日暖都跟我说了。落以，其实前些天周雨茉来过这里。”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周雨茉说她小时候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被妈妈抛弃的小孩儿，而她的爸爸也不太喜欢她，平常里总是忙于工作，对她也基本不怎么关心。她的童年极度缺少父母的关爱，甚至觉得自己的父母并不爱自己，于是她就在这样的怨恨中孤单地长大。孤僻的性格也让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后来前段时间住院，她通过和爸爸的一次谈话终于打开了心结。周雨茉的爸爸告诉她，她的妈妈并不是像她从小知道的那样抛弃了他们父女，而是在生周雨茉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周雨茉的妈妈为了不让她自责，就让她的爸爸告诉她是妈妈抛弃了他们。而周雨茉的爸爸非常非常地爱他的妈妈，前几年的时候他的爸爸一看到周雨茉就会想起他的妈妈。周雨茉说，怪不得她小时候总觉得爸爸很讨厌她，刻意疏远她。但周雨茉的爸爸告诉她，其实他的心里和她的妈妈一样非常爱她，只不过前几年自己无法面对周雨茉妈妈的离开。为了给周雨茉更好的环境，他只能更加努力拼命地工作，后来公司不断地发展壮大，公司运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投入很大的精力，时间上难免顾不上她。周雨茉说，即使她从小就有花不完的零花钱，她却总是很羡慕别人家的小朋友有爸妈陪伴着、宠爱着，而她的心里却只有怨恨。周雨茉说她很感谢我大学上课的时候与她说话，下课等她一起走。后来她认识了我们大家，她说她特别羡慕你，但后来羡慕就慢慢地变成了嫉妒。只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是被爱着的。”
　　“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处境，都不应该去做伤害别人的事啊，更何况还是朋友呢。而且不管是爱与被爱，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首先要自己爱自己吗？”
　　“落以，你说是不是只有像陈沐阳那样的家境优渥、父母恩爱，才会长成他那么阳光善良的性格。”
　　“可能有点关系，但也不全是。你看日暖家里也不是很富有，但日暖多开朗活泼啊。还有欧阳安若你记得吗，她小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她一直和欧阳阿姨生活，但你也见过她了，她性格多好啊，而且善良优秀。”
　　“是啊。”唐蓁蓁看向我，“落以，你还喜欢许风吗？”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如果是以前的你，你肯定连想都不会想，会立马肯定地回答。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反问。以前的林落以是多喜欢许风啊。”
　　“是啊，以前的林落以，以前的林落以去哪儿了呢。有时候我常问自己，我不是因为许风才来Q大的吗，可实际上我们之间却越来越远，无法靠近。有时候我甚至都忘了我为什么喜欢许风？为什么这么执着？我好像自己都找不到答案了。”
　　“落以，其实这几年一直有一个人在你身边，默默守护着你，你从来没有注意到他吗？”
　　“蓁蓁，你、你在说什么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旁观者清，以前的执念如果一直让自己很痛苦，为什么不放手呢？不一定所有的执念都是正确的，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在痛苦中挣扎呢？落以，你对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吗？”
　　“我从来都没想过，他在我心里和你们是一样的啊。”
　　“真的一样吗？还是你已经习惯了这份守护。落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有些美好一定要自己去抓住。”
　　“蓁蓁，你这里什么时候结束啊？”
　　“暑假之前就回咱们学校了。”
　　“那你和何小宇，不打算复合吗？”
　　“不知道。人啊，都对别人的事情看得透彻明白的像个人生导师，而对自己却是一片迷茫。”
　　“长大真得是一件好辛苦的事啊。”
　　“谁说不是呢。”
　　“唐老师，唐老师，落以姐姐，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儿游戏。”三五个小朋友朝我和唐蓁蓁跑过来，拉着我们去做游戏。田野间，我们和一群孩子们一起玩闹，好不欢乐。我们都曾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一定不要长成面目全非的大人。
　　青春里的每一场成长事故，我们仿佛既是那个施暴者，同时又是受害者。而关于那些伤痛、背叛……，它们都深深地烙在了我们心里，无法忘记，无法原谅。也许只有当我们的内心在面对过往时变得平静了，一切才会慢慢淡忘在岁月的长河中。时间从来不是答案，成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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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学校上完课回到姑妈的房子，吃过晚饭，洗漱收拾完，我拿了一本书倚在沙发上看。忽然听到了一阵儿敲门声，我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赶紧去卫生间拿了一个拖把，趴在猫眼儿上一看，竟是陈沐阳，我开了门。
　　“陈沐阳，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陈沐阳看起来一脸疲惫，说没说清就打了个喷嚏。
　　“你是不是感冒了？”我伸手摸了一下陈沐阳的额头，有点烫。
　　“我饿了。你家有吃的吗？”
　　“先进来吧。”
　　“那个我只会做面。”
　　“有吃的就行。”
　　我三下无初二地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并加了一个荷包蛋，端给了陈沐阳。等我冲好感冒冲剂并把药片拿过来给他的时候，陈沐阳已经吃完了。
　　“把药吃了吧。”
　　“谢谢。”
　　我将碗拿去了厨房洗完回来，发现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去卧室拿了条毯子给陈沐阳披在了身上，陈沐阳朦朦胧胧地说，“我今晚就睡这儿了。”
　　“嗯。”
　　此时此刻的我不知为何心情万般复杂，许多以前和陈沐阳在一起的场景历历在目。不过以前都是他照顾我，只是今天换作了我照顾他。唐蓁蓁的话犹在耳畔，好像我真得已经习惯了陈沐阳在身边，习惯了他的守护。印象中陈沐阳好像总是那么无所不能，但我忘了陈沐阳也会因为小事不开心，会失落，会难过，需要鼓励，他和我们一样，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发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睡在客厅沙发上的陈沐阳早就走了。我看到餐桌上摆好了早餐，两张面包片和一个煎蛋，煎蛋上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
　　纸条上写着：“林落以，谢谢你的晚餐，还你一份早餐。陈沐阳。”
　　“切。明明都是我的东西，还说还我。”我自言自语。
　　想起昨天陈沐阳昨天感冒了，我拿起手机打给他，
　　“喂，林落以。”
　　“陈沐阳，听你声音这么精神，你感冒好了？”
　　“嗯，好多了，昨天就是加班太累了。哦，谢谢你的面，回头请你吃大餐。”
　　“好啊，那你可别忘了。”
　　“放心，我又不是你，不会赖账。
　　挂了电话，我美美地吃完早餐便去学校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