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生长》散仙客

2、当归来

　　永州，顾家老宅 。
　　屋外的阳光很好，雨后晴天，消去了本该酷暑炙热。屋内窗门紧闭，两盏灯立在软榻旁边，柔和的光照着正在看书的少女。
　　少女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沉思，发丝垂在身后。柳叶一般的眉，微微上扬的眼角将她此时慵懒的神色衬得有十足的宁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女的右半边脸颊上，有一道一寸的伤痕 ，伤痕虽然不大，却破坏了一整张脸的美感。
　　“小姐谢家来人了”一个身穿青绿色儒裙的婢子匆匆跑进院子，因着将将下过雨，差点摔了跟头。
　　“绿豆，你可慢些，莫要惊扰了小姐。”在院内浇花的沉香出声制止。
　　“知道了沉香姐姐”说罢 ，绿豆朝着沉香做了个鬼脸，轻声敲了敲房门“小姐，京城来信了。”
　　“进来”传入耳的女生，音色清冷的像三月飞雪，让人在浮躁的盛夏，没由来的清静。
　　绿豆进门，便瞧见倚在榻上的少女，已是盛夏，少女许是怕热，里头穿着荷色的长裙，外头只罩着一层淡粉色变的薄纱。少女手中握着一本书卷，见她进来将视线转向门口。
　　“小姐。”绿豆将信递上，替她收拾着榻上的书卷。
　　谢苑扫了扫信上的内容，发出一声嗤笑 ：“谢氏家族那帮老匹夫，终是沉不住气了啊。”
　　沉香也进了屋子，将窗子都打开，外头的阳光照进来，激的谢苑眯了眯眼。“小姐下次还是将窗子打开看书吧，黑黑的对眼睛不好”
　　谢苑摆摆手，外头的热风吹进，使她难受的扇着手上的信。
　　“沉香，收拾收拾谢家要来接人了”
　　沉香有些讶异：“小姐，当初他们不是说三年吗，怎么……”
　　谢苑笑了笑：“有人等不及了，我再不会去，那帮人怕是要急死了。”
　　绿豆愤愤道：“当初若不是顾大人传信将小姐送到永州来，若小姐真去了横州，落入那帮老匹夫手里，指不定要吃多少苦。”
　　“绿豆，你且随我去一趟老太爷那里。”她走到书案前动笔写了什么将纸折好，递给沉香“将这个送去浮生阁，花大价钱，务必谈下来。”
　　谢苑换了身衣服，接过了绿豆递来的白玉面具，将它在脸上。她低下头，在铜镜上照了照，面具遮住了谢苑的大半张脸，露出的眼睛熠熠有神，白玉面具衬得她的肤色愈发白皙，又平添了几分神秘。
　　三人出了院门，绕过一个花园，又来到了一个院子 “沉香，你先去吧。”
　　沉香领了命退下，绿豆随着谢苑进了眼前的院子。
　　院子迎面扑来一股药香，四处散落的罐子，还有摆列整齐的火灶。几个药童正在煎着药见她近来纷纷行礼：“参见大小姐。”
　　谢苑走进里院 ，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走上来：“小的刚刚送来午膳，老太爷吃完便睡下了。”
　　谢苑点点头“无碍林管家不必管我，我在这等老太爷醒来便是。”
　　林管家点点头：“大小姐可用过午膳了？可否需要小的通传？”
　　谢苑摇摇头：“早些时候用过了，有劳林管家费心。”
　　林管家点头退了出去，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坐下的谢苑，叹息的摇了摇头。
　　整个大齐谁不知道，谢家嫡女乃是先皇后钦定下的太子妃，虽然先皇后故去，文英太子已废，可那道懿旨是从太皇太后那里请来的，天家未曾发话，这位便还是占着太子妃位的。
　　可惜谢家小姐两年前遭遇刺杀 谢家滴次女为了保护姐姐当场身亡，这大小姐受了重伤被其师傅顾铮顾大人送往永州。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虽然福大未死，可脸上却留了疤。林管家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丫头。”一声沉缓的声音传来，里屋出来了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老人，虽然胡子已经花白，可双眼还炯炯有神，透着老当益壮的苍劲。
　　谢苑起了身：“师祖。”
　　苍映水在她面前坐下：“丫头，怎么不叫我起来。”
　　谢苑福身：“师祖休憩，满满不敢惊扰。”
　　“你倒是越发沉稳了。”苍映水结果绿豆到来的茶，“说吧，今天怎么肯来我这了？”
　　“师祖。”京城来信了，明日我便动身回京。”谢苑放下手中的书。
　　“这么急？”苍映水捋了捋他的胡须，“怕是京中有动作了。”
　　“师祖，我今日是前来与你提前告别，明日走的匆忙，恐礼数不够。”
　　“丫头，你这次回去，怕是……”
　　谢苑知晓他要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师祖何惧，有师傅在京中，无人可动满满。”
　　苍映水摇摇头：“你之前与齐文英情意相投，如今占着这太子妃的名号，也不知是福是祸。若太子新立，必定与你心生嫌隙，你如何在东宫立足？”
　　苍映水乃顾铮师傅，顾铮年幼丧母，顾父政务繁忙，怕他无人照料，便送到苍岚山学艺，是以谢苑唤他一声师祖。如今苍映水在顾家修养，谢苑前来养病，正好与之作伴。
　　谢苑轻笑：“师祖不在朝中，却颇有一番见解，要你说，我该如何？”
　　苍映水轻哼一声：“丫头，你自小便明事理，你不可能不懂，齐岱回朝的几率太小。l
　　苍映水喝了口茶“你这次回京，圣人怕有新立储君之意。”
　　谢苑沉默，她当然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两年前又因病离京，若此次回去，不能先一步掌握先机，怕是对自己无利。可若是没了太子妃的名号，她如何接近储君，如何……替姐姐报仇？
　　谢苑当下不言，苍映水知道她心中有所思量，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此乃江陵令，当年我游历在外，巧合之下救了江陵城城主，他将此令赠予我，你若有难，可求助于江陵。”
　　“师祖，这……”
　　谢苑要拒绝，苍映水将令牌往桌上一放：“你在此陪我两年，心性极佳，有此徒孙，是我苍映水之福。此令可窃风云，也可安社稷，但江陵城世代不插手诸国内政，如今你师傅位及太师，给你师傅反倒不好。正逢你归京，若你有难，这令可得。”
　　谢苑福身：“谢过师祖。”
　　从苍映水那里告退，已是晚间。
　　天色暗沉，沉香掌着灯笼，灯光柔和，映在谢苑脸上。此时的谢苑不知，苍映水也不知，小小的一块江陵令，竟是将大齐搅得天翻地覆。而谢苑借着江陵令，竟是一步又一步走上了权力的巅峰。
　　谢苑回了屋，沉香早已候着。
　　“小姐，都办妥当了。”
　　谢苑点点头：“你们收拾完东西，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谢家的人便到了。”
　　是夜，谢苑躺在床上，冷汗涔涔，似乎困于梦魇中。
　　谢府月洲阁，院内灯火通明。
　　床上的少女脸上裹着纱布，睁着的双眼无神的盯着房梁。
　　屋外府兵把守，围困着这座院子，不让任何人靠近。而屋内，几位年长的男子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为首一人乃是谢家家主：谢贤辉。
　　“你可考虑好了？”坐在边上的灰袍老人，敲了敲手里的拐杖，看着床上的少女。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丝，杏眼无神地盯着房梁。她没有动作，只是张口询问：“兄长可回来了？”
　　那灰袍老者见他还不肯回答,语气急了起来 “你已经考虑了一个时辰,就算你不答应,你也走不出这扇门。”
　　谢贤辉咳了咳，灰袍老者收敛了声气，轻哼一声在旁边坐了下来。
　　谢贤辉站起来坐到床前：“昭沂，这十几年，谢家并未亏欠你什么如今……如今这局面，谢家没有退路了。”
　　谢苑看着床前的父亲，他曾经是这么慈爱，哪怕她范再大的错误，也未曾凶过一句。如今却不肯听她的恳求，执意要她答应。
　　“你姐姐被害，如果谢家真的损失了嫡女，那么谢氏一族的命运，就差不多了。”
　　“昭沂，只要你同意，你未来就是大齐的太子妃谢家会把你送上皇后的宝座，母仪天下。”
　　“昭沂…”
　　“昭沂…”
　　画面一转，信州燕山，祈安寺。
　　血，大片大片的血，姐姐一把推开她，撞上了迎面刺来得刀 “昭沂，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