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梦记》手写的夏天

2、采桃花

　　一片桃花园内。

　　桃花娇艳盛开，迎着明媚的日光，蝴蝶蜜蜂绕着花朵翩翩起舞。四周静而不寂，鸟语花香，风清虫鸣。

　　园子深处，有一黄木小亭，是为学堂一处，有一先生正在给七八个少年讲学。朗朗读书声，丝丝入耳。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此是老夫子说提，意为仁爱之人，己对人立仁爱之心，人才会对你仁爱，己对人豁达，人才会对你豁达……”一个布衣老者，一边踱步，一边捧书讲言。老者正讲出兴致，却瞥见一青年俯桌鼾睡。

　　老者踱步过去，拧着青年的耳朵，呵斥道：“羡鱼小儿！春光灿烂，时光正好，缘何不学经典，却与周公相会！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青年耳朵被抓，醒了过来，立刻歪头裂嘴，连连求饶：“先生留情先生留情，文若昨夜读书太晚，今个熬不住了，再不敢了！”

　　“你昨夜读得什么书？”先生问道。

　　“学生读得是《香木记》。”程羡鱼摸着被扯红的耳朵答到。

　　“荒唐！放着圣贤书不读，净看些杂书！岂不荒废时光！”先生很是不悦。

　　“先生此话，学生不敢苟同，这世事纷繁，上至神仙传说，下至才子佳人；为官一方或是走卒贩夫，都是极有学问的，深究其中，又其味无穷，学生以为，可学。”程羡鱼说得头头是道。

　　“哈哈！哈哈！文若的杜撰道理又来了！”听了程羡鱼乱侃一通，其他的学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肃静！诡辩小儿，明年就要乡考，你若取不得名次，看你父亲如何教训你！”先生满脸无奈。这程羡鱼与他争辩已不是一次两次，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歪门说道，每次都让他这个师傅哑口无言，诺不是与程老爷交往甚深，程羡鱼早就被他赶回家去。

　　程羡鱼知趣得不再说话，这时窗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文若哥哥，快点出来，和灵儿一起去采桃花呀，母亲要用来酿酒呢。”

　　“灵儿，我和先生请个假，这就来。”程羡鱼对着窗外喊到。

　　“先生，文若就不在这气您了，等我拿桃花酒给您喝。”程羡鱼笑着给先生赔不是。

　　“去吧去吧！”先生厌烦地挥挥手。

　　程羡鱼出了门，看到林灵溪笑颜如花得站在门外桃花树下等他。林灵溪年芳十八，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两弯似蹙非蹙卷烟眉，今个穿着一件羽白纱裙，明晃晃得恰似一朵白莲花。

　　“灵儿，你让我想起一句诗。”程羡鱼笑着说。

　　“文若哥哥，什么诗啊？”林灵溪好奇得问道。

　　“人面桃花相映红。你觉得如何？”

　　“人面桃花相映红，文若哥哥，你净用些诗句来戏弄我。”林灵溪娇羞地说。

　　程家与林家，都是当地的大户，两家又是世交，程羡鱼比林灵溪长一岁，二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两家看二人自幼交好，便在程羡鱼七岁的时候，为二人定下了亲事。初时二人并不太懂，在一起玩闹过家家，还以互称相公、娘子为乐，后来慢慢长大，懂了这事，也就有些羞涩了。程老爷与林老爷，本是通达的读书人，也不太在乎小节，就任由二人自由相交。两个人也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待程羡鱼过了乡考，就会成亲。

　　“走吧，咱们去采桃花。”程羡鱼大手一挥。林灵溪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提着裙摆，像一只欢乐的灵兔快乐地跟在程羡鱼身后。

　　“文若哥哥，你说为什么桃花这么美。”林灵溪边采花边问。

　　“老天是公平的，给了花儿短暂的生命，当然要赋予它美丽来做补偿了。”程羡鱼站在一边，捧着竹篮说道。

　　“那苍蝇呢、蚊子呢，它们生命也短，倒是又丑又臭呢。”林灵溪笑嘻嘻地看着程羡鱼说。

　　“呃，这个，还真是，它们又短命又丑又臭，不过，它们能生啊，一生一大群。”程羡鱼说。

　　“瞎说，羡鱼哥哥，你说桃花美不美…”

　　“美啊…”

　　“桃花酒呢，好不好喝。”

　　“自然是好喝，尤其是伯母酿的。”

　　“那你还不过来帮我采桃花，光看不帮忙！”林灵溪皱皱鼻子，做着鬼脸对程羡鱼说。

　　“哈哈，灵儿，我来帮你，要不然你就不给我桃花酒了。”

　　已到中午，采了满满一篮子桃花，程羡鱼和林灵溪一同回到了林府。

　　林连恩正在庭院里侍弄花圃，看到二人拉着手进来，就问程羡鱼：“文若，明年就是乡试了，你可有把握，徐老先生可是告了你好几状了，说你是孺子不可教也，哈哈。”

　　林灵溪叫了一声爹爹，就提着桃花去送给母亲了。程羡鱼蹲下，边翻找着花叶间的害虫，边答道：“学这八股之文，真是苦也，小侄真是十拿九不稳啊。”

　　林连恩放下锄头，说道：“那倒无妨。我们两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我与你父，对功名利禄，并不放在心上。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日后你与灵儿过得开心就好。”

　　“文若不才，总让长辈们费心。”程羡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文若，你可知道咱们州道的吴巡抚？”林连恩问道。

　　“这是自然，吴巡抚也是咱们黄粱人，当年的状元郎，他可是咱们黄粱不少年轻人的榜样啊。”程羡鱼知之甚详。

　　天朝上国行政体系由上而下为□□——疆域（域相）——州道（巡抚）——城、县、乡（令抚）。村落不在体系之内。程家所在桃花村，属桃乡，羽州道。科举考试分两等，乡试为全州道学子之试，中者为秀才。朝试为全国秀才之试，中者为举人。

　　“他家公子吴九龄，年纪轻轻就满腹诗书，学冠州道，听说他明日回黄粱探亲，滞留几日，这期间要与黄粱的青年才俊们举办一场春日诗会，你可听闻？”林连恩坐在地头，问道。

　　“我听学堂里的陈子昂说过，陈子昂约我一起前去呢。”程羡鱼说道。

　　“正是，应该去，多跟人学学也是好事一桩。”林连恩鼓励道。“用完午饭再回，随便给你母亲带盒桃花糕。”

　　“正巧，母亲昨日还在念叨林府的桃花糕呢。”程羡鱼笑着说。

　　一家人用着简单可口的午饭，期间林灵溪不断给程羡鱼夹菜，惹得林母笑斥她没个女孩样，四人欢欢喜喜地吃了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