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怪盗蕴哥

3、孤独二

　　江清商知道没有拒绝的余地，折腾大半宿也困了，耷拉着脑袋点点头就算同意了。手机里乱七八糟的信息也没心思看，还是小孩习惯沾枕头就睡着了。

　　沈云间来瞧过一次，屋里不算冷但还是有些寒气。床上江清商睡得正熟，被子孤零零地从床上滑到地上。沈云间匿了声息，把被子盖在江清商身上，仔仔细细掖好被角，轻飘飘地关了门。

　　正好是周末，也就由着江清商补觉。直到日上杆头江清商才被肚子饿醒，迷迷糊糊起床去洗漱间洗漱。沈云间在沙发上看报表，抬头看见江清商从洗漱间出来：“饭在桌子上，还没凉。”末了又补上一句：“吃完了就去理发店吧。”

　　江清商挺久没吃到沈云间做的东西了，半是本身吃饭就慢半是不想把头发染回来拖了点时间。事实证明垂死挣扎没什么用，该办的还是得办。

　　进了理发店半句贫的时间沈云间都没给，直接就把江清商脑袋上的色儿安排的清楚明白。理发师也是个业务能力挺强的小姑娘，没耗多少时间，江清商头上就剩下服服帖帖的黑发了，穿上校服整个儿一乖乖仔。

　　沈云间收了手上的杂志，暗示小姑娘出去顺便把门锁上。

　　“说说吧，我不在这些天瞎出去胡闹什么了？”沈云间尽可能的看起来心平气和。

　　“也没干什么...就是看看书...学学习什么的。”江清商停下打算解围布的手，垂眸舔了舔嘴唇。

　　“学到警察局去了？江清商你是真有本事嗯？”沈云间显然不吃这一套，为数不多的连名带姓叫了江清商。

　　“哥，这次是个意外，下次不会了！”江清商熟悉沈云间的脾气秉性，只要自己先认错了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还想有下次？再有下次直接给你腿打折了。”沈云间终归是没怎么下狠心，只能嘴皮子上耍耍狠。

　　“绝对不会有下次了，相信我。哥，你不生气了吧？”江清商一看这事情有好转的余地，立刻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往沈云间旁边凑。

　　“我生气能有什么用，难不成打你一顿？”沈云间一巴掌排在江清商脑袋上“以后不许这样了啊，事情好解决，万一人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还有，你那成绩给我小心着点。”

　　江清商直接肆无忌惮地靠在沈云间身上：“哎呀，哥我以后会注意分寸的。期中我考砸了而已，你还不相信我吗哥。”

　　沈云间又想笑又无奈，怕江清商没个准头搂着点他：“你还挺会找地舒服的，给我起来。半年别的没学会，反倒学会怎么胡搅蛮缠了？”

　　江清商死活赖着不起来，最后抱着沈云间不撒手：“不要，哥让我抱一会，好久没见你了。”

　　好久没见你了，我想你了。
　　太久了。
　　我都长高了你才回来，让我抱会。

　　好不容易亲密接触的时间被沈云间手机的电话铃声打断，隔着拦在前面的手臂还是拿到了手机。电话里声音在江清商耳朵里听得不那么清楚，但从沈云间蹙起的眉峰还是能看出几分事态的严峻。

　　“哥没事，你忙吧，我能自己回家的。”江清商没等沈云间先开口，笑着松了手，像略带催促的暗示。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沈云间不是很放心，在他心里江清商还是个小孩子。

　　“哥，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的，我都多大了。”江清商推着沈云间向外走，一脸的“我已经长大了”的表情。

　　“那行，乖乖回去，小心点。”沈云间进了车，趁着车门还没关上又叮嘱一句。江清商猛点头答应，沈云间才关了车门。

　　江清商没动，看着车缓缓驶离他的身边，驶离他的视线，直到再不可见。

　　宋禹在门口等着沈云间，西装革履却满是焦虑，好在沈云间来的够快，没让他焦虑多长时间。

　　“边氏那边怎么突然压价？”沈云间没耽搁时间，单刀直入直面问题。本来已经快尘埃落定的事情突然发生变故，其中必有不小的阴谋。

　　“他们说是因为资金不足，但是我听说有个小公司出价比咱们低了百分之十。”宋禹在谈判场上也看出点门道。

　　沈云间喝了口水看了看宋禹：“资金不足就是个幌子，要有问题早就谈了还能等到现在？那个小公司什么来头？”

　　宋禹翻着手中资料点点头：“也没什么来头，就是几个大学生一起做的公司。真不知道边小公子怎么冒这个险。”

　　“边小公子？边逸群？”这个名字出现在项目里确实让沈云间有些吃惊。

　　“对啊，边老爷子让他出来历练历练，就把这次项目交给他做了。”宋禹合上资料，看了看手表，中场休息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走吧，该进去了。”沈云间一只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上。

　　“嗯？？你想好怎么办了？”宋禹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见到那个烦人的富家子弟。

　　“没有，既来之则安之呗”沈云间说得轻巧，宋禹一口老血郁结心中，上不去还下不来。

　　既然门已经开了，那就迎接吧。

　　会议室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边逸群把腿架在桌子上，靠在椅子上拿着手机玩游戏，没注意到旁边的人都已经站起来。直到旁边秘书拍了拍了他才拿下来耳机，椅子向后一滑才把腿拿下来随着旁边的人一起站起来。

　　“您好，沈云间。”谈判场上历来的规矩沈云间不想打破，也不想在客套上浪费太多时间，伸出手简短介绍自己就算完事。

　　“您好，边逸群。”边逸群确实没想到沈云间自我介绍简短成这样，愣了几秒还是出于礼貌握上了沈云间的手，掌心微凉。

　　“想必大家已经休息好了，那么我们就继续吧，大家请坐。”沈云间握了几秒后收回手，收拾收拾桌子上的资料就坐下。

　　PPT基本由宋禹来解说，沈云间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完全没有要提降价的意思。边逸群有点坐不住了，猜测捉摸不透的心思是最磨人的一件事。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贵公司的价格要比同行业公司报价高了百分之十，我虽然很想和您合作，但确实拨下来的预款不足以支撑我想和贵公司合作的想法。”

　　边逸群还是没沉住气，将上半场刚刚阐述过的又重复了一遍。

　　“那我想问您，建筑在您心目中到底是什么？”边逸群已经准备好迎接沈云间的长篇大论，结果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把他问懵了。

　　边逸群的反应正合沈云间的意思，主动权自热而然落到沈云间手里。

　　“虽然可能在您的心里，建筑只是一个招揽钱财的物件，甚至是用来邀功的一个项目，仅此而已，能省则省。但我希望您能想的长远一点，便宜必定有些东西是偷工减料的，现在只是一个合同只是我们自己的事，等建成了，就不是我们能操控的了。”

　　“一个建筑，最重要的是安全，它可以不美观，可以很小，但它如果不安全，那么一切建立在安全之上的东西可以免谈，只有一个理由，因为它关乎的是性命，关乎到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不好意思，我们不能让步。”

　　边逸群虽说在来之前做好了准备，但他也没想到过这样全面。不知不觉在心底对这个年岁相仿的哥哥起了敬畏之心。从气势上就矮了一截。

　　宋禹一看这样的气氛有点尴尬，赶紧插话出来救场：“我们沈总当然就是这个意思，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考虑我们的价格是否合适。”

　　边逸群垂着头思付了一会直接一咬牙答应了价格打算签合同，站起来诚诚恳恳地和沈云间握手，算是达成了这次交易。

　　“合作愉快。”

　　结果是皆大欢喜，签合同流程也不算太长，收收尾沈云间就想走，却被边逸群拦住。

　　“那个，我能拜您为师吗？”自从散会之后不声不响的边逸群一开口惊得沈云间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呛出来。

　　“你认真的吗？”沈云间艰难地把这口气匀下去才开口。

　　“认真的。”边逸群无比真诚，下一秒感觉就要跪下磕个头，然后大喊请师傅受我一拜。

　　“你想学什么？”沈云间没想明吧这孩子到底要和他学什么。

　　“经商。”沈云间看出边逸群是真心实意想要去学，那他就帮边逸群一把，正好随了边老爷子的愿望。

　　“行，那你就回去把Paul Samuelson的《经济学》先读一遍，做好笔记来找我。”说完就带着资料走出了会议室，独留边逸群一个人在会议室思考人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不行了快笑死了。边逸群怎么这么逗，哎呦喂。”宋禹拿着一罐啤酒打算在桥上和沈云间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结果拜师的事情被沈云间这么一讲就笑得宋禹拿不住酒杯。

　　“把你笑掉的牙收回去，不然我不认识你。”沈云间彻底觉得这个助理要不得，迟早得辞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过说实话，你今天太强了吧，打情怀这张牌有点损啊。”宋禹也不是没见过沈云间打情怀牌，只是他没想到今天沈云间这张情怀牌打的如此出神入化。生生一副教导主任的模样。

　　“说你还是太嫩了吧，对待这种刚从大学出来的小孩子，不拿出教导主任的威风怎么行。”沈云间灌了一口啤酒在看着江面。

　　“说真的，这孩子还真适合当个商人，脑子挺好的，就是性子太急，你多教教。”宋禹看出边逸群是个不错的好苗子，没有开玩笑地认真提了一句。
　　“我知道，他今天就是太想在他爷爷面前抬起头了，多看看书书就知道急功近利不是好事了。”沈云间靠着桥栏杆吹着风，把杯底最后一点啤酒喝完。

　　“怎么？想起自己了，他可没你这么幸运，有我这么个哈佛的高才生帮着你。”宋禹一看沈云间这个眼神表情，就知道他又想起曾经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况下，夹缝中向前的自己。趁着气氛还没那么尴尬，赶紧来两句玩笑话缓解缓解。

　　“你是哈弗高才生，我还辩论队队长呢，和我在一起工作不亏。”沈云间知道宋禹的想法，从思绪中走回来，又开了瓶啤酒。

　　“我跟你说啊，我刚刚去买啤酒的时候，，老板都认识我了，还问你怎么没来哈哈哈哈哈，突然觉得咱们特别优秀，膨胀了。”宋禹没有沈云间那么优雅，一次一整瓶有些找不着北，对着天上星星傻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黑了。

　　“你膨胀估计都进不了公司的门好吗，醒醒吧。”沈云间比划着宋禹膨胀后的身形，不出意料挨了一个栗子，不怎么疼。

　　“你给我滚蛋，我还要靠我这张脸找漂亮小姑娘呢。”宋禹有点醉眼惺忪，佯做着要踹沈云间的动作，抱着旁边栏杆在哪转圈。

　　人生漫长，哪有什么时间够你来醉一场，不就是尝试着说服自己现在天黑了，身边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才敢偷偷的喝醉，偷偷的发酒疯，然后谁也不会记得我现在疯癫模样，为什么？因为你最信任的人也醉的站不稳脚跟，能记住自己是谁就不错了。

　　“我今天是明白了，为什么都想回到学生时代，因为成人真的太累了，你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还要操心自己，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宋禹抱着柱子在哪喃喃自语，沈云间笑着摇摇头。

　　“要不然怎么说*有些笑容背后是紧咬牙关的灵魂呢？你没成年体会不到，成年了也不想体会。”

　　沈云间眼睛是亮的，就像黑夜中星星点点的光亮一样。他一把拉回来宋禹，把烂醉如泥的宋禹扶着，打完电话叫了车一步步走下桥。

　　沈云间拿钥匙开了宋禹的房门，废了不少力气才把宋禹弄到床上：“你说说你，每天电话里向我抱怨，还这么胖。”宋禹已经睡熟了，沈云间并不想打扰他梦周公的时间：“晚安，这半年辛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柴静《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