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烟雨》微微紫

6、006 小醋怡情

　　池衷予素来身体健康，猛然生了场大病，吓得池妈妈恨不能24小时随身看护。
　　尽管她笨手笨脚，很多照顾人的细活儿都做不到位。
　　然，也就是这么一个意外，让他们躲过了一场生死大劫。
　　病房外屹立不动的都是些签了生死状的佣兵。
　　池父一边秘密调派人手追查司机的真实背景以及背后搞鬼的人物，另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国内赶。
　　池家的司机大概以为自己在池家多年，地位稳固，等鸡毛蒜皮的事情办完刚回到池家，便被当场截下。
　　后面池父怎么个处理手段，池衷予并不是很清楚。
　　他印象很深，年纪尚小的他自大病醒来后，池妈妈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心里有谱，恐怕父亲将滔天大事瞒着母亲，瞒得滴水不漏。
　　妈妈被爸爸保护得太好。
　　等他完全康复，他被池父叫进书房。
　　从他上小学后，池父就再没把他当小屁孩一样抱起来逗玩过。
　　那次，他爸爸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
　　讲童话故事般，把一个筹划数年的阴谋向他娓娓叙来。
　　那个要弄死他和妈妈的人，是和他家常年往来密切的一个叔叔。
　　叔叔年少时候暗恋过他妈妈，被池母直言拒绝。
　　加之爸爸家和妈妈那边更为门当户对，爸爸对妈妈的宠爱无人不看在眼里。且母亲黏父亲黏得紧，一段良缘早十几年前就稳了下来。
　　那个叔叔唯有含笑祝福，并主动提出当伴郎之一。
　　没多久对方结了商业姻缘。不到两年，娇妻稚儿皆有。
　　两家人的关系因为政商方面打交道而愈渐变得和睦融洽。
　　池衷予对他家小子，也比对别人家的孩子多了几分哥哥对弟弟之间的照顾。
　　司机完成不了大事反而败露身份的事情，被池父下令不得走漏任何风声。可精明如对方，在联络不到司机时早已敏锐察觉，做出抛妻弃子的不耻行为，自己连夜坐私人飞机潜逃。
　　池父告诉池衷予，他用了一些手段，让对方连人带机，永远消失在深海之中。
　　对方的妻儿，被催眠封存记忆，送到一个人烟稀少，胜在民风淳朴的村落里。
　　至于司机，池父没仔细说明他如何处置予他。
　　一场比香□□帮电影还要冷酷的谈话结束。
　　最后，池父要池衷予当面告诉他，在这件事情当中，他得到了什么样的教训。
　　池衷予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脑部思维逻辑也比一般孩子强悍得多。
　　经历过“如果不是表哥偶然发现，他和妈妈恐怕会成为孤魂游灵”一事，池衷予仿佛在一场梦魇中醒来后一夜成长。
　　他的思路从那一刻起清明透晰。
　　“要么活，要么死。”
　　他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一个倒影，那是变得坚定冷情的小小的自己。

　　纵使池衷予仅是捡着些无关大雅的后续讲给词烟听，但在真相面前，震惊和恐惧仍是替代了她内心世界里的一片纯白。
　　“早知是这样，高一的时候我应该主动和你说话的。”
　　词烟伸手攥着他的校服袖子，小声地说。
　　原来，贯来看似孤傲到接近冷漠的他，比从小因某些事养成清冷性格的自己，所碰到的事，来得更加不幸。
　　“不，要是有早知道，我会摒弃旧事，放下那可笑的架子，先去和你讲话。”
　　池衷予深深看了她一眼。
　　可惜词烟低垂着头，没能看到他的注视里夹带着浓浓情意。
　　前面司机为了给后座的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制造机会，愣是兜了数十个圈子。
　　在池衷予总算降下隔音板后，司机悄然松了口气，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一家熟悉的酒店门口。
　　“仲予……衷予……突然发现你的名字和这家酒店的名儿好像啊！”
　　下车后，词烟和池衷予一齐步入酒店大厅。
　　像是小孩子从口袋里掏到两颗色彩鲜艳的小糖果般，词烟微仰头，鹿眼里闪烁着兴奋的亮光。
　　“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嗯？”词烟没听明白。
　　“衷予啊，再叫一遍我的名字，我想听。”池衷予噙着满满当当的笑意回望她。
　　“嗯……才不要。”词烟看他一眼。
　　内心却违背了意愿。
　　她偷偷念了两遍，衷予，衷予。
　　没想到方才词烟的一个打趣，她和父母亲平素里最爱光顾的一家酒店竟真是池家名下的产业。
　　听池衷予说，他家传承下来的产业主要在于地产，其次才是酒店、饭店经营，以及其他行业范围。
　　从国内延伸到美国，都有他家的连锁管理企业。
　　“那你可要给我开小灶，以后我再和我爸妈来吃饭才能有大大的优惠。”
　　词烟笑得鹿眼弯弯。
　　未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不是你的？
　　笨蛋。
　　“傻。”池衷予摸了摸她的脑袋。
　　“啊，别再揉我头发了，美少女战士的头发都要给你摸秃噜了。”
　　她又不是他家的小宠物，怎么总爱给她顺毛……
　　不摸你的头，他怕克制不住自己想牵她的手，对她抱抱举高高。
　　听她不情不愿的嘟囔，池衷予只觉手更痒。
　　怕过于频繁的摸头杀让她认为他不再是那个正经的自己，想了想，他迈开长腿径自往前走，对她丢下一句话。
　　“走了，想吃更好吃的东西，就赶紧跟上。”
　　“哦！”
　　听到有好吃的，词烟哼哼唧唧了一声，不过还是麻溜儿地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词烟喜欢一边吃饭一边欣赏外面世界的车水马龙，池衷予便任由她坐在窗边的位置，自己跟着坐下。
　　“妈妈，为什么我们刚才要坐那里，人家都不让我们坐？”
　　不远处，小胖球嘴里嚼着肉末的同时，伸出一只胖手指着词烟他们那个方向，大声嚷嚷。
　　“吃你的，哪来那么多问题。”小胖球的妈偏头睨了两秒窗边的人，再横自己儿子一眼，拿起湿巾给他擦油呼呼的十指。
　　“哼，一对狗男女。”小胖球气鼓鼓咋乎道。
　　话一出，周围的人无不皱眉看着他们靠厅外外侧圆桌的位置。这是什么家教，才能教出这种从小就欠收拾的熊娃。
　　“给我一分钟。”池衷予长腿一推，高级的镂空隔断白色座椅往后一倒，一片修长的影子罩在词烟面前。
　　“嗯。”此刻池衷予不出头，词烟都有走过去把那个小胖子绑起来吊打一顿的冲动。
　　吃顿饭都能被个小孩出口成脏，任谁的火气都会不小！
　　池衷予一站起来，数道视线齐刷刷往他身上放。
　　远处在和几个衣着正式的商务人员谈话的经理抬眸一扫，一看到复刻在脑海里的小公子过来吃饭，匆匆打断还在进行的话题，快步往池衷予身边走去。
　　“小公子，今天放学过来吃饭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负责酒店主要事物的大经理见池衷予面色不善，心里狠狠一个咯噔。
　　池总的独生子对他们这些管理人员向来客客气气，基本喜怒不形于色。
　　比起浸淫商界多年的池总来说，这个未来的集团继承人崭露头角，已是丝毫不见逊色。这下能让池衷予露出怒的神情，经理内心的惊吓远远超过惊讶。
　　听出大经理语气里的不稳，池衷予缓了缓脸色，对大经理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就回了座。
　　词烟抬头对落座的他笑了笑，没再多看别的地方一眼。
　　人类文明也有层次之分，只不过他们今天刚好碰上一个低等的罢了。
　　池衷予张了张嘴刚和词烟想说什么，看到走到他们位置来的男人，眼带诧异。
　　“舅舅，你怎么过来了？”
　　“衷予，怎么回事？刚才我走过来有个女的带着个孩子和我打招呼，问我去哪儿，我说看到我侄儿在这，一听我说你坐在窗边的位置，她脸白得跟墙面一样。”
　　舒渐隽问是这么问了，可脸上带笑，好奇的眼神却是落在词烟身上。
　　他等着从来没听说过有和哪个女孩子接触的亲侄儿开口解释解释呢。
　　池衷予哪能看不出舅舅一脸逗趣。
　　“词烟，这是我舅舅。”
　　“舅舅，这是词烟。”
　　池渐隽脸都僵了。
　　臭小子，有在女朋友面前这么敷衍介绍自己的亲舅舅的嘛？
　　词烟倒是丝毫不在意，反正池衷予就是这性格。她都习惯了。
　　她站起来大大方方和池渐隽问了声好。
　　等她重新坐下，池衷予这才轻描淡写道，“喏，刚才那弱智儿童口出狂言，我就让经理带他们去谈谈人生。”
　　“呵。”
　　词烟看到有如翩翩君子外形的舒渐隽露出微微讽笑。
　　她愣了愣。
　　池衷予几乎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怎么可能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他脸色微寒，“舅舅，要喊人帮你加张凳子么？”
　　“啧，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就仗着全家人都疼你就可以赶舅舅走啦？”
　　一身正装的舒渐隽不满斥责，可言语间都是对池衷予过份的纵容。
　　词烟忍不住抿嘴偷笑。
　　池衷予见状，更不开心。
　　“走了走了，从小看大的侄儿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娘家人。”
　　舒渐隽迈开步子又折回，“词烟，下次和衷予回家吃饭啊。”
　　听到这话的词烟脸都热了。
　　她看了一眼池衷予，发现他不复笑容，脸上透着薄薄的冷意。
　　待舒渐隽走后，词烟自己都没察觉的，瘪了瘪嘴。
　　“池衷予，你是不是真不喜欢让你家人碰到你和我一块儿啊。”
　　女生稍含委屈的指控让池衷予身体一僵。
　　“我什么时候给你这种错觉。”
　　“那你干嘛突然就不高兴。”
　　“……”池衷予一时失语。
　　他以为从来都是他对她过度关注。唯独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情绪在她面前也会变得轻易无所遁形。
　　“咳，我舅舅长得那么丑，有什么好盯着看的。”
　　词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差点没把手里的勺子扔他身上。
　　“池衷予，你信不信我……我揍你。”
　　“幼稚！”她极快地冲他补了两个字。
　　见他神情不自然，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你连这个都介意，该不会在吃味吧？”
　　“嗯。”
　　“我不喜欢你看除了我以外的，异性。”
　　话说开了，池衷予反而一扫心底生出的那点窘迫。
　　承认对她的在意，似乎比想象中的更为简单。
　　他端起放在右手边的玻璃杯，轻轻啜饮起杯里的柠檬水。
　　词烟反倒成了那个手脚无措的对象。
　　怎么会有人为了她而吃醋呢。
　　这种感觉过于陌生，让她有些彷徨又有些心动。
　　“你……我……我只是觉得，你和你舅舅的眼睛好像啊。”
　　“所以你妈妈的眼睛应该也是这么好看的吧。”
　　池衷予听到她讷讷低语，蓦然就绽开一抹笑。
　　词烟飞速瞄他一眼，垂头，更不知道手脚该如何放置了……
　　他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真的颜值爆表到犯规吗？
　　词烟内心的小人儿咬着小手绢生气跺脚。
　　“确实，五官之内，我的眼睛比较像我妈。”池衷予笑得仿似春风拂面。
　　“你舅舅微微发福，不过却是个英俊的中年大叔呢。”
　　词烟歪着脑袋，仔细回想刚才舒渐隽留给她的视觉观感。
　　池衷予被她傻里傻气的应话逗得闷气一扫而光。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不知舅舅知道自己被词烟这般赞美，是同他一样哭笑不得，亦或是发愤减肥。
　　他们点的几道菜终于上齐。他第一时间给她布菜。
　　词烟吃着他夹到自己盘子里的美食，尝到美味，一时心直口快过了头。
　　“也不知道你到了中年，会不会也变胖了欸。”
　　她赶忙拿起一张纸巾捂着嘴，嗷，她怎么不小心把心声说了出来。
　　池衷予把一块烧排骨放入她的碗里后，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那，监督我保持身材，你以后可是任重而道远。”
　　词烟忽然就被他的话带跑，小脑袋瓜一个不小心，脑补出多年后两人会是怎么个模样。待回过神来，她小脸浮起一片羞愤的微红。
　　“池予，请你要点脸好吗？”
　　“哈哈。在你面前？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