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烽烟》簪中剑

4、野心

　　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脑海，墨云低头自顾自的啃着面饼。
　　“今日上午，陪我研习兵法如何？”
　　墨云愣住。
　　“怎的说来，也是高门大户的出身，于军于政，或是于商，多少也是有些涉猎的吧，”斄乡随意的吃着饭菜，“有人与我探讨一二，倒也是不错的。”
　　墨云点了点头，片刻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奴隶的身份，于是连忙回道：“是，主人。”
　　继续低头啃着面饼，隐藏着神色中的复杂。
　　军？政？
　　怎么可能完全不懂啊……
　　自己可是……
　　果然，主人的身上，已然继承了斄氏的野心吗？
　　还是说，主人其实明白，在这乱世当中，要么倾覆，要么权倾天下？
　　不……不能再想了。
　　安安心心的侍奉主人吧。
　　兴许，自己等不到做出抉择的那日呢。
　　“在想什么？”斄乡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意味，只可惜此时的墨云正低着头，无能看到。
　　“啊……不，没什么……”
　　正当墨云思索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时，便听到斄乡继续说着：“没想什么就快些吃，别发呆。”

　　正如墨云所想的那般，斄乡所做的，正是刻意释出的善意。
　　至于墨云是否会反叛自己，斄乡倒是放心的很。
　　若是出身别的家族，到还有可能，可是皇族……
　　呵，除非墨云脑子坏掉或者活够了。

　　墨云猜的不错，斄乡虽然年纪尚幼，但却早已继承了斄氏的野心。
　　从卷入乱世纷争的第一天起，斄成就反复的告诉自己的这个长子，要么杀掉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掉。
　　心慈手软，只会葬送掉自己。
　　甚至是整个家族。

　　斄乡的目光始终落在墨云的身上，暗自猜测着这个自己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小奴隶在皇族中的地位。
　　怕是不低呢。
　　斄乡暗暗思索着。
　　那一式玄云剑隐隐透出的剑意，怕是只有得了真传的嫡系子孙才能接触到的吧……
　　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待到用完早饭，斄乡引着墨云进了书房，随手丢给墨云一本书。
　　“诶？”墨云有些发愣。
　　“好歹要让我知道你水平，或者说，你的想法如何。”斄乡尚存着些许稚气的小脸满是认真，“说说看，你对这本书上的东西是怎么看的。”
　　墨云低头，看着手里的所谓兵书。
　　这本书，墨云认得，他甚至不认为这是什么正经的兵书，因为……
　　“主人，这……”
　　“想说什么就说，”斄乡笑了笑，“反正只是想看看你的深浅和观点。”
　　墨云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主人，我不认为这东西能说的上是兵书。”
　　“哦？”斄乡一脸的兴致，“说下去。”
　　“这东西，只是在不择手段的取胜，完全不顾其他，主人您看，”墨云随意的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内容，“就连屠城这种有伤天和的手段都这般堂而皇之的写在上面……”
　　“兵法，为的不就是取胜么？”
　　“不！”墨云的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兵者，只是手段，最根本的，是用兵的目的！”墨云的声调越说越激昂：“若是不择手段，又谈何后续？即便赢了战阵，可若失了民心，谈何长治久安？若连军心也一并失了，倾覆之时，便在旦夕！”
　　“可你认为，如今这乱世，可还需要考虑这些么？”斄乡豪不留情的指了指墨云，“胜了，才能活下去，譬如你，怕是逃亡出来的吧？从高门大户沦落为奴……”
　　“主人说的不错，墨云的确是侥幸逃得一命，那只能说明，我之前所在的一方，败了。若顾虑将来，可能会败亡；但若是无所顾忌不择手段，终有一天一定会败！无非是多活几日罢了。”
　　斄乡是怎么想的，墨云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自己这段有些激昂的陈词之后，斄乡哈哈大笑了几声，却是不作回复。

　　斄乡对于自己捡来的这小奴隶着实有些喜欢，分明是与自己看法相左，却又偏偏极对自己的胃口。
　　不，不仅仅是看法相左，这一日的观察下来，自己的这个小奴隶，无论是领兵之道还是所承的武学，皆与自己背道而驰，两人唯一相同的认知，便是对如今的时局。可他说的，自己却又很是认可。
　　或许，自己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吧。
　　斄乡隐隐的觉得，若是能得墨云伴随左右，定能……
　　可偏偏他的身世……
　　罢了，凡事总归是须得冒着风险才能搏来些什么。

　　“主人。”晚餐过后，墨云突然叫住了准备活动一下的斄乡。
　　“何事？”
　　“今日我去厨房帮手的时候，听说明日……有人要来。”
　　“你去厨房作甚？”斄乡皱眉，“你是我买来的奴隶，应当伺候我……往后不要随便跑了。说吧，是谁？”
　　“说是……族长为您相中的……未婚妻。”
　　咔吧一声，却是斄乡一把捏断了手中把玩着的竹签。
　　“主人？”
　　斄乡的嘴角掀起一抹冷意：“互相算计？”
　　“主人这是何意？”
　　冷笑一声，扔掉手里断掉的竹签，斄乡顺手将门掩好：“斄氏在凉州称雄，但却不是唯一的一家。而对斄氏威胁最大的，就是女方所在的隋氏。”
　　墨云却是突然笑了：“主人现在想的，怕是‘何不直接灭杀’，墨云说的，可对？”见斄乡没有反驳，墨云继续说着：“很明显，斄氏想要吞并隋氏，而隋氏则想借机渗透……若依主人今日与墨云论兵的行事风格，怕是直接摆明刀枪厮杀了吧。”
　　“不错……更何况，那女人，我很讨厌。”
　　“可讨厌又有何用？若是武力征讨，斄氏又有什么剩余的力量面对虎狼环伺的局面呢？主人，”墨云说的一脸认真，“不论主人如何不喜，表面的样子，总是要做的。毕竟如今的局势不同以往，只要一个不慎，有了半分行差踏错……如今的墨云的下场，便是例子。”
　　“这道理我自然明白。”斄乡一脸的烦闷，“算了……去院子里吧，陪我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