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烽烟》簪中剑

2、有名？无名？

　　墨云回到柴垛床上，蜷缩成一小团，闭上眼，触目所及，满是白衣寒剑的身影。
　　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机会接触到斄氏密不外传的武艺呢……
　　如果可以……
　　想到这里，墨云强迫自己停下这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我叫墨云。”
　　“是主人的奴隶。”
　　喃喃自语着，自我催眠一般，驱除着记忆力曾经令人羡艳的、如今却成为夺命剧毒的过往。
　　从侥幸逃得残命的那一刻起，他便是牢牢地记住，曾经的一切，怕是终此一生都无法见光。
　　时也，命也。
　　如今能蜷缩在柴垛之上安眠，已是数日前难以奢求的安稳。

　　庭院中，剑光闪烁。
　　剑影倒映着月光的清冷，如雪色蝴蝶一般纷飞。
　　斄氏家传剑法，乱蝶舞。
　　这个听上去满是风尘气的名称，却是同战阵中的斄字旗一般，使人见之，心胆俱寒。
　　剑影斑驳，看上去颇有几分花瓶的味道，谁又能想到，作为斄氏的家传技法，每一招每一式，尽是无数的鲜血锻造而出。
　　似是由于长时间的舞剑而耗尽了体力，本应是顺手拈来的一剑刺的偏了些许。斄乡略微皱了皱眉，毫不掩饰的表露着对自己的不满，随即手腕轻挑，将这一刺的位置摆正，再收剑而立，仔细回想着方才的失误，片刻后身形再动，竟是从头开始，再次舞着手中长剑。
　　“乡儿。”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不休息？”
　　斄乡再次停下动作，转身看向来人：“爹爹……孩儿今日的任务，是将这剑法第一篇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毫无失误的连续练习百遍，完成练习前，自然是不能休息的。”
　　斄成，斄氏的族长，是带领着斄氏在战乱之中夺得一寸立锥之地，并逐渐卷土凉州之人，也是斄乡的父亲。
　　“方才是第几遍？”
　　“第九十九遍。”斄乡小脸上满是认真，“但是刚才错了，所以现在要重来。”
　　似是无奈、又似是心疼的叹息了一声，斄成想了想之后，方才开口：“小小年纪便有了斄氏武技中宁折不弯的精髓，很好，但过犹不及，各中分寸，还需得你自行体悟、把握。”
　　斄乡有些愕然。
　　只听得面前的父亲继续说道：“我斄氏一脉的精髓，正是宁折不弯，但你需要记得，过刚易折。”
　　“爹爹？”斄乡的眼睛中迷惑更甚，“爹爹为什么说的前后矛盾？”
　　“这正是你需要自行揣摩的地方，”抬手，有些宠溺的摸了摸自己这个长子的脑袋，“等你悟通这一点的时候，也就是你武艺登堂入室的时候。”
　　斄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今日买回来的那个小子，叫什么？”
　　虽是有些疑惑爹爹为什么会问起此事，斄乡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没有名字，我给他起的名字叫墨云。”
　　眼眸微米，斄成陈述一般的说着：“他有名字，他姓玄。”
　　玄，乱世未起时，高高在上的皇族姓氏。
　　“爹爹怎会知道这个……”斄乡顿时瞪大了眼，完全沉浸在了震惊当中。一来，墨云的这一身份让他错愕不堪，二来，爹爹只是看了一眼怎就会知道……
　　“他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斄成淡淡的说着，“虽是破旧，但其上的图案却是依稀可辨。乡儿，你只认出那是云纹，但我却认得那图案，正是皇族玄氏的专属。更何况，那孩子的气度，更不像是生在穷苦人家的样子。可若是贵族，又有谁会穿皇族的衣服呢？不论是盛世还是乱世，乱穿皇族的衣服，可都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斄乡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那孩儿这就将他处理掉……”
　　话还未说完，便被斄成按住肩头。“如果你能掌控好他，活着的他的价值，要远高于他的尸体。”
　　斄乡思索着，没再开口。
　　“自行决断吧，我只要求你不要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还有，早些歇息了。”

　　各怀心事的夜晚，异常的寂静。
　　初秋的天本就有些冷，凉州的风又是异常的刚猛。
　　墨云裹紧了身上有些薄的毯子，将身子蜷缩在最结实的土墙之后。
　　呆呆的看着窗沿，却是怎么都无法入睡。
　　先前的梦魇，是那样的真实。每一次看到，就如同回到那夜一般。
　　那一夜，冲天的火光将皇族的高贵烧为尘埃。
　　“父皇……”梦呓一般的喃喃自语着，却在下一秒浑身一个激灵。
　　“不……我叫墨云……”
　　“我是主人的奴隶……”
　　“我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