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安分》糖袋鼯

23、杀手

　　秦娇找了她三年，这三年里，她茶思饭想，夜不能寐，梦里都是这张脸，她甚至想到了无数种折磨对方的办法。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却怯懦了。她何尝不知，这姑娘真有通天的本领，何苦被打手轻易砍伤，何愁没有手段去见小姐。只不过——都是不甘心罢了，她常常幻想，如果自己注意到了会怎样！如果自己一直没有离开小姐会怎样！

　　都不过一些臆想罢了……她身后之人，一目了然，除了阮金来，来能有谁！她不怕死，可她死了，谁又能为小姐报仇呢！怒火被从天而降的冰雪浇灭，室内一片默然，她沙哑着问道：“她是谁……”

　　叶无咎在心底还有一丝期许，他涩然半晌：“你确定吗？”

　　秦娇点头，她的眼神既空洞又绝望，她望着几案上的兰花，思绪飘回到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心里闷着事，身子自然会不太利索，阮清月便是如此。自从到了花楼中，愁苦、难耐、愤恨堆积在她的心头，让她难以入眠。

　　秦娇好不容易助阮清月睡下，脚后跟还没站稳，就听到楼下吵吵嚷嚷，阮清月觉薄，稍有动静便会惊醒。秦娇怒气冲冲的下楼查看，就看见柳依站在楼下和老鸨争执着。

　　花楼皆是晚上营业，白日休息，客人留宿也不会到了下午，老鸨刚开始以为柳依是想不开，自己来卖身，结果她张口就要见花魁。见月阁曾经的老鸨外号剥皮鬼，十分贪婪吝啬，只要有钱，她什么都能干出来，她一伸五个肥硕的指头，意思明确，先给钱。

　　柳余墨总为柳依备着钱袋，这些钱足够她满赤川吃一顿最好的，但见花魁就差了些。老鸨接过钱袋看一眼，不屑的钱袋扔出去，钱撒了一地，老鸨还嫌不过瘾，伸脚踩了两脚。只要是柳余墨准备的，柳依都格外珍惜，老鸨的行为深深刺痛了她，便与老鸨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老鸨何许人也，恨她的人千千万，身边自然打手众多。再者这花楼最不怕的就是闹事，也是柳依好运，柳余墨心疼她，衣着打扮皆属上层，让老鸨以为她是哪家不经人事的小姐，怕惹麻烦，不敢下重手，就只叫打手将她轰出去。

　　柳依执着的喊着：“让我见见如月姑娘，我就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都说，只要是男人就必然喜欢如月姑娘？”

　　问者无心，听着有心，秦娇气不打一处来，柳依的话根本就是火上浇油，戳如月的伤口，她怎能真让柳依见了阮清月，便不开口，冷漠站在一旁围观。

　　推搡间，打手的刀无意间划破了柳依的手。柳依疼痛难忍，抱手蜷缩成一团，打手见她不在挣扎，便也不在搭理她，走了。可站在一旁秦娇看的清清楚楚，柳依伤口之下，根本没有流血，只有空落落的刀口！

　　连普通刀都能伤到的妖，秦娇根本没有在意，结果两日后，现实让她恨不得返回当初，打醒自己。

　　迎夏时，阮清月触景生情，胸闷难忍，就与其他姐妹先行告退，回到屋休息。秦娇看的心里难受，主动要求去做些安神汤。结果等她回来，阮清月已经被人剥去全身皮肤，杀害了。

　　阮清月出事后，秦娇一直抱有一线希望，难得感谢那不太好的名声，最起码逼得阮金来不敢乱来。结果行刑之日，她也跟去了刑场，画皮根本就不是柳依，画皮斩首时流了血！听着身边人对阮清月的嘲讽，她怒火中烧，在街巷中疯狂寻觅，却怎么也寻不到。

　　就算再傻她也反应过来，柳依不过是城主报复她们的引子，可她就是不甘心！阮清月决不能白死，她要复仇！害怕城主杀了他们，她便一直装疯卖傻，使他放松警惕，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她家附近开始不停出现陌生人，他们根本无法求助！

　　这便是阮金来最可恨之处，他不会杀了他们，他就是要囚着他们，让他们每日生活在恐惧、害怕、仇恨中，却无力反抗。

　　叶无咎不知如何劝解，他终究感受不到她的深恨，他也不能告诉秦娇，柳依可能连引子都算不上，她只是运气不好，这样只会让秦娇更加崩溃。良久，他叹息道：“我们也在找这个姑娘，你还能想起出事那天的具体情况吗？比如你中间离开了多久？”

　　秦娇点点头，定了定神：“我记得清清楚楚，从我离开，到做好安神汤，离开不到十分钟。厨房就在小姐窗下的房间，这期间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煮好汤便直接端了上去，结果……结果刚推开门就闻到很浓郁的血腥味……”

　　叶无咎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开门才闻到的血腥味？屋中一点声音度没有，走廊上没有人吗？”

　　秦娇不断否认道：“没开门时，没有味道，没有声音，就像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而且花楼中为了防止姑娘逃跑，每三间屋子就有一个打手，他们都说自己没见到陌生人，小姐的门也从未打开过。做汤时，我偶尔也会抬眼看向小姐的窗户，全都没有打开过！”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低声喃语：“不对！不对！城主经过之时，因为锣鼓的声音十分响亮，这期间我听不清其他声音，可是那时距离我上楼只剩下不到四分钟！”

　　叶无咎心头一紧，他之前猜测有人，却也只是个小有修为的人，可以通过秦娇的描述，第三个人何止小有修为，这个人分明修为极高！秦娇所述的禁音，禁味，躲过所有人的眼睛，带着一个木灵依旧身法轻灵，来去自如，不论是从正门还是窗户进入，十分钟都太赶了，除非他还有‘锢空’的能力！

　　如此情形，简直不容乐观，‘锢空’顾名思义是禁止空间之中时间流动，可以直接达到避开所有感官，也可将时间无限放大，可是这种能力太消耗真气，纵使四大宗门也少有人会去研究。‘锢空’甚至很不安全，一旦打破很容易造成自身的真气紊乱，谁会为了杀一个普通人而动用‘锢空’，难道是为了折磨阮清月。

　　秦娇与郭云屠被他们的严肃的表情看的一愣，迟疑道：“怎么了？”

　　叶无咎苦笑道：“你进入屋中的时候是不是有些眩晕感？”

　　秦娇不明所以，脱口而出：“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心里感到恐慌，头晕目眩也算正常吧……”

　　叶无咎摆手道：“不不，怪我没说清楚，是你触碰门的时候有没有感到眩晕感。”

　　“触碰门？”秦娇闭眼不断回忆着当天的情景，这件事她天天做，为的就是不忘记其中任何一个细节，期许能有一天用到：“那天我端着汤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而入，汤掉在了地上，对，我还没开门，就感觉很难受，心慌，头晕，汤掉在了地上，门自己开了！门是自己开的！我之前怎么就没想起来！我之前怎么就没想来呢！”

　　叶无咎见她神情沮丧，知道她又在自责，赶忙劝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真气护体，又碰到了‘锢空’的域，难免受到影响。之后城中还出现过类似的事吗？这种疑点重重的凶杀案？”

　　“没有了，只此一次……”秦娇瘫坐在地上，不断地摇着头，半晌她看向郭云屠。

　　郭云屠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赤川城毕竟很大，每天有很多古怪的事情发生，类似的事情却只此一次。”

　　如果是城主腻歪了折磨阮清月，请来的杀手，何必又添上柳依，他与柳余墨从未有过焦急呀！难道只是因为恶趣味，就要给自己埋下隐患吗？那他会怎么处理柳依，叶无咎目光灼灼道：“其他事情呢？连着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秦娇苦笑道：“这一件事就足够让我们心力憔悴，哪有心思关心其他事？你究竟想到什么，能否说与我听听。”

　　叶无咎叹了口气，是他过于心急了，他沉默半晌，还是决定告诉秦娇真相：“画上的姑娘也是被利用了，她的家人也找了她三年……你们恨错了人。”

　　秦娇小声道：“就算如此，此事也与她有关，对吗？我知道她可能被人利用，可终究还是因她而起，对吗？”

　　叶无咎不忍心欺骗她，她追寻这条线索三年，的确找准了方向。他叹息道：“是的……可能的确因她而起。”

　　她哽咽道：“那是城主对吗？”

　　叶无咎说不上哪里不对，眼下嫌疑最大的便是城主，多余的也没有其他线索，只能苦笑道：“或许……但请相信我们，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秦娇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复仇之日本就遥遥无期，命运对阮清月是何其不公，这便是好人的下场吗？

　　正要告别了秦娇夫妇，叶无咎忽道：“你们之前认识都有谁知道？”

　　秦娇疑惑道：“除了亲近之人，无人知晓，他们也不会乱说，怎么了？”

　　叶无咎笑笑：无事，只是有些好奇。”走时，他们的心情是沉重的，本以为简单的寻人，竟然牵扯进赤川城旧事。事情到了这一步，一旦稍有不当，极易产生无穷祸患。

　　叶无咎总觉得忽视了什么重要线索，叹息道：“我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柳依恐怕也凶多吉少，接下来我们只能夜探城主府了。”

　　这次顾无相却没有认同他的观点，提醒道：“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