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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复仇 ...

  •   岁星大□□海波平,上居四族:人、妖、鬼、灵,其中人族居多,再分修士与俗子。

      修士势庞,以三宗玄天、赤霄、圣佛为首;六庄隐疏、闵月、判扶、皓雪、百舍、龙游为辅。俗子多居四城:琳夕依附玄天、赤川依附赤霄,融安依附隐疏、闵雪依附皓雪。

      西南仇家有子字归元,生时天降异象,白日突出红云遮天蔽日,此后三十年,仇归元建宫——牧渊,妄图一统天下,为抵侵略,宋闲、崔云竹兄弟二人建城寒更,凉夕意图围困牧渊宫。

      时局僵持,牧渊宫攻破寒更城、凉夕城,大肆入侵中原,天下众家共抵牧渊,玄天宗宗主钩雪道人重伤仇归元,才得以击退牧渊宫。

      此役中皓雪山庄庄主樊余柏重伤难治,三年后病逝,其子樊云恨偶得牧渊宫位置,召集众家商讨伐渊之争。

      玄天宗、赤霄宗、圣佛宗、隐疏山庄、闵月山庄皆认为牧渊宫已经退出中原,应留对方一线生机。

      樊云恨坚持为父报仇,带着其余几家攻上牧渊宫,他手持名刀‘诛魂’杀死了仇归元唯一的子嗣——仇千秋。自此,笼罩岁星大陆七十余年的黑暗被全盘摧毁,皓雪山庄一时间声名鹊起,并立三大宗门,成为第四大宗门皓雪宗。

      为了纪念这一年,从此称为伐渊纪年。

      ***

      江南春日最少不了的便是雨,朦朦的雨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春风,将一切变得似雾非雾、似线非线、似有形似无形。伐渊三年,这一年雨来的格外晚,久旱逢甘露,农人面上心上积郁的千千结被春雨顺势化解。这一日,恰逢谷雨,隐疏山庄居住着叶氏一族,他们炼器闻名天下,虽然建立至今,只有六百年余年,但毫不夸张的讲,天下的法器十有八九都出自他们之手。今日这里也是难得热闹,少年在雨中奔跑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给这座肃穆的山庄增添了几分生气。

      “哎呦,跑慢点,别又摔着,这要是老庄主在的时候,你呀!就倒大霉喽!”年老的妇人扶住差点滑倒的少年,嘴里不停地抱怨着,眼中却满是慈爱。稍停半晌后说道:“你呀!就仗着庄主宠你,跑这么急去做什么?”

      叶舟有一张微圆的脸,笑时总会露出一对梨涡,看得人心生欢喜,再加上他的一对小虎牙,将人看得心都酥了,哪里忍心继续责备他。

      只听他叹了口气,拉住妇人的手臂不断摇晃着,撒着娇:“赵妈可千万别告诉庄主,否则我又要挨骂了!”

      他的心却不这么想,世人皆知隐疏山庄的这位新庄主出了名的好说话,他作为庄主的近侍更深韵此理。退一万步,就算庄主真的知晓,也只是因为怕那些絮絮叨叨礼法制度的长老,才会装作严肃训斥自己两句,转脸还会给自己赔不是。

      视线掠过身后,叶舟微微蹙眉,更多的时候,他多么希望庄主不是这样善良就好了。向着身后扬起下巴:“姓柳的带了把刀来找少爷品鉴。”

      不远处,一袭黑衣的少年慢慢走近,他长得有些妖异,精致的五官难以描绘,但那挺拔的身姿与深邃的目光,使人并不会将他误认为是女子。他紧紧抱住怀中用黑布包住的刀,显露在外的苍白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赵妈一巴掌拍在叶舟脑后,将他打了个踉跄:“怎么对客人说话呢!”

      看着少年,她的面上泛起柔惜之色,少年叫柳余恨,是庄主两年前所救,当时他伤极重,一身血窟窿,恨不得能找出五六种法器的伤痕,所有人都认为他挺不住,但他不仅活了下来,而且活的很好。据他讲述,是家中遇人寻仇,唯一的父亲为救他身亡,家里更被一把大火烧毁。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在她眼中永远是些半大孩子,本该躲在父母羽翼之下,柳余恨却要先其他人一步体会着世间冷暖,让她如何不心疼。

      “柳少爷好,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受了寒,我去给你拿身衣服。”

      柳余恨轻轻摇头,发梢上的雨水随着他的摆动飞溅起来。

      叶舟摸着被打疼后脑勺,不服气的嘟嘟嘴,姓柳的真讨厌,每次一来,所有人就都向着他。除了长得好看,他不就是被庄主救回来的芸芸众生之一嘛!每年庄主救下的阿猫阿狗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也没见他们对其他人这般讨好!

      瞧瞧他们所谓深邃的目光,我呸!分明就是阴恻恻的眼神,再看那微薄的嘴唇,一看见就是薄情寡义之人,哪里是什么翩翩少年郎,根本就是一条呲着獠牙的毒蛇。庄主哪里都好,就是太善良,自己明明跟他说了好几次,柳余恨这人有问题,柳余恨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他就是不听,还说自己想多了,但愿不要出什么事。

      叶舟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随手拿起赵妈放在阳台上的谷雨帖翻看起来。

      “这都是什么东西‘太上老君如律令,谷雨三月中,蛇蝎用永不生’,贴这些干什么,丑死了,有庄主在,还求这些虚妄的东西做什么!” 谷雨贴在他手中被抖的哗啦啦直响。

      “你这熊孩子,要淋湿了!”赵妈一把抢过谷雨帖,板着脸说道:“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驱凶纳吉,保平安,庄主是大善人,但也挡不住小人的存在,贴上这谷雨帖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靠近庄主啦!”

      叶舟来来回回打量着谷雨贴,贴纸上电闪雷鸣,火焰四射,太上老君峨冠博带,白髯飘飞,双目如电,左手高高举起,右手托着降妖法器,脚下七彩的蜈蚣、蜘蛛、蟾蜍,毒蛇正在垂死挣扎。他不屑的白了一眼:“您可真逗,若这些东西有用那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牧渊宫!”

      “哎呦,你这熊孩子说什么呢!”赵妈脸色一变,她对着柳余恨赔了个笑,揪着叶舟的耳朵就将他提到一边:“你个小兔崽子,当着外人说什么呢!就算牧渊宫已经覆灭,也和隐疏山庄没有半分关系,你是不是想挨板子了,族规第五条是什么!”

      叶舟心里叫苦,自己这张嘴平日里跟公子没大没小惯了,今日居然说秃噜了嘴,赶忙讨饶道:“是不可沾染评议任何江湖是非,这不是赵妈你在嘛……我就没多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赵妈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叮嘱道:“小舟啊,我是看着你和庄主一天天长大的,也知道庄主对你好,可你要知道主仆有别,更别提这偌大的隐疏山庄,多少双眼睛,多少只耳朵,全都支棱着盯着庄主!今天我听了没事,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了告到长老们那里去,庄主也没办法为你兜着!你还小很多事都不了解,现在山庄里气氛不比从前了,你千万要小心,赵妈别无所求,只要你们都好我便安心了。”

      “啊?赵妈你在说什么呀,庄主那么厉害,而且还有白少爷和枫少爷帮衬着,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一时间想不通赵妈这话究竟从何而来,但并不妨碍他听出其中的凝重,他用力点着头把赵妈的话刻在心间,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庄主!

      赵妈慈爱的笑着,苍老而又温暖的手掌从他发顶抚过:“乖,快别让柳少爷等久了。”

      “切。”叶舟瞥了眼不远处的柳余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嘟囔道:“我看就他最奇怪!”

      ***

      山庄的西边尽头是一片荷塘,此时小荷才露尖角,却也将荷塘点缀出别样的意境,身着月白华服的公子慵懒的斜倚在栏杆上,喂着鱼。雨滴飞落,却没有一滴能靠近他,可见他身手了得,竟将真气外放避雨。

      叶舟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庄主!庄主!柳余恨说找了一把刀,让您品鉴一下!”

      望着奔跑在雨里的叶舟,叶秋迟无奈的笑笑。这个家伙和他说了多少次,雨天路滑不要乱跑,就是不听,每次还歪理一大堆,将手中瓷罐在栏杆上放稳,溜溜达达迎了上去。

      “别喊了,隔老远便听见你……”

      他的声音与他的人都突然顿住,像被施了咒,成了一尊雕塑……

      叶舟困惑的顺着他的目光回身望去,只有柳余恨和朦胧的雨,故友相见,庄主这是怎么了?他踌躇的停在了路当口,不知该进该退,裹挟着雨水的风比以往更加刺骨,坠落的雨滴砸在身上,让他打了个寒颤:“庄主?”

      叶秋迟被叶舟的声音惊醒,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将叶舟按在自己身后,笑得格外苦涩:“你来了。”

      柳余恨并未言语,只是缓慢而又庄重的解开包裹着刀身的黑布,或许不该称之为黑布,打开之后才能发现那是一件破损的衣衫,他双手捧着刀向叶秋迟递了递。

      那是一柄极为漂亮的刀,刀身漆黑,刃长五尺,柄长一尺五寸,刀身刻有“诛魂”二字,只是这样静静地放着,便能感受到浓郁的戾气。

      叶舟探出身子,想去拿,却被叶秋迟按了回去,他垂眸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在如玉的脸庞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是你。我知道柳余恨是个假名,却怎么也没想到柳余恨,柳余恨,图留余恨……”

      他的眼神越过他,飘向扭曲在雨中的一切:“他们是无辜的。”

      柳余恨只是抚摸着包裹刀身的黑衣,那缱绻的动作,让偷瞄的叶舟无端打了个哆嗦,他有些惊恐的望着柳余恨,望着那把刀。

      ‘诛魂’是隐疏山庄老庄主叶飞清所铸,此刀霸道无比,只要被其重伤就再无愈合可能,刀中裹挟的戾气会顺着伤口进入五脏六腑,刀如何其名,最终戾气会将人魄散打散。

      伐渊之争后,这把刀便不知所踪,不料今日居然出现在这里,柳余恨居然是牧渊宫余孽!

      而且江湖早有共识,出事不问炼器师,更何况这把刀能力过于险恶,一问世就被封印,也不知樊云恨究竟从何得来,这是完全怨不得隐疏山庄,怨不得庄主啊!

      叶秋迟还在笑,但他的眼中已经充满悲伤:“你曾经问我这世间是否存在真正的正义,我没有回答你,如今你找到答案了吗?”

      柳余恨手下一顿,答非所问:“只杀过一人就有了这么重的戾气,不愧是把魔刀。”

      雨越下雨大,天空被沉重的灰黑取代,柳余恨的声音如一把利剑,划开一切:“他们都说他是个魔头,可我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雨丝不断地击打着他,黑色衣衫浸了水,冰冷黏腻地裹在身上,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流到面颊,像是斑驳的泪痕。

      “我若说父债子偿,你可有不服!”

      叶秋迟喉头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叶舟:“你走吧……”

      叶舟茫然的看着叶秋迟,又愤恨的看向柳余恨,颤抖的呵斥道:“我管你叫不叫柳余恨,你就是姓仇也是我家庄主救的你,没有我家庄主,如今你便是那泥潭里的一滩烂泥!”

      柳余恨嘴角动了动,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望着手中的刀,终是没有说什么。

      叶秋迟玩笑般的揪起叶舟的耳朵:“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就这么对客人说话,你呀!真该抄族规了。”

      他的眼神向山庄撇了撇,将叶舟推到了一旁。

      叶舟瞬间明了他的意思,他没有修为,留下才是叶秋迟的累赘。柳余恨没有阻拦,叶舟疯狂的向山庄跑去,路上的青苔泛着滑,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非常疼,血殷湿了衣衫,可他什么也顾不上,手脚并用的爬起身,继续向前奔跑着,高呼着:“来人啊,有刺客!”

      山庄中陆陆续续想起了脚步声,叶舟立马折了回去,他的脑子中乱成一片,高度的紧张让他手脚麻痹,他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没事的,肯定没事的,庄主的天赋极好,用的一手好剑,柳余恨就是只白斩鸡,一定不是庄主的对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近了近了,叶舟感觉自己的心将要跳出胸膛,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雨水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用袖子抹去,却看到肝肠寸断一幕。

      叶秋迟的剑掉落在一旁,黑色的刀身穿透了他的身体,血水夹杂着雨水,滴落在地,开出罪恶的花。

      十天十夜的大火烧毁了这座树丛之中的宝殿,烧毁了叶家,烧毁了一段历史,也了结了一段仇怨,只留下孤寂的烟萦绕在半空,诉说着无尽的悲哀。

      伐渊这个纪年,成了一场真正的笑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1.先起章节,小可爱们请继续看下去哦~
    2.谷雨帖属于年画的一种,上面刻绘神鸡捉蝎,天师除五毒形象或道教神符,有的还附有“太上老君如律令,谷雨三月中,蛇蝎永不生”,“谷雨三月中,老君下天空,手持七星剑,单斩蝎子精”,“谷雨三月中,蝎子逞威风,神鸡口一嘴,毒虫化为水”等文字说明。这一习俗在山东,山西,陕西一带流行。寄托人们查杀害虫,盼望丰收与安宁的心情。
    3.叶秋迟:说好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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