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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念望 ...

  •   “安宁。”晏归期站住了脚。

      安宁回头看他,如流水般的行人在两人身边分开又合拢,他们如同溪水里的一块岩石一般。

      “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也要那样向你道别,你会对我说什么吗?”

      “归期,别闹。”安宁看着自己的手,只可惜在他的眼中,连自己的手也看不到——这也许算他仍然是个人的唯一证明:“别忘了我是谁,只要我还在,你就不会有那么一天。”

      晏归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忙扯着他的衣袖:“这可是你说的,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好,傻子,你走前面。”

      路过书馆的时候,安宁没有再提进去看看的事,晏归期因为没能赚到钱,也不好意思主动说起。

      反倒是书馆的伙计见了他们路过,主动追出来吆喝:“小公子,还买不买书了?”

      “不买了,没有钱。”

      那伙计也不意外,却问道:“刚刚是我忘记问了,二位里有谁姓晏吗?”

      安宁微微吃了一惊:“怎么了?有什么说法吗?”

      “送这书过来寄卖的先生说了,如果买书的人姓晏的话,书就白送。”

      “那真是遗憾了。”安宁摇头:“我们不姓晏。”

      直到二人走出一段距离,晏归期才低声问:“安宁,怎么了?你为什么那么说?你不就是……”

      “没事。”安宁安慰地摸摸他的头:“也是我容易乱猜乱想。”

      他不想让晏归期担心,也不再多说。虽然他想找到念望,却不想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暴露自己。

      尤其是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他正低头想着,一队锦绣营的兵士与他们擦肩而过,直奔进了书馆。

      “为什么咱们总遇到锦绣营?”夜色沉静,安宁的心事一个接一个,更睡不着。

      他们自从机缘巧合之下开始找这些书,在各个地方遇到过好几次锦绣营的兵士,多是跋扈的粗人,就算是偶尔见到的军官也少有知书达理的。

      这样的锦绣营进书馆做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晏归期不理解:“大路修了就是让人走的,你和我能走,他们也能走,碰到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安宁哑口无言,这道理听起来好像也说得通。

      “这就好像,为什么有人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非要出来风餐露宿一样。”晏归期补刀:“是不是也一样让人想不明白?”

      安宁更没话说了:“说的……也是,睡吧。”

      “嗯。”晏归期刚翻个身躺下,便听远远地传来巨大的倒塌轰响,二人几乎同时坐了起来。

      “塌了!”

      “为什么会提前?”晏归期立刻起身把外衣穿上,掀开了窗户,几个纵跃消失在屋顶上:“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安宁本想着还有两天时间,可以考虑让归期夜里过去动些手脚,至少还能再支撑一阵子。

      没想到今夜就会倒塌。

      “是不是……”他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心口处衣衫,喃喃低语:“是不是我身边只有灾祸。”

      一辆满载着青菜的牛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搭车的两人面朝后坐在车尾,随着牛车的节奏摇摇晃晃。

      “还在想那件事?”晏归期推了推安宁:“谁让他不听你的话的。不听也就算了,搭了大梁之后还纵容小孩子爬到屋顶上玩,不塌才怪呢。”

      “我明白。”安宁向他微笑一下:“我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尽力了。”

      “那你在发什么呆?”

      “我刚刚在想,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这样丢下安稳日子,还拖累你风餐露宿的,是不是真错了?”

      在那件事之后,他们度过了很久混沌不堪的时日,才终于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会住在小山村里,每几年换一个地方。

      白天,晏归期出去砍柴打猎,到镇上换些银钱米面,然后回来种菜养鸡。

      他也做不了什么,又不方便出门,只能百无聊赖地等着。晏归期在家的时候,他才能有个人说说话。

      晏归期也看出来他的无聊,便用闲钱买了街上流行的艳俗本子给他消遣,结果却被他责备了一顿。

      这倒是让他想到了如何打发这么多的无聊时间。

      可惜他不方便去镇上,晏归期又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书好,便索性时不时进了深山,去更危险偏僻的地方采些珍贵药材,换多些钱,一口气给他多搬些书回来。

      他又心疼晏归期辛苦,又心疼钱,只好故意看得慢些。

      这样平静无波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便被一本小小的册子打乱了。

      在那本册子里,起初摸到的字便是“周穆王西巡狩道,有献工人名偃师”,他无奈地捻了捻薄薄的几张纸,想着归期到底也是认识些字的,怎么会把钱花在这种无聊的册子上,真是可惜。

      他有心丢在一边,又怕读得快了,归期又要受累去采药,便耐着心摸下去。

      光《汤问》的一段字就占了几页的纸张,而后他越摸越慢——抚之如人肌肤……通天之树……名昆仑木。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又反复将最后几页细细读了一遍,然后翻到了封页,摸到了上面书写者的名字。

      念望。

      第二天,他便让晏归期带他去了镇上,找卖书的货郎。

      只可惜货郎说,他那里的书都是四处收来的,并不记得这种不起眼的东西是哪里收的了。

      他只得作罢。

      又过了五六年,他们不得不再次搬走,换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生活。

      归期并不知道这本册子的事,仍然兴致勃勃地为他搬很多书回来,还听他的话,买的都是不厚的书。

      毫无收获。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慢慢沉了下去,却在又一次搬家后,拿到了另一本册子。

      书写者——念望。

      为什么是这么古怪的一个名字?这个人在念什么?在望什么?

      安宁将封面摩挲很久,忐忑地翻开了册子。

      最前面仍然是“周穆王西巡狩道,有献工人名偃师”,这个书写者仿佛生怕人不知道这些册子是处于同一人之手。

      而后便是——同天地共生、救万物生灵……补天石……各持其一。

      就是那一天,晏归期回家之后,发现了已经收拾停当的安宁。

      安宁平静地告诉他,自己要出远门了,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

      晏归期二话不说,丢了柴刀,重新取回安宁亲手给他打造的灭蒙剑,回答道:“走吧,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此后,风雨路三千,从未分离。

      可从未分离并不代表唠叨的晏归期不会抱怨。

      听到安宁罕见地反省自己,他一拍大腿:“你才知道你错了啊!”

      声音大得让前面的车夫笑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晏归期连忙压低声音:“搞不好是个江湖骗子随便编点东西,糊弄人的,你还当真了!我该说你什么好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也许吧。”安宁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自己过于任性了:“可是他讲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能了解到的。”

      “行吧,就算他真的知道很多,谁知道他写了多少啊!我们这是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目前我们只拿到了四……”

      他们身下的车轴发出一声怪叫,车身一斜,安宁一时没防备,差点滚下去,幸好晏归期眼疾手快地抓住他。

      车夫也被甩得歪倒,急忙拉住了牛,下来查看:“哎呦我的天,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这个地方坏了。”

      “对不住了,怕是我们太沉了。”安宁歉然道,蹲下身细细摸了摸那断裂的车轴:“朽了。”

      车夫也懊恼:“是,我也知道,早就朽得该换了,只是想着能多跑一趟就多跑一趟,这……”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只能在这里等人路过了,看看有没有人肯帮他一把。

      “不要紧。”安宁向一旁吩咐:“归期,去找根树枝,你明白我需要什么样子的。”

      车夫有些发愣:“小哥是个手艺人?会修这个?我可没带新车轴给你换。”

      “不用新车轴。临时补一下,到了镇上,您还得去换个新轴才好。”

      不多时,晏归期从官道旁的树林里钻了出来。

      安宁接过树枝,从腰带里掏出个形状古怪的小刀,将树枝刮成细丝,而后蹲下身,又换了把刀去剔轮轴断口的地方。

      车夫看他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愣了半晌才向晏归期问道:“你这位兄弟不是个瞎子吗?”

      晏归期蹲在安宁身边,听车夫这么说,不客气地呛他:“瞎子怎么了?”

      “哎,你这小哥,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车夫也能看出来这小兄弟怕是忌讳这个,听到这两个字就像点了炮仗一样。

      “归期,这位大哥,你们俩看看能不能把车轴抬一抬?”

      一车菜的分量,两个人还是能抬得动的。

      那车夫跟晏归期一起把车轴抬平,正站在安宁身边。他打算观摩观摩,可天已经有些擦黑了,他只能看见安宁的手在轮轴上来回移动,看不出什么名堂。

      过了一盏茶工夫,安宁轻呼一口气,站起身来:“差不多算是可以了,也不多耽误您时间,赶车上路吧。”

      “这……能松手了?”车夫不放心地问着,那边晏归期已经松了手,一车菜果然稳稳地承在车上,再不歪倒。

      车夫也忙俯身去看,只见原先断开的地方似乎换了个颜色而已,换成了刚刚树枝的颜色,用手摸摸,有些粗糙。

      “小哥,你这是什么法术?”

      “哪有什么法术,”安宁笑:“草草重编了脉络而已,承这一车菜没问题,加上我们俩就不行了。”

      “哦哦这样。”车夫连忙应道,然后才反应过来:“你们……不搭车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天已经黑了,丢下两位小朋友在这荒郊野外总是不好,可如果载上他们,这车轴真承不住怎么办?

      “不了,您快走吧,我们俩好歹也有个伴,没事。”

      车夫跟他们再三确认了之后,又不放心地试着赶了赶车,发现车轴果然完好如初,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片茫茫荒野中,只剩下两个人了。

      “又要露宿了。”安宁刚刚还被晏归期抱怨了,这么快就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露宿就露宿呗。”晏归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跟着你,我就没打算过好日子。”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从包裹里取了油布,向路边斜坡的草丛里铺开:“就睡这儿了!”

      对于他这种令人发指的随性,安宁算是习惯了,也过去躺下,干笑道:“其实……偶尔这样……也还挺有意思。”

      “我不想有意思,我只想睡床,软乎乎的床。”

      面对气呼呼的晏归期,安宁只好妥协了一下:“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四周虫鸣,我忽然想讲故事了,你想听吗?”

  • 作者有话要说:  PS:也不知道现在“排雷”来不来得及:
    安宁某些方面很强,某些方向弱的一逼,性格也不是霸气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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