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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礼物 ...

  •   我只道瑜王妃是哪位?不多时才想起来,一个多月前嫁与四皇子的洛桃,那可不就是吗。

      也是前段时间,大厉圣皇赐太子摄政,其余皇子也一起加封,四皇子便封了瑜王。皇后娘娘也共襄恩典,亦被大厉追封为凰君。

      洛桃与四皇子的大婚好像还是几天前的事,乍一听“瑜王妃”,我全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又百思不得她派人来做什么,只有叫使者进来。

      事先已经告诉了皇后娘娘,不过皇后娘娘可能觉得无甚要紧,所以才到了我这里。

      使臣内官打扮,声音阴柔,行过礼了,在阶下道:“王妃娘娘感念凰君与居士赠礼美意,可惜身体抱恙,无法亲至,特命老奴前来聊表拜谢之意。”

      说的似乎是上回婚礼贺礼的事?说实话,我和皇后娘娘不过挑了些东西过去,不算上心……我一时都记不清瑜王妃是谁,可见一斑,不过我也不会以为她真是为这事派人来的,表面功夫做足,那内官又道:“……听闻居士身边女使噩耗,王妃娘娘深有所感,念及从前情谊,命奴才带了些薄礼,略表哀思。”

      说完,招人将带来的东西呈上,芍药看我一眼,见我点了头,唤人一起张罗下去。

      我有点惊讶,没想到小桃的事情传到了洛桃那里去。洛桃也是有心,知道小桃家中无人,也没有赐下黄白之物,送了些长生佛器,东西不多,一个二个体量倒大,先拿来给我过目,过一会还要送去寺里供奉,原来洛桃已许人在京中第一大寺灵如寺为小桃捐了长生牌和百斤香油了。

      “王妃娘娘想得十分周到,本宫替小桃谢过,斯人已逝,你回去千万嘱咐你家娘娘小心身体,切勿要哀思伤身。”我含笑冲那内官道。

      “谢居士娘娘,奴才记住了。”那内官道,“王妃娘娘念旧得很,听闻小桃姑娘的事,便有感从前越中生活,尤其挂念凰君身边几位女使,王妃视她们几位便如娘家人一般,可惜之前大婚准备仓促,兼之身体孱弱,也未来得及与她们几位好生惜别一场,一直是王妃心中悔痛。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略备了薄礼与几位姐姐,望几位女使不要怪罪王妃娘娘的怠慢才好。”

      内官的一番话洋洋洒洒,我只听过了便是。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听着,内官作了揖,接着招呼手下人把小桃的礼物撤走,接着呈上四件礼盒,一一打开给我过目,每一个里面俱是一套精美的紫玉茶具,并一个兽首錾金小香炉。

      这回芍药没上手帮忙了,那四样礼盒中,也有她的一份。她冷眼旁观,毫不避及地冷哼一声。

      那内官也听到了,额头微汗,道:“王妃娘娘为人随和,更是经常告诫我们手下奴才不得忘本,在几位姐姐面前,不敢托大。特意叫我说明,这些物件算不得什么赏赐,不过近来常常忆起从前烹茶焚香的日子,这一二物还算精巧,给几位姐姐趁手使的。能博一笑,王妃娘娘就心满意足了。”

      听闻此语,芍药果真一声冷笑,内官面露尴尬,我后知后觉地当着外人教训了芍药两句,转头打发她叫人收起来。

      “这是赐给紫苏、汀兰、芍药、菡萏几位女使的。”那内官交接中不忘指出。

      “芍药代我们姐妹几个谢过王妃娘娘,‘娘家人’什么的,可不敢当。”芍药将眼一垂,不看对方,撂下一句。

      不等对面回应,我接过话:“王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没,没有了。”内官略略吞吐,道:“奴才还要去凰君那边一趟,这边先告辞了。”

      我自然不欲挽留:“去吧。”

      洛桃送的人留下一堆礼物告辞,芍药皱着眉让人都收下去,脸上分明写着“晦气”二字。

      我见了好笑,说她:“芍药女使近日脾气见长呀。”

      她毫不理会我的调笑,将身子扭了,只差翻个白眼,道:“有您撑腰,我怕什么!”

      说完,犹有些恨恨的:“她恼了我,也不敢拂了您的面子。她算什么?瑜王的挡箭牌罢了,真把自己此刻荣华当真,就怕未来下不来台呢!”

      我一时未回她的话,而是在想。

      洛桃毫不避讳自己曾为宫女的过去,人情行走中,姿态也放的格外低,是以无人将她放在眼里,更坐实了瑜王娶妻一是为了向太子示弱,二是为了去离疆铺路,这样的猜测。

      这样反而叫我对洛桃刮目相看了。

      总归洛桃心机深沉,这次专门为了小桃到我这来,叫人怀疑背后目的,也怨不得我们。那四个礼盒,芍药遣人将两份送去给菡萏和紫苏那边,剩下两个她与汀兰的,着人收到库房里。

      我看她一眼,还什么都没说,她一脸菜色,似乎是想叫我相信她恨不得当下把那礼盒扔了才快意,之所以没那样做——她愁眉苦脸:“……可她到底是王妃啊!”

      我忍俊不禁。

      今日算是正式送别了小桃,和小桃骨殖一并从寺里迁出的,还有小桃留下的一些私人杂物,多数都由芍药那边收捡起来,不过有两样,芍药说是特意留给我的。

      一个香包,一张薄薄纸扉,放在我面前。

      芍药帮忙说明:“小桃嘱咐我,这两样给姑娘,您一看便知。她还有一句话,说对您不住。”

      头一回从第三人口中得知小桃确切的抱歉,便突然想起那晚做的梦,难道那时的小桃,真的有所通灵,前来与我道别的?

      我早已释然,只是好奇小桃交给我的东西会是什么。

      香包除了本身的气味,上面还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佛堂香气,闻起来,隐隐的熟悉。那纸扉上,写着各色香料的名字,杜松子,藿香,零兰草……原是一张香方来的。

      我想起来,我曾找小桃要过一张香方,她说是家中不传之密。犹记得那香味清新怡和,在夏日最是解暑……

      我将香方一行行看下来,愈发沉默了,将纸张压到妆奁最后一层,香包在手中把玩,清冷的幽香渐渐弥漫,只是不知如何处置。

      瑜王妃派来的人又待了一日才走,芍药为小桃的事情尽心尽力,灵如寺里小桃的长生灯,很快置办起来,那一日芍药从灵如寺回来,颇有些稀奇的告诉我,她还见着些别的。

      “咱们宫里的,连翘,您有印象吗?”她道。

      我摇摇头。

      她一点不惊讶,道:“也不知洛桃是不是真的慈悲心肠,我去了才知道,她原来之前就在灵如寺供奉过长生灯,寺里主持说,一个灯主叫连翘,是咱们宫里的,之前风寒死了;还有一个,也是宫里的,不过我也不认得,叫什么……兰香?依稀也是前段时间去世的苦命人。”

      兰香……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我正回忆着是从哪里听到过,芍药又凑过来神神秘秘道:“都说这洛桃母族是离疆人士,听说离疆人多擅长蛊毒巫术,又听闻有法子借什么死者运道改命的,姑娘你可听说过?”

      我搓了搓身上泛起的一层鸡皮疙瘩,道:“你是说她供奉长生灯,是为了借运?”

      这话实在耸人听闻,我一点不这么觉得,听芍药说的,这几个人说难听点,哪个不是死于非命,借来的运能好到哪里去?

      芍药也有点害怕,道:“我可不敢说!不过洛桃竟然能当上王妃,您不觉得总有点蹊跷吗?”

      我哑然失笑,之前不是还对洛桃如今的地位不屑一顾吗?所以其实谁都知道,那个位置,不好做啊。

      芍药说是如此,但她亲自去看过,如果真觉得有异常,肯定早来禀报,不会叫小桃的长生灯点起来的。所以把这话当闲天与我讲了来,后来也不再提了。经过这事,似乎也因洛桃的善举对她有所改观。

      日子一天天过,芍药渐渐从小桃过世的伤感中走了出来,也爱在各宫里走动了。我就算足不出户,光听她说,就知道哪宫哪苑又出了什么事。我隔三岔五问她紫苏现在如何了。

      关心紫苏,也是有缘故的。紫苏病好后,心情郁郁许久,一直离群索居。前不久,皇后娘娘下旨,“准”她年后出宫,她又不愿嫁人,至今名头未定,但皇后娘娘心意已决,一点转圜之地都没留下。怕是紫苏再不松口,便作村妇也要送出去的意思。芍药不敢抱怨,不过每次我问,她都多说几句,只盼引得我怜惜紫苏一二,在皇后娘娘面前进言。

      我并未称她心愿。听说紫苏如今,与从前相比,过的堪称潦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也开始信佛,芍药就是常常在灵如寺遇见她,不然在这偌大宫中,还未必能得见的。

      “主持说,紫苏也不是最近才来走动,有一段时间了。”芍药道,“您说,她不会是……有那个心思吧?”

      我装作不知,问:“什么心思?”

      她道:“凰君让她出宫,她心灰意冷……所以想出家了?”

      我慢吞吞道:“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执意不愿出宫呢?”

      她露出思索的表情,半响抬头看着我,有些茫然所失的表情。

      我很肯定地告诉她:“心尚在红尘之中,出家也是不能救的,唯有自渡啊。”

      芍药似懂非懂,不过也觉察我意,慢慢少了在我面前说紫苏的苦楚。

      这天芍药又与我一处,我在写字,她在旁边清点东西,原本相安无事,她突然脸色一变,过来禀报我。

      “姑娘,茶盏原应十六个,刚发现少了一个。”

      我听了她的话,微微偏头。她那里原是一副紫玉茶具,茶盏并了两排,一眼望去角落少了一只。

      我一点不惊讶,道:“日前我把这套借给怜夫人待客用去了。不小心碎了一只,已经告诉我知道,当时双喜在,是她忘了造册了?”

      芍药听了放下心来,一边埋怨双喜的疏失,一边可惜:“这套茶具好容易一块紫玉里脱模得了十六个,碎了一个,便不美了。怜夫人也真是,这样祸害东西,下次姑娘别借她了!”

      我微微笑,吹干纸上字迹,道:“也不能怪她。”

      怜夫人请客那次,我懒得去,借了那套稀罕茶具,祝她们玩得开心些。

      那天紫苏难得也去了。碎了的那个茶盏,就是碎在她手里。

      紫苏如今阴晴莫测,碎就碎了,也无人敢说什么。上回洛桃差人送去的礼盒,听人说她恨得当场砸了,丝毫不给当今王妃面子。

      怜夫人哭哭啼啼来我这请罪,我放了她走,不过这事也传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

      “杯杯盏盏,碎了在所难免,你要是吝惜那是紫玉,”皇后娘娘从头上拔下发钗,簪在我头上,“这个拿去。”

      我摸摸头上触手温润的紫玉钗,不由发笑:“休要攀扯,我哪有吝惜?”

      笑笑便过,可谁也不知我心思沉重。

      吝惜紫玉的人,从来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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