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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安排 ...

  •   翟寰招呼红翎卫把洛桃带下去,又重新坐回主位,随着她走近,座位上的各个石像们都有点坐立难安。

      翟寰并不马上开口,倒不是有意延长这种令人不安的氛围,只因她也需要些时间理清思路。

      洛桃看样子心意已定,指望她指认同伙,这条路已然断了。听到洛桃的回答,她也曾有一刻的迟疑,会不会她说的是真的?她不该怀疑紫苏她们几个?

      但理智很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刺杀之事,明显是西书房阴谋的回声,正像一击不成之后的困兽之斗,而她身边几位女使在这件事情上的站位格外耐人寻味。

      此事牵涉朝堂,但若说紫苏、汀兰、菡萏、芍药四人之中有人通敌,翟寰倒没有这样的担忧。不然就凭她们几人的地位,四皇子何苦要让一个安插了数年的棋子用命来拼?

      再者,若是有人真的将手伸到她贴身女使身上,她十几年兵戎朝堂拼杀,也都是白混的了。

      与其说是翟寰相信她们几个,不如说是相信自己。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已有洛桃在她手上,这件事情短时间内告一段落,之后跟四皇子的较量,才是翟寰眼前最棘手的难题。

      因此,翟寰有意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下来——这并不意味着翟寰不再追究,相反,她还有别的考量:重压之下,那人竟能稳住,可见心计颇深,这时暂且抬手给予一些喘息余地,放松警惕,说不定反而会露出马脚。

      也不是没有察觉到身边依旧紧绷的氛围,翟寰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终于缓缓开口:“你们刚才也都看到听到了,洛桃其实是四皇子安插过来的人。”

      她的目光再次从几人身上扫过,这次并不带什么目的,可被审视的几人依然不觉一凛。

      率先打破沉默的,依旧是菡萏,她自认如今仍是她当事,洛桃也算是她的手下,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也就理所应当成了她的责任。

      当然翟寰并不这样想,本来开启这个话头,是为了暂时结束这件事,倒并不是兴师问罪。

      菡萏突然直挺挺地跪下:“殿下,奴婢有罪,请您责罚。”

      她还未说明,若不是翟寰看到她神色坚毅,毫不心虚的样子,还真以为柳暗花明了。

      菡萏也机灵,虽说她打破沉默,主动揽责,自陈时却极有分寸,道:“奴婢不察洛桃真实身份,反被蒙蔽,在西书房一事上被当了枪使,差点酿成大错,请殿下责罚!”

      见她如此,芍药也紧跟着跪下,但她不比菡萏通透,洛桃的身份加上之前英度中毒的事情,将她的脑子搅得乱乱的,道:“殿下,我平时与洛桃走的颇近,她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实在,实在不知她竟是……”说到这里,竟还有几分伤心神色,艰难地吐出下半句,“……也请殿下惩治奴婢失察之罪!”

      菡萏习惯了护着芍药,这时也不例外,芍药话音刚落,她忙补充几句:“殿下明鉴,我们几人都不曾知晓洛桃身份,更别说与之勾连了,平日里就算私下里走的近些,但于公上,从不曾涉及机要事务,若是殿下不信,可以先从奴婢查起!”

      她这话斩钉截铁,分外笃定,既是回护芍药,也是在撇清自己。要知她已接手了太极殿大部分事务,若是走漏了什么机密消息,第一个怀疑的可不就是她吗。

      她与芍药双双跪着,严阵以待,忐忑不安,另两个人反而悄无声息的。紫苏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汀兰早已麻木,瞥了跪着的二人一眼,又移开目光。

      翟寰微笑,对菡萏道:“你这话说的,听起来有道理又没道理。”

      菡萏低下头,自己也深以为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力主清白,却没有任何依据,真要她说,其实依靠的唯有翟寰的信任而已。可是洛桃今天以前,也是被默认的“自己人”,这个时候谈信任,是不是太奢侈了?

      她平时伶俐的口舌到这时也哑巴了,跪在地上,膝盖一片冰凉,有些发呆。只想着,假如殿下执意追责,她不奢望自己能逃得过,能挡在芍药前面就好了。

      不料翟寰却道:“你们俩,都起来吧。”

      菡萏先是恍惚,反应过来之后,是莫大的惊喜,抬头去看翟寰,只见翟寰双眼清澈,反冲她十分不严肃地做了个鬼脸,话里也颇为无奈:“放着手里的嫌犯不去追究,反而来清算身边的人,没有那样的道理。”

      “谢殿下!”

      菡萏声音清脆,随即欢欢喜喜地答应了。翟寰一向坦诚,既然都这么说了,菡萏是一丝心理负担都没有,这也算是某种主仆之间的默契。

      一直以来笼罩在几人身上的阴云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阳光透了一丝进来。

      汀兰旁观,死气沉沉的脸上多了几分波澜,嘴唇翕动,到底气馁,仍不发一言。

      菡萏的情绪如同翻书一般,自从翟寰发话,即刻开朗轻快了许多,当然有一部分是刻意为之,托她的福,房间里的气氛总算活络了些。

      不管怎么看,西书房的事到这里都该告一段落了,她们四人之间本来情分深厚,谁知这次竟发展到这样水火不容的地步,菡萏冷静下来之后也颇有悔意,况且翟寰明显有意抬手,要是真能翻篇就好了。

      至于真相如何,她一时也没有办法把一切因果全部打通,不过洛桃落网,假如把一切阴谋都归之于现成的罪犯,倒不失为一种取巧的办法,她不会真不小心污蔑了汀兰吧?……

      菡萏的目光随着思绪也投去汀兰的方向,正巧翟寰这时也转向剩下默默不语的二人,语气轻松:“你们二人呢?我看什么话都叫菡萏说了,你俩可还有什么新鲜的?”

      紫苏和汀兰二人性子要庄重些,万不会像菡萏那样表现的没心没肺,其实这时随便推让几句也就过了,翟寰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明显,这件事情重拿轻放,就看她们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汀兰早想开口,被翟寰推了这一下,顺势道来:“奴婢与那洛桃不常往来,她是四皇子安插的耳目,奴婢一概不知。西书房一事上,奴婢从未参与,洛桃刺杀皇上、居士,奴婢更非她幕后诸葛。奴婢清白望殿下昭彰,听凭查验处置!”

      言语间竟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还有想让翟寰继续追究下去之意。此话一出,气氛又有点僵化的趋势,这样不假辞令,连翟寰都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过芍药有菡萏护着,紫苏按道理也要为汀兰兜底,因此这时也站出来了,“殿下。”紫苏不慌不忙的,引其他人都看过来。

      紫苏面色略显苍白,声音比往常虚弱一些,却极沉稳:“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快,太荒唐,恕我能力有限,一时竟难消化。”

      竟不是为汀兰,而且紫苏一向要强,更是当先示弱,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可仔细想想紫苏的话,又忍不住深有同感。

      “此事既涉及朝堂,我们手中又有洛桃,还算占据主动,接下来则以如何反制四皇子势力为要,切不可被其他事情分散了心力。”紫苏继续缓缓道来,“以我愚见,我们四人忝列殿下心腹,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耍弄了一圈,同室操戈难道还不够吗?若是还要因眼前的是非高下争斗不休,于殿下不是助力,反成拖累了。”

      紫苏表情淡漠威严,看着孤高不可犯。一席话振聋发聩,落到不同人耳朵里,反应自不相同。

      菡萏一直屏息听着紫苏说话,随着紫苏话音落下,也跟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第一个附和:“紫苏姐姐深明大义,菡萏鼠目寸光,实在惭愧。”

      她目光中的钦佩不假,听后知后觉的自省也是真,紫苏的话仿佛给了她当头一棒,她不禁自问,何时自己也能有那样的格局和气度?

      芍药也忙跟着道:“紫苏姐姐说的极是。”自是与菡萏同心同德。

      反观汀兰,依旧像个锯嘴的葫芦,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剩下没表态的,就剩翟寰了。

      考虑到紫苏的话里处处为“殿下”着想,本尊的反应就显得有些平淡了,翟寰看了紫苏一会,道:“你真能这么想,那很好。”

      紫苏垂眼,看着不动如山泰然自若的样子,实际紧张的背上早已出了一层冷汗。

      她现在还能保持冷静,更多是出于一种本能和恐惧,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正在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内里,外表上看去,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紫苏笑笑:“哪里。其实人人都知要以大局为重,只是我逞能硬要说几句大道理罢了。”客套两句,抓着机会追问:“不知殿下之后有何打算?”

      可能是发现这样问不妥,又加上一句:“我的意思是,对我们几个……殿下想如何处置?事情发生也有一段日子了,总得有个结论。”

      她唯恐自己显得太过刻意,一句赶着一句解释,快没完了,最后只能用玩笑般的语气直问:“我们几个人好久都未办过差事了,殿下身边正是用人之际,可还能养多久的闲人?”

      这话可说到了菡萏的心坎上,因此马上响应:“就是,就是。殿下如何查我们都不要紧,前段时间什么准话儿也没有,只教我们待命,未免太折杀人,人也要闲出病了。就是叫我们去做苦力也比那强啊!”

      翟寰对紫苏的话不予置评,反是菡萏掺一脚进来,她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道:“真叫你去做苦力,到时是不是又要换一个说辞?”

      菡萏呵呵傻笑,俏皮话点到即止。

      翟寰说完,又看了一眼紫苏,接着,却突兀转向另一边,道:“汀兰。”

      汀兰始料未及,仓皇抬眼:“奴婢在。”

      翟寰语气温和:“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在闲月斋做事吧?”

      事情发生后,菡萏与芍药的职务基本停摆,紫苏名义上不受影响,但翟寰如今几乎不来御书房了,也形同闲职,只汀兰还在闲月斋正常当差,她不明翟寰用意,答道:“是,奴婢在太极殿中还能有差事傍身,已经很是知足,没有一天不在感念殿下。”

      翟寰听她说得都有些心酸了,苦笑道:“你这样说倒叫我心里不好受了。”

      汀兰应对远没有菡萏那样游刃有余,听了翟寰的话有点无措,耿直道:“奴婢惶恐。”

      翟寰直道:“闲月斋不缺你一个,不如暂时回云英阁去,那边事务繁多,正缺人手,英度也一直念着你呢。”

      汀兰听了话愣愣的。

      “不过英度与我说过,怕你不想在她身边待,但她大病初愈,你先陪她一段时间,等她好些,你再主动请去宫里其他你想去的地方。英度今后说话和我一样管用,便是对你,她没有不允的,你到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以为如何?”

      翟寰话还没说完,汀兰已经泣不成声。其实不需要翟寰提点,英度待她的好,她全都知道,便是事发之后,所有人都当是她的阴谋算计,英度也相信她,还暗中帮衬她不少。

      她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坚决请离了西书房,倒不是因为后面吃的那些苦……不带任何功利的,只是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

      “奴婢……感念殿下恩德,为居士……百死不辞!”汀兰忍住抽泣,十分庄重地跪下,冲翟寰重重磕了一个头。

      翟寰让汀兰站起身来,也颇有几分感慨。事情峰回路转,没想到被认为是罪魁祸首的汀兰竟还因祸得福,叫剩下几人心中也五味杂陈。

      菡萏和紫苏尚未表态,芍药先忍不住了,鼓起勇气从芍药身后步出,双膝跪地:“殿下,奴婢斗胆,能否也让奴婢去云英阁继续伺候居士?”

      芍药的问话很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架势,汀兰当时自请离开西书房,如果她能回到居士身边伺候,自己有何不可?芍药这样想着,暗暗给自己打气,表情从一开始的忐忑变得越来越坚定。

      翟寰点点头:“嗯,我马上正要说,之前是特殊情况,今天之后,你也到云英阁去吧。”

      芍药喜不自胜:“多谢殿下!”

      翟寰于是冲她和汀兰二人道:“你们今后自当尽心服侍居士,也好叫我放心。”

      “是!奴婢谨遵使命。”二人异口同声道。等翟寰叫她们起身,汀兰主动走到芍药面前,将后者扶起,芍药先是一愣,随即也将手搭在汀兰手上,彼此对视一眼,似是打开了心结。

      翟寰把一切尽收眼底,转过头去,正好与菡萏投来的跃跃欲试的希冀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心里好笑,说不准是不是故意晾着她,反而叫了紫苏。

      紫苏正在发呆,闻言反应过来才道:“谨听殿下吩咐。”

      “确有件事要吩咐给你的。”翟寰从善如流,语气温和,“今后我身边的琐事,还是交给菡萏和李宝二人协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估计会很忙。御书房这边,我暂时想不到有什么事,若你不想得闲,正好有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紫苏随着翟寰的叙述,心凉了半截,强笑:“是了,殿下不常来,我闲着也是闲着。不知是什么事?”

      翟寰道:“其实也不是旁的。这个洛桃关系重大,交给别人,我总不放心……所以暂时想把她托付给你看管。”

      话音落下,宛如石子投入湖中,在水面惊起了一些涟漪,随后急速下坠,被深不见底的湖水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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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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