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烟暖》木施

3、你会把脉？

　　等到楞在现场的众人回过神来，尤其见到自家长子被打，再也坐不住的顾章氏尖叫着，不顾脚疼地从地上爬起来，那顾家大郎身上少说也已经挨了二三十下。

　　“于曼珍！老娘跟你拼了！”顾章氏抓过了一柄木耙，冲着于曼珍便挥舞了过去。

　　有所提防的于曼珍赶忙顺势一挡，只觉着虎口一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竹竿，好在及时收住力道，不禁暗叹了一声，这身子骨可真够娇弱的。

　　被挡开的顾章氏用力过猛，一时收势不住，竟然直直地朝着一旁的墙上撞去。腹部被木耙柄猛地一撞，顿时疼得冷汗直冒，躬成一团。

　　一击未中反伤到自身，从未吃过这般大亏的顾章氏彻底怒了，强忍着腹中疼痛，挥舞着手中木耙，再次朝着于曼珍袭来。

　　“小心！”一直留意着院中动静的顾玉锦一把将并未吃亏的于曼珍护在身后。

　　而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子呵斥声顿时响起：“住手！都住手！”

　　躲在顾玉锦身后的于曼珍这才发现，围观的左邻右舍们纷纷后退，让出了路，一位鬓角发白，留着两寸山羊胡的老者迈着大步，走进了院子。

　　身后，跟着个容貌有四五分相似，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一直低着头。但于曼珍留意到，那人看似不经意扫过来的目光，却并不友善，甚至还有些阴狠。

　　于曼珍虽然不认得那个目光不善的中年汉子，却不难猜出他那身份，估摸着他便是顾家老三，顾玉锦那三哥。

　　至于走在前头的，只怕该是顾家当家人，她那公公顾老头儿了。

　　“让大伙儿看笑话了，既然这会儿天色已晚，老朽便不招呼大伙儿了。”站在院中的顾老爹冲着面前的众位乡邻作了个揖，三言两语便将人给打发了。

　　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左邻右舍自然也能猜到顾老爹那心思，没再坚持继续在老顾家的院子这头逗留瞧热闹。

　　不过临走前，有个年岁瞧着跟顾老爹差不多的老者，多嘴提了一句：“老五啊，要知道树大分叉，这底下的娃都大了，就别再坚持一大家子人凑一块儿。”

　　事后，于曼珍悄悄地问了顾玉锦才知道，说这话的那位，别看年纪跟自家公公差不多大，却是老顾家辈分最高的七老祖。也难怪本就脸色不大好的自家公公，听到多事的七老祖，脸色阴沉得差点当场翻脸。

　　转眼没了不相干的外人，顾老爹很快便将整件事儿的前因后果给弄清楚了。弄明白怎么回事后，不仅顾老爹整张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顾老太太也阴沉下了脸，但没插嘴说话。

　　顾家大郎那脸色更是铁青，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捅了娄子。

　　想来也是，不管怎样，于曼珍都已经嫁给了顾玉锦，作为低了一辈的子侄，那般行事，无论如何辩解，也是难糊弄过去。

　　顾家大郎不怕旁的，就怕万一这事儿不小心被书院的夫子知晓，岂不是……要坏了他的名声跟前程！

　　想到此，顾家大郎忿恨地瞥了一眼可算收拾干净些的他那嫡亲弟弟三郎，长袍一掀，当即跪了下来，开口请罪道：“阿爷，大郎已知错。”

　　“好，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去院子里跪着！罚你今个儿不准吃哺食！”顾老爹当即道，随后又转身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三儿子，“老三，还不将你媳妇领回屋？！还有锦儿，你也带曼丫头回你屋去！”

　　“是！”顾老三与顾玉锦双双应道。

　　所谓“堂前教子，枕边教妻”，顾老爹作为顾家当家人这般处理，在于曼珍看来不过是和稀泥。

　　好在她也不算太吃亏，至少狠揍了顾家大郎一顿，没个三五八天那混蛋别想舒坦。至于旁的，回头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账。

　　顾玉锦拉着于曼珍回了西耳房。

　　于曼珍那前脚才迈过门槛，还没来得及进屋，便听到顾玉锦轻声的跟她赔礼道歉：“曼儿，对不起，今个儿让你受委屈了。爹他……也有苦衷。但凡我那身子能争气些，爹也不用将振兴顾家的所有希望放在大郎身上。”

　　“……”聪明如于曼珍，不过转念的功夫，便听明白了顾玉锦话中的意思。

　　于曼珍抬起头静静地看了顾玉锦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当真不介意？”

　　“嗯？”顾玉锦愣了愣，之前也曾想过受了这般委屈的自家媳妇只怕要闹上一番，却没想着会冷不丁地提及这门有纠葛的亲事，而且还是这般开门见山地想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顾玉锦按耐下心底的那一丝复杂情绪，稍稍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当年若不是我身子太弱，担心难以成年，本就是我与你定下婚约。曼儿，那日当我知道三嫂得知你家出了事决定退亲时，我只恨不能阻止。所以爹让娘过来问我的意思时，我便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只是……我这身子骨……”

　　“伸手！”不等顾玉锦将话说完，于曼珍便将他推坐到一旁的木凳上，随后抓过那纤瘦的左手，将自己的纤纤玉指搭在了上面。

　　“曼儿，你……会把脉？”

　　“嘘，别说话~”真的会切脉的于曼珍细细听了感应着顾玉锦那脉象，为了更精确又要求换另一只手，“换右手。”

　　望着自家媳妇苏醒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顾玉锦突然觉着这般挺好了：媳妇儿，本就该属于他的媳妇儿！

　　不大的屋子静悄悄的，隐隐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片刻过后，对自家夫君那身子大致有所了解的于曼珍凑到了顾玉锦面前，问道：“我若真会把脉，而且还能让你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你信么？”

　　“我那身子……”顾玉锦几乎同时开口道，听到于曼珍这般问，当即露出欣喜之色，连连道，“信！我信！我得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才能更好护着你。曼儿我答应你，今儿这委屈，他日我定找个机会，让你出了这口气！”

　　本想说不用的于曼珍见顾玉锦这般认真，便笑着应下了：“好啊，我等着你帮我出这口恶气。不过在你身子没调养好前，你得听我的。”

　　“好，听你的，不管身子好没好，都听曼儿你的。”顾玉锦略有迟疑，可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伸手环抱住了自家媳妇那纤纤细腰。

　　于曼珍的身体明显一僵，却到底不曾拒绝。这般甜言蜜语，自然让于曼珍的心情瞬间大好，也让站在西耳房窗台附近，竖着耳朵偷听，生怕小儿媳妇因为受了委屈而跟幺儿子闹腾的顾老太太，长松了口气。

　　顾老太太抬眼看了看正对着院门跪在院中的大孙子，心情有些复杂。

　　有道是“大孙子幺儿子”，可若是非让顾老太太分出个孰轻孰重来，必然是亲生的幺儿子。毕竟隔着一层肚皮呢。甚至，顾老太太也隐隐瞧了出来，她那大孙子的品性不行，再加上他那亲娘，将来多半是指望不上。

　　“都看到了吧。”此刻，顾老太太并没发现，西厢房，她那三儿子两口子，正趴在木窗台前，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之前我就跟你说，老太太偏心那个药罐子的幺儿子，你还不信。”吃了大亏的顾章氏，一边哼哼唧唧地揉着自己依旧在隐隐作痛的小腹，一边跟自家男人说着话。

　　“没啥信不信的。只要老爷子在，大郎再争气些，再过些日子能考中那秀才，这个家……到时候还不是我说了算！”躺在木板床上的顾老三并不以为然地回道。

　　“我先躺会儿，一会儿能吃饭了记得叫我。”被顾老爹拘着在田间忙碌了大半天的顾老三打了个大大哈欠，随后也没等身旁的自家媳妇应声，便闭上了眼。没过多久便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顾老三听到门外动静再次醒来，外头天色已大暗，身侧之人也睡得跟死猪一般，甚至还打着呼噜，心里顿时又萌生了两分厌恶以及嫉妒。

　　他的这个媳妇儿，好吃懒做，即便再年轻个一二十岁，那容貌也是压根没办法跟那个差点成为他儿媳妇的于蔓儿相比的。天差地别！

　　另一边，顾玉锦借口于曼珍尚未病愈又受了些惊吓，便没让她去正屋那儿跟大家一道用哺食。

　　此刻并非农忙时节，吃的又是哺食，吃完后过不了便该洗洗睡了。比起朝食，那野菜粥明显要稀太多，基本瞧不见米粒。少油水少咸味，又多是野菜几乎瞧不见米粒。唯一值得庆幸的，里头还加了些许切成指甲盖大小的红薯块，带着丝丝甜味，野菜也还算嫩，但味道也就那样了。

　　可饶是如此，苏醒后只吃了半盏鸡蛋羹，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的于曼珍，没有丝毫嫌弃，捏着鼻子，小口将野菜粥给吃完了。

　　“这里还有菜饼子。”见于曼珍只吃野菜粥，顾玉锦将特意省下的野菜玉米饼递给了她。

　　于曼珍低头看了看不过巴掌大的野菜玉米饼，摇了摇头，道：“我喝菜粥就行。”

　　“不行，你得多吃点儿，这两天你都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