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来了》廿七夏

2、官妓买卖案（二）

　　“你……”那女鬼震惊得颤了颤手，又引来某个贵公子一阵惊呼。
　　“小心啊——”

　　“抱歉，小侯爷你没事吧！”沐春匆忙受了刀，赶紧去看周芸的脖子，果然不小心碰了一点皮，有点出血。

　　“没事没事，不过，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衙门里应该很快会来人，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周芸捂着脖子，还好出血不多，应该只是破了皮，要是留了疤，可就毁坏了他俊美无双的容颜，那可要伤了多少美人儿的心呐！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是被他那个皇后姐姐发现了，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墙上的男子这时候跳下来，翘着大拇指朝巷子里的废屋打了个方向：“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家……不太好吧……”周小侯爷犹豫道。
　　“有什么问题？”男子的语气明显不耐烦。
　　“这上面还贴着封条呢……”小侯爷继续犹豫。
　　“你说什么？”男子的语气不仅不耐烦，还带了点杀气。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周芸面带微笑，僵硬地看着他脖子上多出来的一把匕首。
　　现在的人诺，动不动就动刀子，真是世风日下。

　　那男子收了匕首，对着墙头抬了抬下巴，周芸识趣地一跃上了墙，跳了进去。
　　沐春和那男子也跳了进去。

　　那男子似乎认得这处宅子，一路进了二道门之后，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有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抱在一起警惕地看着他们，知道看到沐春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沐春姑娘，他们是谁？”听得出来，这个也是一身白衣鬼模鬼样的人是个女子。

　　“说来话长了，不过，我们得先到密室去躲躲。”沐春没时间解释了，走到内室，绕过布满蜘蛛网的屏风，把厅堂上的一幅不起眼的挂壁风景画扭转了一下，再用力往里推，一道暗门出现在了旁边。

　　周芸后知后觉地想：原来西林巷闹鬼是真的。

　　走进了密室之后，沐春没向其他女鬼解释现在的情况，反倒是向着那位男子跪了下来。
　　“阁下就是楚门楚少主吧，这些日子，多谢照拂。”

　　“楚少主？他就是楚少主？！”

　　不仅是女鬼们惊呼，连周芸也不能幸免。

　　楚门少主楚叶蓁的名号，哪怕是周芸，也是听过的。楚门是江南的一个江湖势力，是由从前的一个漕帮发展起来的，近几年更是连通了整个东南部地区，成了首屈一指的大门派。
　　楚门少主的名头是近些年闯出来的。楚门势力扩张难免要引发其他人的不满，楚叶蓁这么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居然在三年之内，将他们全部摆平。靠的，不仅仅是手下人高超的武艺，更多的，还是他自身的魅力和手段。

　　但是楚门从未插手过北方的事，尤其，是京城的事。
　　楚叶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家少主也不遮掩，直接取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秀清雅的脸来。看这一张脸，谁都以为是个文采风流的翩翩佳公子，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个帮派少主。

　　但是，确实是他。

　　楚叶蓁摘了斗笠，一抬头，面前已经跪了一排的“女鬼”。

　　楚叶蓁歪头：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能在此处暂时栖身，多亏了楚少主，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说着，“女鬼”们还要拜。

　　这可把楚叶蓁惊得，赶紧去扶。
　　“姑娘们说的什么话，路见不平，本就理应出手相助。叶蓁只愧疚能做得太少，让姑娘们受委屈了。”

　　楚叶蓁给周芸使了个眼色：这么多姑娘跪在地上，你好意思呀，赶紧给扶起来！

　　周芸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也去帮把手。
　　不过——

　　“长歌姑娘？”周芸扶起一个“女鬼”，却发现这人好生眼熟。

　　“侯爷……还能认得出我？”那“女鬼”拨开散乱的头发，里面的一张脸，半边已经被划花，全部都是疤痕。但长歌的的表情里已经看不出悲伤，仿佛泪水早就流得太多，已经忘记了怎么去伤心。

　　“怎么，怎么这样？”周芸手足无措，长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她可是一年前名动京城的歌姬啊！一曲红绡不知数，不是说假的！
　　但，但是……

　　只见长歌自嘲地一笑，“侯爷最爱听我弹的十面埋伏，可惜，我是弹不了了。”
　　长歌说着，伸出了手。

　　周芸的心跟着一抖。
　　长歌的两只手，都只有四根手指！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周芸听得到自己的声音都沉了下去，心里头生出了无法压抑的怒火。

　　“侯爷，我断的不过是小指，平时生活还能自理，比起其他姐妹，已经是幸运的了。”长歌目色凄凉，却并不自怨自艾。“还请侯爷为她们做主！”

　　“到底，是因为什么？”周芸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发出这么冷的声音。

　　接下来的话周芸听得七七八八，对于事情的经过也都了解清楚了。

　　这些女鬼原本都是官妓。按照当朝律法，官妓是不能买卖的。可是，有些恩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路子，说能帮他们脱籍。这些官妓都是获罪被身，被迫屈身青楼楚馆，能有机会跳出这个火坑当然是不假思索地抓住。

　　她们知道，就算能有机会从良，她们也很难嫁得好。何况她们是官妓，连赎身的自由都没有。有恩客愿意为她们找路子脱籍，哪怕是为妾，她们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只是她们不知道，她们脱籍之后的生活，会如此凄惨。

　　“我不过是遇到个残忍的主母，她不能容下我，于是砍了我的手指，让我不能弹琴，毁了我的容貌，让老爷不再想要见到我。最后，发现老爷根本不在意我的时候，将我赶出了家门。”长歌叹息，“其他姐妹的遭遇，比我更甚者，十有八九。”

　　“是啊，有被活活打死的，也有沦为待客玩物的。本以为是脱离苦海，却不成想，反倒是进了豺狼窟。”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报官？”周芸长在世家，他见过世家的残酷，但这种直白的伤人，也未免太无法无天。

　　“因为她们没有身份去报官。”坐在一边的楚叶蓁突然冷冷地道。

　　“没有身份？”周小侯爷不明白了，“怎么会没有身份呢，长歌在京城里的名声，谁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本名是什么，什么身份，因何罪没入妓籍？”楚叶蓁连珠炮一般的发问，用一种鄙视的语气。

　　周芸望天。
　　他确实不知道。

　　不过……
　　楚少主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吗？
　　他脸上的表情是嫌弃对吧，他刚刚语气是鄙视没错吧？！
　　他有得罪过楚少主吗？！

　　周芸撇撇嘴，“人家姑娘的私密，我怎么会知道……”
　　楚叶蓁给了他一个白眼：就知道你这个二世祖什么都不知道！

　　周芸憋气。

　　“小侯爷不知道也很正常，谁会知道，我们的身份，全部都被替换了呢。”边上一个“女鬼”插嘴，她的身影沙哑，整个人瘦的没有了形状，五官深深地凹陷进去，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身份被替换？”周芸糊涂了，“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们被发落到各处时就被剥夺了名字，都是用各家妈妈给的花名。脱籍时，我们的户籍就直接迁到了买家那边，我们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给我们的身份根本不是我们自己原来的身份。”长歌解释道。

　　“所以说，你们去报官也没有用，因为从户籍上，主家根本与你毫无关系，不管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都牵扯不到对方。”周芸的脑子一下子灵光了。

　　楚叶蓁之前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现在听到姑娘们的详细诉说，还是忍不住踹墙：“这群混账东西！”

　　“我们去告官，无法给对方定罪不说，就算拼死拉了对方下水，我们也没有活路。”有的姐妹心思浅薄，无凭无据，自然高不成。可也曾经有过，心思细腻略有城府的女子，拼死将害她的人咬下水的，结果却是，自己也为之陪葬。

　　“要坐实那些人的罪过，就必须要承认，自己的顶了别人的名字。官妓冒名顶替别人脱籍，一样是死罪。”沐春垂下眼帘，她们根本无路可走。

　　周芸深深叹了口气，“我能为姑娘们做些什么呢？”

　　周芸从不曾真正踏入官场，护城军衙门的职务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混日子，以他的为人，他不该管这麻烦事。但既然他已经被卷了进来，让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他花天酒地的日子，又令他于心难安。

　　楚叶蓁却挑着眉毛，不相信地拒绝道：“你一个公子哥儿，能做什么？还是乖乖回去，喝茶逗鸟，只要不把这里的事儿说出去，就算我们谢谢你了。”

　　又被楚叶蓁怼了两句，周芸更郁闷了。他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楚少主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帮她们？”周芸不服气。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