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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外1-余生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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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看一本书。
如果我最初就没有明明白白的出现,谁还会觉得我是书里该有的人,他们一定会偏心第一个出现的人。
所以你第一眼看到了他,喜欢他,也就不奇怪了。
人,总是会多想的。
尤其是在黑夜,兀自纠结,兀自挣扎,好像白天的坚强都随着阳光一同消失在地平线下。
……
他不会想这么多。
……
大安四年秋,十一月正是天寒。
阴阴下过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虽不及严冬刺骨,但也灼得人手上发冰,脚尖冷寒。
白绒裹着的人,斜斜依靠在茶馆二楼不起眼的角落,透过旁边的镂窗,将目光凝在下方的一处。
“把人清理干净些”
那个人不适合在阴暗狭小的地方打斗,尤其是被人拿着赤焰石制约的时候。
等他看见周围没人,肯定就大大方方的打算当街行凶了。
“这边,已都是咱们的人了”
想把路人完全清干净是不可能的,总有路人会看热闹过来。
“嗯,去和知府打点一下。”
男人本来想帮那个人人把祸害全清理一遍的,但是这次幕后之人的网撒的太大了。
他总得留些东西让人明白,提早预防,免得那个人的手伸到他管不到的地方。
下属还要说话,男人却骤然抬手止住了他,白绒下的头探出些许,整个脸微微倾向镂窗。
透过镂窗,他看到那抹红衣,动作干脆,手腕凌厉,一招一式,虽不是大开大合,但却气势磅礴,十分豪放。
这实在不是一个应该干这种阴脏任务的人。
慕天翊看着叶魁的敌人,转瞬就成了一具尸体,嘴角扬起一丝欣然欣赏。
不愧是焚神毒体,恐天下再无可与之争锋者。
还是……天命将星。
耳旁传来人的咳嗽声,慕天翊骤然反应过来。
赤焰石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
寒风从漏窗中渗进来,慕天翊微微蜷缩一下,压住小臂,把小臂压在胸前和腿间,靠身体的温度让他不至于过疼。
其实没什么大用。
直到他抬起头,才看见那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远际。
慕天翊立刻起身下楼从侧门拐入小巷,穿出到巷口,双眉微蹙。
这人总是丢三落四,记不住收拾残局,他却无法放任遗留着炙热内力造成内伤的尸体让人吃个教训。
他抬手轻点前方,便有黑影出现,处理残尸。一切都熟悉的好似做过千遍万遍。
指点完这一切后,他单手捂住左臂,身体微微僵硬起来,似乎有什么尖锐的疼痛从他的左臂炸开。
但很快他的脸上就恢复了平静。
“查出来了吗?”
“有叛徒和天殺阁的死士接头,还不知是谁”
“继续”
他看了看男人离去的方向,眸中突然有些许似乎可以算是紧张的神色浮现,这让那双深如点墨的清冷瞳孔着染些许生动气息。
这是百年一遇的将才,他守了这么多年,总不会让别人占去。
这是他取天下必用的底牌。
“我不允许赤焰石再出现在他面前”
“是”
……
慕天翊从梦中慢慢清醒,他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他的大脑还有些不清楚,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喳喳。
回来后叶魁总是蔫坏蔫坏的,每每起了什么逗弄他的心思,总会蔫下来,慕天翊无法安慰人。
因为他也还没有平静。
可听清外面的声响,他却紧紧抿住了唇。
“殿下最难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回来倒会摆身份,你已经被休了。”
叶魁微微皱起眉头,还没来的及生气,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殿下最难的时候你不在”
叶魁握了握拳头,知道慕天翊不喜欢这些后院争执,他咬了咬牙,克制住自己,有些沮丧,整个人笼罩着阴沉。
是,他认错了人,慕天翊最难的时候,是他说话不算数,帮错了人。
他活该如此。
崔莹莹看着叶魁的表现,愈发趾高气昂,她可知道当年叶魁是怎么威胁她的,让她和叶十二排排跪在前面。
可如今呢?
她是尚书的嫡出小小姐,入府就是侧妃,隔日抬了太子妃也不奇怪。
而这个宰相嫡公子,如今是庶人,甚至当年差点被贬为奴隶。
崔莹莹踏着高傲的步子,嬷嬷教导的规矩中多了一分小姐的矜贵,微微扬起的下巴,倾斜的视线,一颦一笑,竟也无不娇蛮无不动人。
叶魁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慕天翊肯把他带回来,他就真的什么都不能求了。他犯了大错。
他知道,但纵容这个女人骑在他头上。
崔莹莹嘴上带笑,骤然接收到叶魁凌厉的视线,吓得噤声。
屋内突然传来人清淡的声音:“阿魁,你进来。月貌把侧妃带回去,东宫不比王府,本宫的院是外院,不准侧妃随意走动。”
太子的寝殿属于外院,不准侧妃随意走动,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可慕天翊如今说了,这就是规矩。
月貌脆生生应了一声,看也不看叶魁,路过他的时候好像多看一眼都会污了眼似的。
崔莹莹听到慕天翊的话小脸煞白,有些气急。
凭什么王爷喜欢一个男人。
可她还是有些忌惮叶魁。
分明是个犯了错的男人,却那么高傲。
叶魁怔了一下,步子却不慢,开了门进去。
“是不是要起了?”
叶魁顺手去端台架上的铜盆。
慕天翊不喜欢人在旁边伺候,叶魁这几天愿意做,就一直在做。
堪称卑微。
慕天翊抬了一下手,叶魁立刻明白,做的速度都不比天鬼差多少,就差在他床头跪下。
慕天翊抓住叶魁的手臂,带着叶魁坐到身边。
“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不要怕,以后就有我了。”叶魁看慕天翊的脸色,找不到受惊的苍白,才算放下些许心思,温声安抚。
慕天翊很少见到叶魁这样温顺的样子,眼中压抑的愤怒,在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后立刻冷静下来,随后全都换成连这个人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
明明这个人生来粗枝大叶,开始伺候他洗脸都控制不好时间和水温,准备早了他没起来要再跑一趟,准备烫了傻乎乎的端着盆在外面跑,那蒲扇扇,直到月貌看不下去了打了冷水来才作罢。
做事小心翼翼,关心则乱。
是时候,把事情说清楚了。
慕天翊握着叶魁的手,安抚着人,缓缓开口:“阿魁,我设计收你为侧侍,的确是为了你的将星之命。”
叶魁微微停顿,立刻点点头:“我还能打仗”
叶魁百依百顺,甚至都有些憨傻的样子让慕天翊心软了软。
叶魁没有惊讶,没有埋怨,似乎慕天翊要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带着目的的接近也不算接近,只是要求,而只要他要求了,叶魁就会达成。
“你为什么不怪我,带着目的算计你?”
慕天翊明知故问,果然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因为我愿意。”
“所以救你也是我愿意的,我也不怪你。”
慕天翊的话音未落,叶魁就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瞬间就变了。叶魁知道慕天翊要说什么,但这就是他的错,他不想慕天翊再为他找借口。
是他认错了人,是他的错。
叶魁只激动了一下,就怕扰了慕天翊的心情,转身端了铜盆,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这回时间尚好,再不洗就凉了”
慕天翊沾水扑脸,从人腕上取了搭着的白布将水拭尽。
“打份粥来吧”
叶魁接了命令,自然而然的把心中的不舒服放下。转身就朝着门外走。
说是个大丫头般的侧侍,却直接背对着王爷离开,没有丝毫规矩。
站在窗口的月貌撇了撇嘴,就看见她们的王爷微微仰头,侧靠在墙上,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舒适的慵懒。
……
也不错吧,月貌觉得,王爷从来没有如此自如过。
府里的下人没一个是看得起叶魁的。
父亲是朝堂的蛀虫,他是劫狱的纨绔,下人们聊天时都猜想叶魁那个将军,八成也是他父亲给买的。
纨绔就算了,还贪慕荣华,王爷出事前据说叶魁就走了一次,等王爷回来封了太子,这个侧侍被休了还巴巴的跟了回来,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叶魁看着这些个人的脸色,他本该生气,但是没有。
他不会给慕天翊找哪怕一点麻烦。
那些人背后敢说,面上也就是带些奇怪的眼色去看他。
“殿下要喝粥。”
“喏,就那边,自己端吧。”
厨娘扬了扬下巴,就看见叶魁面无表情的端起一碗滚烫的粥,扭头出去了。
肩背宽而有型,走路虎步龙行,侧脸狭长眼稍勾出倜傥。
厨娘愣了愣,都没想起自己为了刁难人准备的那碗粥,真的是刚刚熬好的,就被这个人用肉指端着,没有盘子他也不说。
“我看是个狐媚的,白生了一副英朗相貌,眼睛还不是出卖了他,有什么好傲的,再傲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叶魁当然不能去要盘子,否则以这些人的势利眼,他肯定会发怒闹得慕天翊皱眉。他也不想去碰厨房肮脏的布子,也不想撩起这身慕天翊送给他的衣袍垫手,也没有拿白绢的习惯,也不怕疼。
慕天翊就着人的手喝完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就看见人把碗收起后微微蜷起的手指。
人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怎么回事,让我看看?”
叶魁想拒绝,就看见慕天翊微微皱起的眉头,他这几天乖惯了,潜意识就把手送了上去。
好看的人微微低头,昨日刚洗过蓬松的墨发就放大在叶魁的眼前。
他感觉指尖上落下一点柔软,接着有湿意点在上面。
叶魁浑身掠过一阵酥麻,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他不能……
不能再有那些放肆的想法。
慕天翊吻过人的指尖,看着那个穿着他送的红衣的男人拘束的站着的样子。
指尖的茧很厚,不知道是做什么磨出来的,虽然避免了人烫出水泡,但这也已经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
叶魁不愿意碰他,不愿意被挑起感觉'。
不仅仅是愧疚,还有他身上的这些茧子,这些伤,让慕天翊心疼过。
慕天翊控制不了自己的多愁善感,他可以让自己理智,但是表情上就是会表现出来。
叶魁心怀歉意,觉得自己不配被心疼,怕他难过,所以回来几乎就没有碰过慕天翊。
慕天翊却知道人身上的伤。
腰斩。
堪称惨烈的豁口,即使康复了也不能直视。
还有一件事是他最近才知道的。
叶魁怕他看到了担心,在实在忍不住毒发草草缓解了一次之后,立刻找了叶知命,把那处几乎贯穿整个腰一圈的伤口,那些因为伤口过深隐隐分成两片的腰肉,重新划开上药缝合,希望可以留成一道细一点的白疤。
这根本没有必要。
叶知命愿意纵容叶魁做这个事情,来向慕天翊卖惨表心。
但是慕天翊清清楚楚的知道叶知命有多么不悦和无奈。
可叶知命想拉住慕天翊,他也怕慕天翊真正的对自己的弟弟失望。
慕天翊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都想的是要讨好自己,而不是,这份爱情,本来就是双向付出,他和叶魁不管为这个感情承受了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们这是对自己爱叶魁的心没有自信吗?
不,叶知命可能是,但叶魁绝对不会是。
能让叶魁不主动的原因,只有愧疚。
可感情,从来就没有谁欠谁一说。
有的只是他们相爱的态度。
“腰上的伤好了吗?”慕天翊开口。
叶魁被这么一问,潜意识退后一步,他不知道慕天翊是怎么知道的。
慕天翊起身下床,叶魁担心慕天翊没穿上衣服天冷,横步一跨就连着被子带着慕天翊拦到了床上。
慕天翊抓住他的衣袍,叶魁也没敢动。
似乎比起被人发现伤口,让这个脆弱的瓷娃娃着了凉更为让他难受。
“我没那么怕冷。”
慕天翊说,叶魁听着他的话,还是紧张的拿被子把他的左臂先护起来,然后裹住全身。
“坐好,我给你拿衣服。”
慕天翊不应,掀着被子把叶魁一起裹了进来。
叶魁身体一僵,就快速脱了带着寒意的外衣扔下床去,小心的护着慕天翊躺好,把扬进冷气的被子压的严丝合缝。
“天翊……”
低低的声音有无奈和纵容。
“阿魁,如果是我认错了人,是不是只要亲亲你,你就可以原谅我了。”
叶魁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只要哭一哭,晚上求个绕,你发泄一下就没事了?”
叶魁心头一软,还真正认真的开始想这个问题。
“那你应该是要被欺负坏了。”
“是啊,那为什么换作你,你也流泪了,也道歉了,你就原谅不了你自己?”
叶魁环着慕天翊的腰身,低声,带着自责:“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因为你看起来比我强大,比我坚强,因为我是雌服人下的,就应该享受更多的包容与厚待,连你的兄长也这么认为对吗?你宠我是责任,我宠你就是你的福气和你欠下的债了?”
叶魁哑然,可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不觉得有什么错。
“阿魁,这不对。”慕天翊环着他的腰:“你受伤,我会心疼,你不知道是我救了你,就只是喜欢上我,就为了我一个荒唐的理想,一个荒唐的要求,半年成将,受着天下所有人的恭维,只字不提自己的难处。如果按你那么想,我也是欠你的。但因为我是看似弱势的那一方,没有人会认为我异想天开,娇纵任性,第一眼看见中毒的你就开始谋划,要让你给我打什么虚无缥缈的天下,不惜把你算计进入我的王府然后让你注意到我,和你喜欢的人相背而行最后只是要为了我去豁出性命,他们没有人会怪我。”
“可我的确认错了人。”
“可你也值得被原谅。”
“我……”
“阿魁,坚强,不是你不被原谅的理由。没有理由,哭泣请求的弱势的人就应该被原谅,而担负起责任和歉疚的强大人,就要折磨自己一辈子。”
叶魁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软发烫了。
他吻了吻怀中人犹如深潭般神秘,认真看着他时会让他感到被摄取魂魄的眼睛。
他的魂魄早就在这个人身上了,这个人的眼中也全是他,这个人也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有些过错不是我们想犯的,你认错了我,是因为你丧失五感,又恰好有人出现,还不告诉你真相。我失去了亲人,是我对时间,对你的毒素进行了错误的预判。很多不幸我们彼此都有责任。”
“……”
“可是余生,我们有彼此,我们一起承担。”
叶魁闭了闭眼睛,他明白了,他知道慕天翊要说什么。
他的吻从人的眼睛滑落到嘴唇上,感觉到有点咸味儿。
分明是慕天翊在安抚他,慕天翊却先流泪了。
慕天翊从来不是弱势的人。
可他的确是强势的人。
余生有什么灾难,还是他先来扛吧。
这一次,他一定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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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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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