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暗室逢灯》砚西舟

4、第四章

　　在得知宋宽也出事之后，曹永川在按照余邈的嘱咐将场子收拾干净、又仔仔细细地坚持一遍之后，不敢多耽误一分钟，火速报了警。
　　在接到Sink Into的报警电话之后，六华州市中心所在的辖区出警速度也十分迅速。

　　大概是因为做多了收拾摊子的活计，而今日的重点又在这起突如其来的凶杀案上，加之这些在六华州开设地下赌场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秘密，且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异常复杂，没有人想主动去触碰这个霉头和泥潭，给自己惹得一身腥。
　　于是在多方原因的作用与余邈、曹永川等人恰到好处的说辞下，警方的视线和注意不出所料的放在了那具被一把水果刀夺走生机的尸体上。

　　“余先生，谢谢您的配合。”与余邈交谈的是六华州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关景曜。
　　关景曜将手里的笔录本和黑色签字笔一起递给余邈，并指了指几个需要余邈签字的空白处。
　　余邈签好字，将东西一起递了回去，两个人适时地从沙发上起身，握了握手，余邈那张年轻得有些不符合他年纪的面容上露出往日里最常见的、带有些许痞气的笑容道：“案子就得多麻烦您了。”
　　关景曜笑笑，视线环顾四周一圈后，同样开着玩笑的语调回道：“您放心，我们也知道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停业一天得有多大的损失。”
　　话音刚落，关景曜捏在笔录本下边的手机就急促的响起来，关景曜有些抱歉地朝余邈笑笑，便拿起手机准备离远这个颇有些嘈杂的现场，却是在看到来电显示的备注的同时，就严肃了脸色，当即就接起电话。
　　余邈无甚在意，他将手揣进口袋，就刚碰到烟盒的一角时，听到此刻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关景曜传来一句：“喂，江支队……”

　　——轰隆
　　一声没有闪电的闷雷在六华州的上方响彻云霄。
　　这个时节，对于六华州来说，并不是打雷的雨季，这雨倒着实下的着实突然了些，就像是憋闷许久的昏暗中忽然传出来的异样声响。

　　许是因为距离近，又或许是那一记雷鸣震得他有些耳鸣，一瞬间，余邈屏蔽了周围的嘈杂，却独独听到了从电话那头漏出来的声音。
　　顿时，原本迈开的步子停在原地，而口袋里摸着烟盒的手也不知为何的颤抖起来，他微微侧目，循着声音看向那个被关景曜搭在左耳的手机，忽然像是有一口浊气堵在他的胸口，让他窒息一般的迅速回头，逃跑似地快步出了夜店的大门。

　　一时间，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过往像巨浪一般席卷而来，顷刻间吞噬了他那份维持良久的理智与冷漠。
　　余邈站在夜店大门外的石阶上，不知怎得，倏然有些手足无措，这堂皇富丽偌大的夜店在他身后依旧灯火通明恍若白日，可此刻，在余邈的眼里却变成一张无时不刻追赶他、妄图将他吞噬的血盆大口。
　　他的手依旧颤颤巍巍的，须臾间，余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猛吸一大口，尼古丁给予神经的刺激才堪堪将他理智的衣角拽住。

　　“我没听错，就是他……”余邈缓缓蹲下|身，嘴里呢喃着一些片段细碎又没头没脑的话。
　　九年多，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
　　时间，是可以抹灭与抚慰诸多痕迹，但也依旧有坚如磐石的事物在与残忍的时间做着抗争，就像那沉稳纯洁如清涧的声音，再比如那入骨般的思念。
　　余邈的眼前飞快的闪过无数个画面，那都是他往日里用尽理智所克制的纯净。
　　如果说思念是从黑暗中延伸出来的一条朝圣之路，那我必是这漫长艰难旅途中最虔诚的信徒。
　　……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雨滴逐渐砸在余邈身上的时候，他才稳住自己那番飘忽不定的思绪，徐徐起身，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四肢，面上又恢复了那副将他面容优点展露的恰到好处的痞笑，轻敛眼睑，淡淡呢喃了一句：“狗东西还真难忘啊……”
　　复而转身，又走向那个他方才想要拼命逃离的地方。
　　此时，唯有雨滴落在他身后，将他的身形模糊虚化，最终消失在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内。

　　*

　　翌日清晨，江钊阑把整理好的所有报告递给档案室的一个同志之后，就套上外套，上楼敲开了常局办公室的门。
　　进去的时候，常局在打电话，他用下巴指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江钊阑先坐，一边还对着电话答应道：“嗯、嗯、行，我知道了……”

　　几分钟后，常局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江钊阑，起身，直接从右手边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摸出来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递给了对面的江钊阑，随后说道：“我知道你找我什么事儿，现在有个比昨晚上这件案子还重要的事情，你先看看这个。”
　　江钊阑接过档案袋，看到印在档案袋上两个大大的绝密二字，并没有着急打开档案袋，而是将视线挪向常局，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就知道了。”常局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示意江钊阑看那份绝密文件。

　　常局为人正直且是江钊阑这么多年的老领导，遂江钊阑不疑有他，绕开缠着的白线，从档案袋里取出来一份高度机密的红头文件。
　　——准确来说，是一份通缉令，外加一份行动计划。
　　江钊阑草草将里面的内容扫了一遍，里面的内容都很简洁明了，没有往日那些文件里的废话，最后的落款也并不是上一级的公安厅，而是公安部。

　　常局抬起眼皮，轻抿一口滚烫的茶，说：“这是一项由公安部直接牵头领导、多方联合侦办的一项高绝密围剿计划，整个计划的布局时间长达十多年，现在已经到达最终收尾的阶段了。”

　　“十多年？”江钊阑捕捉到这个时间节点，嘴里也重复一遍，“这么久？”
　　“是，这份通缉令上的所有涉案人员以及每个人的犯罪行为与相关证据，均为我们彻底粉碎以六华州地下赌场为核心、呈放射状的整个华北地区地下赌场的工作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强有力武器。”
　　江钊阑闻言没有说话，翻看着手里通缉令的名单，在翻到倒数第三页时，就看到了昨日接连殒命的两个被害人，宋宽和程经纬。

　　常局继续吸溜一口烫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我昨晚上为什么让你亲自跑现场的原因。”
　　江钊阑又连着翻了好几页，看向最后一页落款处的时间，正是昨天。
　　江钊阑轻挑眉尾，问道：“您这东西什么时候拿到的？又是什么时候开的会？”
　　“昨天下午四点多开始的，结束也到六点多了……”常局明白江钊阑问题的意图。

　　“宋宽的被害时间确定是在晚上七点前后，”江钊阑说着，合上通缉名册，将他们重新装在那个档案袋里，“那边刚开完机密性的会议发出这等高机密性的文件，本市和六华州就接连死了两个相关人员，常局，谁都不相信这是个巧合吧。”
　　“所以，部里对这次的案子十分重视，刚刚来的电话，就是厅里领导的施压电话，虽然没有明白规定破案时限，但计划的开始已经迫在眉睫，稍加的耽误和些许的错处都有可能将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力物力所付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这番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常局将端在手里的紫砂茶杯放在办公桌上，直起腰看着江钊阑，继续说道：“这个案子和六华州的那个案子都得以最高的效率和最快的时间侦办结束。”

　　江钊阑点点头，起身将手里的档案袋放在常局的办公桌上，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常局出声叫住，“省厅让你全权负责这次的案子，还有这个档案袋。”
　　随后，常局将办公桌上的那个档案袋拿起来递给江钊阑，说道：“回去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一次的主力战场就在六华州和咱们靖川，部里和厅里都有让你参与并主持后续工作的意思。”
　　江钊阑一顿，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情，那必定是有让他参与的意思，但让他主持，江钊阑倒还真是没有想到，他看看那个牛皮纸档案袋，又看了看常局。
　　“厅里的决定自然有他们的用意。”常局说罢，朝着江钊阑摆摆手。

　　忽然，江钊阑口袋里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常局办公室的寂静。
　　常局又将那个档案袋往前送了送，示意江钊阑赶紧接电话。
　　片刻后，江钊阑左手拿着那个档案袋出了常局的办公室，右手接通电话，李晋阳的声音当即就从电话那头蹦了过来。
　　“江队，那把水果刀的报告出来了，六华州那边的市局也把刀柄上的那家夜店和另外一位死者的基本信息整理结束发过来了，凶器上面有一枚清晰的指纹，指纹的主人也已经找到了，正是那个夜店后厨的一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