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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芜城第二人民医院今天病人特别多,老人小孩青年如同小镇赶早集一般聚在各个窗口,乐心在我身边打了个喷嚏,我又把她往怀里搂紧了一些。
      “早知道昨晚就不开空调了。”乐心叹气道,她的手背上吊着挂瓶,让我十分心疼,同样吹了一夜空调我一点事都没有。
      “人偶尔发一下烧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个世界上能让你感冒发烧的病毒有成万上亿种,每当你痊愈过后,你的身体就会产生对这种病毒的抗体,让你的体质变得更强大,”我安慰道。
      “是啊,哥哥,我要是有你这种心态就好了,我还是太年轻了。”乐心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群,总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生存的意义。
      “我妈就是被你们医院给治死的,今天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好使!”此时大厅门口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男子手提一把□□在人群中叫嚣着,他的身后跟着小弟,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五十多岁的保安大叔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渺小。
      “哥哥,怎么回事?”乐心被这阵势给惊了起来,我摸着她的头示意别害怕。
      “没事,人死了亲娘都会找个地方发泄。”我说。
      ”先生,关于您母亲的事,本院深表痛心,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手术前我们已经和你们家属告知风险,你们也都签了字,所以……啊!”一位身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劝阻无效后被光头用片刀刀背砍翻在地上,他捂着脑门痛苦地嚎叫着。
      “呸!日你先人,老子一天学没上过,你们要老子签啥,老子就签啥,老子要是不签字,我妈能进行手术?狗日的医院会耍两下手术刀就牛逼了?老子也会耍刀!”光头男子吐了一口痰在医生脸上,话毕就要往大厅里冲。
      保安大叔提着警棍冲了上去,然后捂着脑门又都退了回来,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堆满整个大厅。
      “哥哥,我们……”乐心抓着我的衣角,面露恐惧的神情。
      “没事的,我们也是病人,他只针对医院。”我安慰乐心道,然而下一秒那些混混马仔便冲到我们输液厅来。
      “老少爷们,还敢在这输液治病呢?这里输的都是慢性毒药,不怕被医院毒死啊?”光头男站在我们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看就要上来赶人。
      乐心缩在我的怀里发抖,病人们一个个都拿起药瓶逃离输液大厅,我和乐心都没有动,我们的纹丝不动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抢眼,大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态势。
      “你们他娘的不怕被毒死吗?”光头走到我们面前说道。
      “我女朋友生病了,需要治疗。”我说。
      “换家医院,别让哥们难做。”光头皱着眉头。
      “输完液,我们就走。”我依旧很平静。
      “嘿!我操你妈的!”光头举着片刀的刀背就向我砍来,我并没有躲闪而是伸手接住了刀背,我的左手握紧了整个刀片,刀锋割破我的指节,鲜血顺着血槽滴了下来。
      “啊!”乐心尖叫起来,光头也面带惧色,我却一丝疼痛感觉不到。
      “差不多得了兄弟,我没想弄死你。”光头声音有一丝颤抖。
      “那你们走吧。”我说,“过一会警察来了,就都走不了了。”
      “我妈不能白死,我得让这帮孙子陪葬。”光头使刀的手有些微微用力,他还在坚持着。
      “我今天流了一地的血,就当血祭了吧,现在我只想让我的女朋友安心输完液,她明天还要上课。”
      “你的脑子里他娘的只有你女朋友,你们有没有点怜悯之心?都他娘的该死!”光头再次怒了,人的愤怒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爆发,波及自认为有罪的人,而却忘了其实我们都有罪。
      光头抽出片刀,此刻的他已经化身愤怒的魔鬼,没有任何理智而言,我站了起来,准备将他干翻,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头顶生风,一道白影从我们面前飞过,那白影修长的腿如同一把军斧不偏不移的劈在了光头的脸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光头已经被干翻在地。
      那白影飞身落地,将光头制服,利落的动作让我惊叹不已。这个身手是如此的熟悉,空气四周弥漫出来的香气又是如此的令人难忘,我不敢相信会在这,以这样的方式和她相遇。
      白影回过头来,看着我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赵文书!”
      “你好,白军医!”我也笑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变得轻松起来,除了白军医身下的光头。

      “所有新兵排好队,待会抽完血去你们班副那儿领八宝粥和火腿肠!”指导员在旅医院的体检大厅喊道。
      我们都把迷彩服脱了半截,等着进屋做彩超。还未出秋,天气依旧炎热,汗馊味也逐渐占领着旅医院的大厅。在医院里服役的女兵戴着口罩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她们带出一阵香风以抵挡我们难闻的气味。许多新兵都盯着那些女兵出神,她们好似神仙一般,过着和我们截然不同的生活,在这医院里服役,应该不用天天跑步,练队列吧?
      我没有心思看她们,我在看墙上的军医简介,那一排排老头军医相片中,夹杂着一个年轻女性,她竖着马尾辫微笑着,常服上的一杠三星标志着她的资历还不算浅,第五军医大学毕业的白洁上尉。
      “下一位!”屋子里的女声喊道,我缓过神来,到我了。
      我走进屋子,酒精味让人麻痹,白洁上尉就坐在床边,摆弄着仪器,她瞥了我一眼,我立刻立正。
      “不用拘束,列兵!”白洁叹了口气说道。
      “是!首长!”
      “鞋子脱了,躺下!”
      “是!首长!”我开始不好意思的解开我的迷彩鞋鞋带,又脱了迷彩外套,屋里弥漫出不好闻的气味,那是男人身上最原始的气息。
      白洁上尉戴上口罩,也没有面露厌恶的神情,显然是见惯这些脏男人,她给探头上涂好导电糊,接着掀开我的体能训练服,从我的肋骨滑到肚子。
      我这个人天生怕痒,尤其是肋骨肚子那块最敏感,所以当探头接触到我的皮肤的时候,我就开始狂笑不止,在床上左右摇摆。
      “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白军医皱起眉头来。
      “不好意思,军医,我怕痒!”我抿着嘴说道。
      “没一点出息,将来一定怕老婆。”白洁骂道。
      要放在平时医院里我早就嘲讽她了,但是这里是部队,她又是一个军官,我只能听着,并频频点头。
      “起来吧,一切正常,列兵同志。”白洁收回探头,又扔了几张卫生纸给我,让我擦干净肚子上残留的导电糊黏液。
      “谢谢军医。”我坐了起来,穿上鞋子,只想赶紧出门。
      “下次把袜子用肥皂多泡泡。”我临出门时,白洁对我喊道。
      太尴尬了,我心想,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标志的美人,但是刚才那样的自己完全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从头木到脚,我开始怀疑自己天生的狡猾,正在一点一点的被部队抽离,以至于在一个女医生面前都显得那么木讷。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军医好看吗?”我出来后,一群人围过来小声问我。
      “很有气质,你一进去她就请你脱鞋上床。”我说。
      这一刻我又相信了班副之前和我们说的话,只要进部队一两个月,见到母猪都会觉得像貂蝉,何况现在在里面坐着的是个即使在地方也很少见的美女,所有新兵的幻想都被挑了起来。
      眼前新兵们争先恐后的去做B超的一幕很好笑,我又很想和小薇分享,告诉她,此刻我是如此的想她,想她的肌肤和耳边的窃窃私语,告诉她,我是如此的希望她能明白重压之下的快乐是多么的来之不易,然后,我就不敢再想她了。
      “谁是这个连的指导员?”我沉思中,一个尖利地女声划过我的耳膜,我们一群人都抬头望去。
      这个声音的主人,慢慢从走廊的尽头走了过来,她摘下口罩,露出擦得雪白的脸蛋,白大褂下的迷彩服戴着下士军衔。
      “我就是他们的指导员,怎么了?”指导员听见有人找自己也很诧异。
      “你是指导员是吧?麻烦把您的兵都管一管,你们连那几个班副跑到护士站要我们医院护士的联系方式,咱们护士不给还就在那里不走了,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兵。”这个女兵看上去特别泼辣,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面对干部一点不惧怕,着实让我们震撼到了。
      指导员听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但遇见个这么泼辣的小护士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连连应付,保证严肃处理。
      听见班副们要挨罚,新兵们也纷纷议论起来,唯独许涛依旧是闷闷不乐,我发现了这一点,并走了过去。
      “兄弟,没事,会留下的。”我说,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风,我说真的,要是我愿意走,你们会不会怪我?”许涛开口道。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晚我想了一个晚上,我觉得这次体检要是再不过,我也同意部队把我退回家。”
      “为什么?当兵可是你毕生的梦想啊!”
      “对,我从小做梦都想要来当兵,考上大学后,每一年我都报名参军,因为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只有我爸照顾我,我也想保护别人,体验一下当一个守卫者的感觉,但是现在这个高血压,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冲上我的脑门,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晕倒。”许涛眼里的泪水开始打转,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哽咽。
      “许涛!”我轻唤他的名字,“你走了,这个班我就没有老乡了。”
      “小风,我知道,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你也想让我留下来,我不怕死,我怕的是万一我在部队死了,谁来照顾我爸?他现在快五十岁了,还一个人在老家种田……”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盯着地面,或许很多时候我的想法是不够成熟的。我曾经想过,无论在什么境遇,坚持到底总是对的,因为上天眷顾有恒心的人,但是此时此刻许涛让我明白,其实有时候放弃也是成熟的表现。
      “兄弟,我支持你,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对许涛说道。
      秋后的蝉不再那么撕心裂肺的叫着了,它们懂得自己即将逝去的道理,开始减少了对炎热季节的恼怒。
      我和许涛坐在旅医院的篮球场上喝完了八宝粥,又各自吃下了火腿肠,饱腹感让我瞬间感觉到了满足与幸福,我不禁在想现如今我的幸福感变得这么低,这么容易满足了吗?竟然会因为八宝粥和火腿肠而感到幸福,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我竟然会觉得八宝粥如此的美味。”我冷笑着说道。
      “我们现在属于除了这身军装什么都没有的人,有八宝粥吃,就是人间乐事。”许涛安慰我道。
      “涛子,我有时候好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被这个世界遗忘,我的智能手机已经上交了,将近一个月没发过动态,那些不知道我去当兵的同学朋友,会不会以为我死了,然后渐渐地也就淡忘了我死了这件事?”
      “但是即使你天天出现在你的微信朋友圈里,他们也不会认为你是一个鲜活的人啊,他们看见的你,只是一组图片,一段视频,并不是你在真真切切地和他们对话。”
      “可是他们至少知道我活着。”
      “兄弟,相信我,不在意你的人眼里,永远没活过,甚至没有存在过,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是在找寻存在感,不然这个世界太无聊冷漠了。”
      我一时语塞,因为我没有想到,平常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许涛,思想这么深邃。
      “带回,训练!”指导员在体检结束后对我们喊道。
      新兵们又开始哀声哉道,可怕的战术训练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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