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诡》淮左凌戈

71、卷十 曲终人散（三）

　　然这一注意，却是由此发现了不少秘密！
　　这一查才知道，原来就在宋贺二人深陷在丹凤门一案之时，且这么些日子以来，贺衡还将全部心思都盯在胥苍和阮玉卿的时候，浦尚农却在私下里干了不少大事呢！
　　一连好几日，楚格峰都在跟踪浦尚农，而季步如今已由郜黎主动请缨去监视。
　　起初，楚格峰跟踪他，实是觉得无趣得很。
　　每日回来和宋怀甫讲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
　　浦尚农出门都是一人，从不带手下。
　　浦尚农喜欢去礼泉坊的一家北疆人开的食肆吃羊肉包子和哨子面。
　　浦尚农助人为乐，为人友善平和，平日里见谁都是一副暖暖的笑意，且交友不拘，就连城门口守城的小兵也能聊上几句。
　　浦尚农每月历旬还会带人固定去永阳，昭行，通济三坊施粥。
　　浦尚农每去金城坊，都会买一包馒头和饼分给那些临街乞讨的半大孩子。
　　浦尚农素来不好女色，从来不去小馆青楼。提到这时，楚格峰假咳了一声，当然除了那个谁。
　　浦尚农近来除了去别院私会，就是去酒楼吃酒，着实没什么大事！
　　楚格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我觉得他可能就是一时犯了糊涂，但起码还是个不错的人！”
　　宋怀甫道：“你去过别院？可见过那个女人了？有什么奇怪之处麽？”
　　楚格峰道：“见过，姿色一般，平平无奇。也不会武功，就是个普通女子！”
　　楚格峰道：“我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迷上她了？！”
　　宋怀甫不置可否。
　　楚格峰又问：“还要跟下去麽？”
　　宋怀甫想了想，才抬头道：“跟！继续跟！”
　　楚格峰疑惑不解，“既然他都没什么问题，咱们又何必要将时间和精力耗在他身上呢？！难道你就为了倾柠郡主？！更何况季步那，我担心郜黎一人应付不来，若是再不盯紧点他，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呢！”
　　宋怀甫沉思道：“楚兄，你说得我都懂，可不知道为甚么，我总觉得我错过了不少。他越是这样毫无破绽，我越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宋怀甫道：“乍听下来，他确实没什么问题，可，仔细想一想，楚兄，你不觉得他这个人本身就很有问题麽？他本是一边关武将，因为突然被赐大婚，封了郡马，才被调任京都，待在京都没多久，很快就得了这么一个体恤百姓，低调内敛，温和儒将的好名声，朝里朝外，不管是谁，只要提及浦令宜，都不得不称一声赞！可事实当真如此麽？！”
　　宋怀甫道：“许是我在宫里待久了，我竟不敢信…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疑了…”
　　宋怀甫又道：“楚兄，从明日起，我想听到他和那些人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楚格峰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宋怀甫道：“小心点，别让他发现了你！同是名将之后，浦小将军可比蒙二强太多了，从军多年，心性坚韧，成熟稳重，警惕性应该很高。”
　　楚格峰走了，贺衡回来了。
　　此时已是戌时末，宋怀甫原本还坐在案前沉思，手里且还端着一杯茶，却也是久久未喝，见了来人，眼前一亮，只听他道：“吆，这是谁呢，竟然还舍得回来睡觉了？！怎么今日没和闻申一道扒坟堆里睡呢？！”
　　原来竟是贺衡和闻申一道又去掀了裴文的棺！
　　宋怀甫笑道：“唉，想来若是裴林颜知道你背着他，偷偷去刨了他爹的坟，他还能让你这么安心住在他裴府？！”
　　贺衡走近他，端起他手中茶一饮而尽，道：“那你就猜错了，是裴林颜亲自带人挖得坟，开得棺！”
　　宋怀甫又笑道：“吆，阿颜这小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贺衡这几日早出晚归，或者基本不归，与宋怀甫虽住在同一屋檐下，二人竟也是多日未见，此时再相见，才觉思念之深，情不自禁就想要亲近于他。
　　然刚刚靠近，就被宋怀甫二指相拒，一脸嫌弃，“离我远些！你回来沐浴了没？”
　　贺衡才道：“刚和闻申，蒙二，阿颜他们一道从汤池搓完澡回来的！怎么，我身上还有味麽？！”
　　宋怀甫捏着鼻子，再次嫌恶，道：“今日别碰我！保持三尺之外！不许上床睡觉！就在那塌上睡吧！”
　　贺衡又嗅了嗅，道：“当真这么难以忍受？”
　　宋怀甫道：“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人，你觉得……呢…唔…唔…”
　　然贺衡还未等他说完，就托了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一吻之后，更是额头相抵，贺衡深情道：“想你！！！”
　　怎奈宋怀甫却是十分大煞风景，一举将他推开，闻了闻衣袖，竟也是沾染了一些气味，“贺衡！！！！！！！”
　　然只见贺衡顺势早已往后退了一大步，十分悠然自得地就走到了那塌前，且还一脸受伤地说道：“唉，我的武乔大人，这还没到八十呢，你竟然都开始嫌弃我了？！这漫漫余生，可怎么过呢？！”双臂一枕，就躺了上去。
　　宋怀甫闻言，气道：“让你守一辈子棺材！”直接扔了一床上抱枕砸了过去，贺衡笑着接住，还不忘道：“多谢！”赶紧将其枕于脑后，“除非那棺材里躺得是你！”
　　宋怀甫犹不解气，“想得美！”紧接着，又将身上这件外衣也扒拉了下来，又砸了过去！
　　贺衡伸手接住，嗅了嗅，又道：“唔，有你的味道，今夜抱着它睡觉，也不错！”
　　宋怀甫气极，索性不再搭理他了。
　　宋怀甫灭烛火，卧床息。
　　黑夜里，一片寂静，久久无人语。
　　直到贺衡突然问：“这几日你们查得如何？”
　　宋怀甫未语。
　　贺衡道：“怀甫，我知道你还没睡呢！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在邀请我过去找你？！”
　　紧接着宋怀甫翻了个身，“哼！休想！”
　　贺衡问：“季步如何了？”
　　久久不闻其声，贺衡问：“怀甫？”
　　宋怀甫轻轻道：“我在想，季步充其量…应该只是条小鱼，以他的身份，他不可能涉及到更多的事！”
　　贺衡又道：“听蒙二说，你在查浦令宜？为甚么？你怀疑他什么？！”
　　宋怀甫道：“怎么，蒙二没和你说原因麽？”
　　贺衡道：“支支吾吾，含糊其辞的，问他他也不说清楚！还说与其问他，还不如来问你！”
　　宋怀甫将别院之事一一道来。
　　宋怀甫故意幽幽道：“我后悔了，早知道浦尚农用情如此不专，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云柠嫁给他呢。”
　　怎奈贺衡却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反而纠结道：“当真？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令宜兄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呢？！”
　　宋怀甫语气有些扬：“令宜兄？！”
　　贺衡想了想，还没察觉出异样，接着道：“虽没和令宜兄接触几次，但他这人谦逊有礼，又博学多才，文武双全，以后必定前途似锦，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宋怀甫冷哼：“想不到你对浦尚农的评价这么高？！”
　　宋怀甫轻轻咳了几声，贺衡道：“盖好被子，是不是还冷？要不要我抱着你睡？！”
　　怎奈就听到贺衡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宋怀甫道：“到底谁冷？！”
　　贺衡道：“是我冷！”
　　宋怀甫盖紧被子，径直朝里翻了身，“活该冻死你！脑子不清醒！”
　　然第二日，宋怀甫果然还是躺进了贺衡的怀里，二人相拥躺在床上，睡得沉沉的。
　　又过了数日，楚格峰忽来急促敲门。
　　楚格峰道：“快，快随我来！”
　　宋怀甫问：“发生什么事了？！”
　　楚格峰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待楚格峰将宋怀甫带到了一家酒楼前，他二人就在酒楼的一间雅室里坐着！
　　宋怀甫皱眉刚要出口相询，楚格峰就让其噤声。
　　隔壁就是浦尚农。
　　宋怀甫端坐饮酒，楚格峰抱剑而立。
　　不多久，李恒珏竟然就来了，竟然还是来见浦尚农！
　　他二人相见，语气竟然还颇为熟稔，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可一路听下去，这谈话内容却是惊心动魄，过于骇人！
　　若非亲耳听到，就连宋怀甫也是不信的！
　　浦尚农话里有话，挑起事端，一直都在怂恿李恒珏。
　　浦尚农道：“当今陛下偏袒武家，裴文的案子，明眼人一瞧就是武家所为，偏偏陛下还将此案交给贺衡，”
　　李恒珏道：“哼，交给贺衡，总比直接交给武窦强吧！”
　　浦尚农道：“可贺衡和武乔的关系，不用我多说，相信您也听过一些传闻吧，当初倾柠郡主缘何悔约嫁给了我，这其中缘由，寻常百姓不知，难道您还不知麽？！武乔再怎么说也是武家人呢！贺衡为了他，这案子肯定会一拖再拖！”
　　浦尚农道：“还有当初那个铜匦案，我知道霍永是为谁所杀！”
　　李恒珏道：“贤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浦尚农道：“您先别急，先听我把话说下去，不光我知道，宋贺二人，甚至武窦，恐怕也早就一清二楚了！裴文背后指使，陷害刑杭封，您觉得刑杭封出来之后，还不会立即投入武家阵营之中？以刑杭封和贺衡的关系，想必他二人早就恨你入骨了，但不过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当初那案子才那么不了了之！”
　　浦尚农又道：“您觉得贺衡为何不敢在明堂之上当场指认裴文，还不是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这背后定然是有武窦给他出谋划策！”
　　李恒珏道：“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还有胥苍那个老东西，还有那个小白脸阮玉卿，最近可是受宠得很！仗着几分姿色爬上了龙床，枕边风可是也吹了不少了！胥苍这个老狐狸，狡猾得很，明面上是和武窦斗得你死我活，可实际上呢！想必贤侄也收到消息了吧，阮玉卿明明有机会杀了贺衡，竟然最后还放虎归山，放了贺衡！胥苍这明摆着就是墙头草，武李之争，他只想坐收渔翁之利，圣上偏心哪家，他就往哪边示好！”
　　浦尚农忽低声道：“陛下说到底还是个女人，牝鸡司晨，女人当家作主，霍乱朝纲，您也忍得了？！若是让她长此下去，一直打压李家，你们李家王朝可就没了！您还不如尽早扶持太子，，，太子怎么说也是既留着李家的血，又留着武家的血，退一万步说，就算兵败了又能如何呢，陛下怎么都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吧！可若是成功了呢，那可就是成王败寇，还有他武家什么事呢…”
　　浦尚农道：“您如今可是李家的长辈，辈分最高，是李家的中流砥柱呢，若是您肯点头，那他们势必也会以王爷您马首是瞻的！若是您下定主意，我必能说服蒙家和浦家为李家效力！”
　　直到此刻，李恒珏他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他的确心动了！
　　临走前，浦尚农道：“您若不信，咱们且赌上一睹，瞧瞧，这裴文案的罪魁祸首究竟会是谁？！可当真会是以武家中人入狱收场？！还是又是不了了之？！”
　　李恒珏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终究是因为裴文的死而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