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诡》淮左凌戈

68、卷九 丹凤门街（四）

　　眼见于此的贺衡不可谓不心惊胆破，直接踏马飞身而出，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双手颤抖地接住坠落中浮若游丝，命悬一线的宋怀甫。
　　一个闻风动，顺时起，横扫千里，救宋怀甫于危难之际！
　　宋怀甫直到落入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才睁开眼道：“阿衡…”
　　贺衡开口就想狠狠骂他，但出口又极度温柔，以致于总总责备都淹没在种种担心里，“宋怀甫，你怎么能这么莽撞！！！”
　　然还没听他说完，宋怀甫就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贺衡一摸他脉搏，微若如丝，紊乱至极。
　　楚格峰望见从天而降的贺衡顿时大喜，“贺兄！！！！！！”
　　然贺衡不仅仅是一个人来的，紧随其后地更有刑杭封带来的京兆府衙门的府兵将坞安村一干人等团团围住！
　　两方交战，黑衣人节节败退，见大势已去，果断撤离！
　　楚格峰大喜过望：“贺兄，你怎么会来？”
　　贺衡道：“楚兄，我得先走一步了，他伤得极重，我须得带他立即返还京都，你先跟着刑大人，我们京都见！”
　　楚格峰点头。
　　刑杭封善后。
　　贺衡一路快马加鞭，仍不忘数落责备宋怀甫，“就因为踩准了你这般狂妄自傲的性子，一听到消息就敢孤身一人前往，他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设下这个圈套！要不是刑杭封来找我，你恐怕早就……宋怀甫，你何时才能学会稳重一些！等你醒来，等你醒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你！！！”
　　贺衡才进了京都城，恰好就碰上了郡马浦尚农，然后浦尚农一听宋怀甫受伤昏迷，就立即引荐了此刻恰在他身边的一位擅长治疗内伤的大夫前来京兆府衙门替宋怀甫诊治，且他也一路随行。
　　然待到大夫为其把脉之后，忍不住摇头叹息。
　　贺衡在一旁焦急等待：“大夫，他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道：“这位公子…”
　　宋怀甫猛然睁开眼，抓紧大夫的手臂，微不可见地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贺衡道：“怀甫，你醒了…”
　　大夫见此，只好改口道：“我先给公子开几服药吧。”
　　浦尚农见此，当即道：“贺捕头，不如你先去抓药吧！”
　　贺衡道：“可，可是…”
　　宋怀甫笑：“阿衡，去吧！”
　　等贺衡走后，大夫道，“想来公子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体内余毒来势汹汹，早有反扑之意，且你内伤未愈，日后切忌不可再动武了，望公子保重身体，好自为之！”
　　宋怀甫道：“先生不必多说，我都知道！”
　　等到贺衡端着药回来之时，大夫和浦尚农已走，宋怀甫外伤也上了药。
　　然宋怀甫又冲他笑了笑：“大夫说了，我没甚打紧的。”
　　贺衡道：“怎么可能？你休要骗我！”
　　宋怀甫又戏谑：“那多亏了我们犹如天神般从天而降的贺捕头及时到来，才能救了我等小命呢？！”
　　贺衡冷哼，“比不得我们宋公子千里独骑，一夜杀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呢！”
　　宋怀甫道：“这次是我的错！阿衡~别生气了~！而且哪来的千里，不过才十里地罢了！”
　　贺衡道：“你！！！宋怀甫！！！”
　　宋怀甫道：“好好好！！！我的错！！！我竟也没想过他们是故意放走江米昂，留他一口气来给我报信，却是为了伏击我！！！着实可恨！！！”
　　贺衡又欲再摸他的脉搏：“当真没什么事了麽？我当时瞧你气息脉搏紊乱得很！”
　　宋怀甫立即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另一只手，将他手中药一饮而尽，道：“甚苦！甚苦！！！”然后又轻轻拂过贺衡的唇，“唔，甚甜！甚甜！！！”
　　在贺衡反应之前，宋怀甫又问：“你还没和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那的？”
　　贺衡道：“你呀你！也是祸害遗千年！命大得很！多亏了刑杭封，他今日天还没亮，就来裴府找我！”想了想，贺衡复又笑道：“你可知他见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宋怀甫道：“是什么？”
　　贺衡接着道：“他一见到我，就冲我吼道，宋怀甫都快没命了，你还有心思在这扒尸体！”
　　劫后余生，闻言，宋怀甫哈哈大笑，又问：“什么尸体？”
　　贺衡解释道：“裴府又死了一个人！怀甫，你知道麽？裴文的案子有进展了，不过可能对你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宋怀甫道：“莫非当真和武家有关？”
　　贺衡将昨夜种种皆悉数告之。
　　宋怀甫问：“冯钦，你信麽？”
　　贺衡摇头，“不知道！”
　　宋怀甫又问：“刑杭封又是怎么知道我被困坞安村的？”
　　岂知这时候刑杭封带着楚格峰过来了，刑杭封道：“是郁桑！郁桑昨夜向宋怀甫报信之后，思前想后，又觉不妥，深夜敲门，将此事又告诉了我！”
　　贺衡这时候才问：“楚兄，郜黎怎么样了？”
　　楚格峰道：“贺兄，不必担心，他就在隔壁，看了大夫，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宋怀甫问：“他可知江米昂的事了？”
　　楚格峰摇头，“我没告诉他，我担心他会情绪激动，一时难以接受，影响伤势！”
　　往事如烟云，众人一度皆陷入悲哀之中。
　　贺衡忽问：“楚兄，所以在坞安村设计埋伏的究竟是什么人？”
　　宋怀甫忽道：“他们是军中之人！”
　　然因为刘昊一直没被抓住，贺衡心中总还有些疑虑，总觉得这案子忒过于水到渠成，一气呵成了，且来势汹汹，直指武家！
　　接下来的这几日，裴林颜在蒙二的劝说下，终是同意贺衡带着闻申解剖裴文的尸体。
　　然，经过一日一夜，解剖之后果然有大发现，裴文全身虽也是内脏肿大出血，血中皆有毒素，但，极细微处，裴文后颈处却留有一银针，细如毛雨，且银针淬毒，尸停几日，竟导致后颈比咽喉处更为肿大溃烂。
　　他的死因虽也是因为相思子之毒，但却不是因为野山参上的相思子，而是因为这细如毛雨的银针，即便是本人都未能及时察觉到的半寸银针！
　　蒙二不禁又对闻申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忒厉害了！这么细微的半寸不及，都逃不过你这双眼，这双手！”
　　若是那野山参和小丫鬟之死不过是移花接木，祸水引武，那这真正的银针又是从哪来的呢？！
　　案情又急转直下！
　　闻申问：“半寸相思，听过没？”
　　贺衡摇头。
　　然背后忽然有一人出声，“江湖暗杀兵器谱上排名第一，名曰‘半寸相思’！相传乃是一枚戒指，且这戒指里就暗藏数枚半寸银针，且淬了相思子之毒，传闻此戒指后来被一个宫里的太监给买走了！”竟是郜黎来了。
　　紧随其后的宋怀甫闻及此，“太监？！”
　　贺衡忽问闻申：“这‘半寸相思’该不会又是庚廖终的杰作吧？”
　　闻申点头：“正是！”
　　闻申又道：“但这‘半寸相思’，我也未曾见过，尚不足以就此定论！”
　　可若真是‘半寸相思’，又是宫中太监所有，联想到此前裴文所涉的铜匦案，很难不联想到胥苍呢。
　　怪不得胥苍如此殷切关心裴文之死案情的进展？
　　难不成是去明堂之前，胥苍还私下见过裴文？！
　　可胥苍杀裴文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杀人灭口？！
　　贺衡百思不得其解。
　　闻申从来都只负责与死人打交道，破案之事一概不管！
　　见死人之事已成，当下就不再管活人之事！
　　闻申走了。
　　蒙二还在意犹未尽，“贺大哥，你们京兆府衙门当真是卧虎藏龙！这闻申可当真了不得！”
　　就连郜黎都道：“此人绝非平庸之辈！”
　　然此刻贺衡才道：“你们两个伤患，这才卧床躺了几日，就闲不住了！赶紧回去躺着！楚兄去哪了，怎么也不看着你们俩？！”
　　然宋怀甫直到闻申离去，才忽将贺衡拽住，上前对他耳语几句。
　　贺衡问：“此话当真？”
　　宋怀甫道：“还能有假？不信，今夜你回衙门，与我一同去探个明白！”
　　贺衡道：“好！”
　　月黑风高之夜，宋贺二人早已趴在闻申房顶之上。
　　透过微微一道光，闻申屋里果然还有一人在，竟是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