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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卷五 冷氏山庄(三) ...

  •   静,静得出奇,静得约莫周遭众人的呼吸声都屏住了,静得约莫有半刻钟那么久。女皇竟然爽朗大笑了起来,“游仲,你竟然还和我说这贺衡是那种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之人,我如今是不信你的眼光了,分明就是个巧言善变,心思诡辩之人!游仲,你如今眼神也大不济了,识人不清喽?”
      原来这武窦也一直立于女皇身旁,此刻被点了名,他才出声:“陛下说的是,臣弟老喽!臣弟识人的本事可一直都不如陛下的!”
      女皇笑骂:“胡说,这就老了?!京城中不知有多少姑娘可还惦记着你呢?!”女皇此刻正翻着那刑杭封递上来的奏折,“吆,这么多人呢?!游仲你竟也在这名单之上,竟也有管教不严之过!你的那些侄子们也确实闹得不像话,该敲打敲打了!”
      武窦笑:“臣弟有过!可那也是您的侄子外甥呢!”
      女皇又问:“贺衡,那朕且问你,这些滋事的人,按唐律,该如何处置是好呢?想必你今日既然敢拿下,还敢跪在这里,心里定是有了主意?”
      贺衡道:“相争为斗,相击为殴,见血为伤,笞四十。世家子弟,皇亲国戚,更应有表率,明日午时于应天门外当众行鞭笞。”
      刑杭封跟着道:“此外,臣还有个主意。”
      女皇:“说来听听?”
      刑杭封:“这些滋事的子弟中有些不过是年轻气盛,性情有些任性娇蛮,不若挑一些为首的编到军中历练一阵子,兴许以后还能为陛下效劳,上战场杀敌呢?”
      女皇却不答,反问:“游仲,你觉得如何?”
      武窦怎会不知刑杭封的七窍心思,这样一样,必有世家要亲自出面和刑杭封交涉的,依刑杭封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圆滑世故,刑杭封再卖些人情,有些世家没准儿还会与刑杭封低头妥协,这样刑杭封也不至于得罪半个朝堂的人,兴许还能拉拢些人情,不过瞬息,武窦心思斗转,但他却突然不愿让刑杭封这么得意他的如意算盘,可他也深知这些滋事的子弟也确有一些令人头痛不已的,不罚不行,以后还不知会犯什么错呢?!
      武窦立即拱手道:“丢到军中,也须有人管才行呢,我倒觉得他们这些个半大孩子还不若丢给刑大人和贺衡呢,既然是犯在了府尹的手里,平日里不体谅府尹大人平日守京都的辛苦也就算了,竟还敢三天二头的滋事,还不如让他们待在衙门里替刑大人效劳,好好守着京都呢,我相信,以刑大人和贺衡的心性,三个月,定能教导好这些泼皮无赖的!”
      女皇:“有趣,这个有趣,好,就这么办了。”
      刑杭封望着武窦,张口结舌,愣在当下,“这,,,”忽然又赶紧拾起地上的方砚,“那,陛下,就将这砚台赏给微臣吧,微臣胆小,还希冀着靠陛下赏赐之物能镇压住那些子弟!”
      女皇:“你胆子还小?!行了,滚吧!可别再让朕看见你们俩了!”
      刑贺二人:“是!”
      女皇:“慢着,贺衡,朕赐你御前行走的令牌,可没事,别在朕面前晃悠!每次一见到你,准没有好事!”
      贺衡:“是,谢陛下隆恩!”
      果然,第二日朝堂之上,女皇将那一干名单上的重臣都给数落了一顿,待到正午,全京城又热闹了,围在那应天门的看热闹的人那是里三圈外三圈。
      那哭爹喊娘的小混世魔王们,真是个个嚎得杀猪骂娘的!其中骂得最凶的可不就是贺衡那厮嚒?贺衡的祖宗十八代估计都要被翻上一番了。
      刑杭封只匆匆坐在马车上,远远望了一眼,便笑得打滚,直不起腰来了,“这些个小兔崽子!二世祖!以后还不知又会把衙门给折腾成什么样呢?!啧啧啧,不过,当真解气!贺衡,你说是不是?”
      贺衡没搭理他。
      刑杭封道:“不过,说来那武窦也真是奇怪!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听说,他还要将那蒙卓睿也给送过来呢!也不知那小子过来究竟是来帮你的,还是来监视你的?”
      贺衡依旧没说话。
      刑杭封:“对了,蒙卓蔺也回京了!”
      贺衡:“蒙卓蔺?”
      刑杭封:“对,就是蒙大将军的长子,蒙卓睿的哥哥!但说来也有趣,他少时却不是跟随他父亲,而是跟着车侯南征北战的,后来车侯去了福州,他也跟去了,这一陪,可不就是十年嚒?!估计他和车侯的感情都胜过和他亲身父亲还有兄妹之间的情分了!”
      贺衡:“所以,蒙家其实只有蒙家最小的妹妹蒙卓柠一直在京中?”
      刑杭封:“对呀,蒙家主母早就去世了,蒙卓柠深受女皇喜爱,才会一直被养在宫中,所以才会被封为倾柠郡主!”
      贺衡:“你其实是想说,她其实一直是个京中质子是嚒?!”
      刑杭封:“唉,也不算吧,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也肯定是有些感情了的!只不过蒙家父兄权势过大,也势必需要些许京中制衡的!”
      贺衡笑:“你是在可怜她嚒?!可怜一个从小家世显赫,身份贵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
      刑杭封:“怜香惜玉,懂不懂?”
      贺衡笑:“你是不是想说,你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就因为那当年的匆匆一瞥,你就对她从此一见钟情了?”
      刑杭封怒:“贺衡,别逼我揍你!”
      贺衡:“我只是觉得你念念不忘的姑娘有点多!”
      刑杭封怒:“贺衡!下车!滚!滚远点!”
      贺衡:“好!”岂止贺衡十分麻溜地就跳下了马车,拐进了胡同就再也不见了。
      怎奈刑杭封也只是对贺衡好脸色不过一日而已,就又开始奴役指使他了。
      什么杂事破事琐事都教师爷指派贺衡去处理,贺衡如今都多久没去茶馆喝茶听曲了。
      京兆府尹,如今谁敢小觑。
      贺衡,如今全京城,谁不认识这个被赐御前行走的贺捕头。
      趁着那些个小混蛋都回去养伤,还没来报道的日子里,贺衡赶紧就趁着机会去伍橼茶馆喝茶听曲去了。
      只是听着听着,他就走神了。
      恍惚间似乎又见起了宋怀甫,茶馆里一个白衣飘飘,瘦削羸弱的书生背影一晃而过,贺衡神志还没清晰,身体却先行一步,紧跟其后,一直跟到胡同口,走近拉过他一看,却不是那个心中日思夜想的人。
      这些日子刑杭封半逼半胁迫着他干这干那,他是知道的,所有人都在替他打抱不平,可是也只有贺衡自己心中清楚,刑杭封其实是最了解他的!
      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个人。
      他只要一休沐,去了卢莫家,整个人又会变得神思恍惚,萎靡不振。
      即便脚不沾地,日日忙碌,他只要一回去躺下,又会想起那个人。
      贺衡想:他真狠心,若是当真只有六个月的光景,他竟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嚒!
      回到府衙,回来二个月来难得一次喝得有点醉醺醺的贺衡一路踉跄得往后院走去。
      推开门,迎面就撞上了刑杭封,坐在那等着他。
      贺衡:“你怎么在这?有事?”
      刑杭封讥讽他:“哼,终于忍不住了?非得把自己灌醉了,才舒服,是不是?”
      贺衡:“我,,,我,,,没事!”一时语塞。
      刑杭封:“你若是当真想找他,那就去将整个京城翻个遍,寻他便是!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贺衡也静静得坐了下去,道:“他当初走的时候,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既然他不想,那我又何必为难他?!”
      刑杭封:“那你如今这是作甚?”
      贺衡苦笑摇头,“我也不知。”
      刑杭封:“哼,你可想清楚了,你对他究竟存了什么心思?!朋友,知己,还是,,,?!若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你,该如何?若是有朝一日,再遇见,你,又该如何?这些,你扪心自问,可都想清楚了?”
      贺衡看他:“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刑杭封:“不知!我对他的了解可都是从你这得来的消息!我只是试着在帮你走出你如今心中的困局罢了!瞧着你如今浑噩得很!”
      贺衡笑:“杭封,我倒是好奇,你如今日日游走花丛中,却片刻花叶不沾身。你当真知道你想要甚么嚒?”
      刑杭封也笑:“我这个人,可比你活得明白!只不过向来懒散惯了,无论什么人,三分喜欢即可,不必十分,娶妻娶贤,再生个孩子,这日子也就圆满了。”
      贺衡:“当真如此?”
      刑杭封:“当真!”
      五日之后,那群‘二世祖’当真拖拖拉拉来报道了。
      顺带还有那蒙卓蔺和蒙卓睿兄弟俩!
      蒙卓睿当即介绍到:“这是我哥,蒙卓蔺。这是我刑大哥,刑杭封,刑府尹。”
      二人皆是拱手作揖,“幸会,幸会。”
      蒙卓睿一来,就十分亲热得揽上了刑杭封的脖子,毕竟是一起逛过醉乡阁的兄弟嘛。蒙卓睿当即就将刑杭封拉到一旁,咬起耳朵来,道:“哎呀,我小叔叔定是觉得我一回京,成日里就知道游手好闲,这不,就把我赶到这来了,咱们可是有过交情的兄弟了,你可要对我手下留情些,更何况,我可没去打架闹事去哈!”
      刑杭封也小声道:“哦,那你哥来这,是干什么的?陪你来的?”
      蒙卓睿道:“我哥,他好像是来找你的,和我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说完这些,二人又绕回来了,刑杭封当即对蒙卓蔺拱手:“不知蒙大公子来此是又何事?”只因刑杭封并不知如今蒙卓蔺官属何位,如今也非属军中,又是蒙卓睿介绍,故而只能称其蒙大公子了。
      蒙卓蔺却笑道:“阿睿,院子里贺捕头可已经开始训言了,你还不去?”
      蒙卓睿一瞧窗外,果然贺衡已经开始了,立即就飞奔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怨念得望了刑杭封一眼,“杭封,记得来找我!”
      刑杭封忍不住笑了,果然是蒙二呢!
      刑杭封望着院子中站着的那些半大少年,亦是泾渭分明的两派人,不由再次心中抱怨起武窦来,道:“不知蒙大公子究竟有何事?”竟还要支走其令弟。
      蒙卓蔺笑道:“二弟幼时在京中一直蒙武王爷青眼,住在王爷府中,照顾有加,而后又随军一直在父亲的庇佑下成长,心思单纯,性格爽朗,我也一直心生羡慕。想必刑大人也必定有此感受!”
      刑杭封也笑:“的确如此!”
      蒙卓蔺:“可卓蔺此番前来,却并非单单只为了陪同二弟,而是受车侯托付而来。”
      刑杭封:“不知车侯所托何事?”
      蒙卓蔺:“车侯于昨日已离京,临走前,将藏尸洞一案交予卓蔺,故而卓蔺将留守京中,与刑大人,贺捕头一道秘查此案。车侯也托卓蔺向刑大人表达歉意,此番岭南有急事,车侯仓促回去,竟未能与刑大人碰上一面。但不见面亦是有好处,毕竟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此为车侯亲手所写书信及信物。”
      那信物是车侯的玉扳指,刑杭封曾见过,据说此扳指在岭南道甚至都可以调集军队的!刑杭封接过信件,阅了一遍,“原来如此,蒙大公子竟得车侯如此信任!”
      蒙卓蔺收好扳指,道:“哪里?!刑大人不若叫我卓蔺即可,只是这信,容卓蔺多一句嘴,刑大人还是现在就毁了好!”
      刑杭封亦谨慎:“我会的!待晚些时日我须得交由贺捕头看上一眼,毕竟以后是你和他在一起共事,他须得全心全意信任你才好!这信便是最好的凭证!”
      蒙卓蔺:“还是刑大人想得更周到些!”
      刑杭封也笑:“卓蔺心思亦是缜密,又深得车侯信任,想必在岭南道待了这些年亦是吃了不少苦呢!不若你也随着蒙小将军一般,叫我一声刑大哥吧。”
      蒙卓蔺:“好,多谢刑大哥!”
      刑杭封送走蒙卓蔺,也踏进了院子里,他本还担忧贺衡会不会搞不定这些世子少爷们,岂知刚一进来,就见蒙卓睿带着那一堆小子们正在那扎马步呢?!出奇的和谐景象!
      而贺衡却不见了踪影。
      刑杭封四处张望,却听见身后有一人唤他,“你找我?”
      刑杭封惊:“你去哪了?那蒙二竟然能管得住他们??你是怎么威逼利诱他们的?他们居然这么听你的话?”
      贺衡哼了两声,倒是什么都没解释:“你来,可还有别的事嚒?”
      假山后,廊下,四下无人,刑杭封递给他一封信,道:“有!”
      贺衡匆匆扫了一眼,“蒙卓蔺?”
      刑杭封:“嗯,蒙家长子竟然能成了车侯的心腹!当真让我刮目相看,浮想联翩呢?!这小子的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比蒙二那傻小子估计心眼多太多了!以后绝对也是个人物呐!记得看完把信给烧了!免得再横生枝节!”
      贺衡将信藏于胸口衣襟内,道:“哦,好,知道了!”只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他却突然一个心思,想把这信给留下来。
      刑杭封突然道:“你说,那蒙将军和车侯私下里?”
      贺衡立即打断他:“祸从口出!谨言慎行!”
      刑杭封咳了两声:“我也就是胡乱说说罢了,毕竟这两人八杆子打不着呢!没准儿蒙家并不由蒙卓蔺这个长子继承,兴许由蒙二继承呢?!”说完连自己都笑了。
      贺衡:“和你我无关的事,多思无益!”
      刑杭封走了。
      贺衡从假山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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