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怀莲》纳兰佩紫

19、9：白无垢（上）

　　9：白无垢

　　有一醉封缘这种君上级的高手相帮，五丑自然心安。如果说紫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是怪物的话，那么君上级高手的战力，就绝对是怪物中的怪物。
　　就在五丑站在一条直线上袖手旁观，打算看封缘侯怎么收拾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时，那边紫御和封缘侯还没打起来，五丑的眼前就亮起了一道剑光。
　　这道剑光极快，每个人都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下意识同时后退，但首脑烟霞道人知道，它找上的，一开始就是自己。
　　烟霞瞥见兄弟们大骇后退，已经难以形成合围之势，便轻巧扭身避让，打算缓一缓再出声叫兄弟们一起出手，哪知这个念头大错特错，他失去先机后，那快剑竟然丝毫没有停滞与破绽，惊涛怒浪一般将他整个人从头罩到脚，不给片刻喘息的机会。
　　余下四人招架了先前那徐晃一招的剑光，定睛看时，却发现烟霞道人已经和那人打得难解难分，想要插手却有所顾忌了。
　　这时，烟霞道人也看清了，原来出手的竟然是他们谁也没放在眼里的怀涟。
　　因为收到了紫御的八重樱贴，烟霞道人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些人以紫御为首，余子武艺怎样也强不过他，但自与这少年人交手以来，心下不住的暗暗叫苦。
　　这少年看上去一派天真无邪，出手却异常狠辣，单只他手中拿着的怪剑，就让烟霞道人吃足了苦头。
　　怀涟的剑是水镜星璃亲手打造。星璃君将之起名为‘非道’，一来是看破世态，取‘二道皆非’之意，二来，这把剑的材质很是特别，一面泛着冰蓝色的冷光，另一面却殷红如血。
　　烟霞道人拔出铁尺招架，只觉对方那怪剑一边炽热逼人，另一边却冰寒入骨，两色剑光晃得人头昏脑胀，手忙脚乱之下，心里也在暗暗称奇：到底是哪个怪物打造的这么一把诡异兵刃，十分可恶。

　　没想到第一个动手的居然是怀涟，本来为封缘侯大名所惊，战意渐渐被沮丧代替的千雪与蝶舞，对看一眼后，两个女孩也掠了过去。
　　千雪虽然胡闹，却并不糊涂，蝶舞更是冰雪聪明。封缘侯拔刀在手，杀气四溢，显然今夜之事难以善罢甘休，要从这种绝世高手刀下退走，怕是难如登天，何况他还有五丑压阵，摆明了是个死局。
　　在这种时候，还不如拼死一战。如果紫御能够抵挡一醉封缘片刻，那么这片刻之间，其他人最好能迅速杀了五丑，合战封缘侯，到时要战要走，总还有一线生机。
　　千雪与蝶舞出手之后，却猛然想到：难道那个看上去傻乎乎的怀涟，居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来不及多想，千雪已和一个拿着鱼叉模样兵刃的怪人交上了手，而蝶舞以一对二丝毫不落下风，剩下的一丑本拿着一对铁环要加入战团，冷不防哪里掠来一道剑光，竟是悄无声息的在他颈上划过，他瞪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捂着喉咙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满脸不甘的倒了下去。
　　只不过乱战之中，谁也没注意到是谁杀了他。千雪以为是怀涟出的剑，怀涟以为是蝶舞，蝶舞自己一对二背后又没长眼，她却以为是千雪。而紫御当时全神贯注的观察封缘侯的动向，也没怎么注意他是如何死的。
　　封缘侯却神色一变。
　　一醉封缘自从出现后，即使因为紫御的称呼方式而动了怒，却一直满脸自得。
　　他也的确有自得的本钱。紫御的八重樱贴名动江湖，却和君上级别高手还有很大的差距。不仅是一醉封缘，甚至连紫御他们自己都认为，有这样一个高手在场，控制局面易如反掌，如今的相拼，只是一种无望的挣扎。
　　可是刚才在封缘侯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一种事态脱离掌控的恐慌。
　　他在慌什么？
　　紫御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封缘侯气急败坏的出了刀。
　　他再也保持不住不屑一顾的镇定，那一刀十分急躁，却也带着必杀的狠绝。
　　封缘侯显然是想一刀了结眼前的对手，迅速去查看令他恐慌的源头。
　　然而紫御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紫御在他出刀之前，迅速环视四周，查看形势：一丑已死、怀涟对烟霞道人稳占上风、千雪的对手已经节节败退、蝶舞以一敌二章法不乱，显然不需要担心。
　　在看清了这一切后，紫御并没有拔出冰心剑抵挡——那一刀来势凶猛，又夹杂着一醉封缘浑厚的内力，正面硬接绝非其敌——而是轻飘飘倒掠三丈，身子还未落地，腰身一扭又是斜掠三丈。
　　这正是无暇剑派有名的轻功心法之一‘轻羽不高翔’，就好像被风吹起一片羽毛，浑不着力，却并无腾挪、飞身等迅疾变化，只是随波逐流般的东飘西荡，像紫御这样广袖宽袍的俊美人物施展开来，更是飘逸闲雅，一派风流。
　　封缘侯万没料到紫御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居然会逃，而且逃跑的身法如此美好，本拟他招架之后用什么续招都盘算清楚，可这样一来，什么后招都落空，封缘侯提着刀有些发愣，看着已在九丈之外的紫御，一时还想不明白到底是追击还是转身先杀了怀涟那三人。
　　哪知紫御却决不容他脱离战局，也就眨眼之间，那行若流云的美好身姿已掠近数丈，还未等封缘侯反应过来‘这小子要干什么’，迎面便是一道湛紫电光。
　　封缘侯万万没有料到前一刻还逃之夭夭的对手，竟然敢主动递招，等他意识到这一剑是货真价实的挑衅后，已经晚了一步，只能用手中一醉刀招架，并无其他办法可行。
　　等到封缘侯招架之后，想要重新夺得先手，刀身上布满他雄厚内劲准备一刀至少要让对手重伤吐血时，却愕然发现那小子气势磅礴的急光一剑后，紧接着又是那名满江湖的‘轻羽不高翔’。
　　如果不是使用这身法的人太过飘逸，封缘侯差点就忍不住要破口大骂‘无赖’了。事实证明，博览强记一些江湖典故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紫御就知道武功绝高的一醉封缘有个什么弱点。
　　传说中，这位君上虽然刀法美妙、内力强横，轻功却是非常上不得台面。
　　也就是说，只要擅长轻功，跑给他追，基本上他就没办法了。
　　封缘侯提刀遥指那江湖公认的君子，突然有点哭笑不得：“不战而逃枉称君子，小子，你的冰心剑是拿着好看的吗？”
　　紫御默然不语，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一本正经的贯彻之前突然递一招就跑的战术，一时之间，封缘侯愣是没辙。如果真的发足追去，封缘侯内力高深，跑个几十上百里路，紫御定然气力不济。但是这样一来，五丑处境堪忧。怀涟等人若收拾了五丑一拥而上，即使是封缘侯，也觉得有些头痛。
　　封缘侯被紫御气的急怒攻心，忘了方才自己担心之事，决意要杀了这小子立威。
　　只见昏黄的刀光绕在封缘侯手中名刀‘一醉’之上，渐渐浓烈厚重，还发出‘嗡嗡’的鸣叫声。
　　这一刀蓄势待发，意境极美。就好像天涯浪子在酒肆中披着月光独酌，夜风吹动着一线烛火，摇曳生姿。
　　紫御这等武痴亲眼目睹一醉宝刀出鞘的风采，也不禁暗道‘封缘侯刀法雄奇，远胜江湖传闻’。然而，感慨之后，他却发现了一个很不妙的问题。
　　封缘侯数次变换方位，他也随意飘荡，这个时候，紫御的位置不巧与怀涟呈一条直线。封缘侯盛怒之下，刀气暴涨，显然要一举杀伤对手，但紫御却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松闪避。
　　怀涟与烟霞道人的胜负已到紧要关头。
　　烟霞道人论真实武功并不在怀涟之上，兵刃更是不能与星璃君亲手打造的名剑相比，然而拼斗经验却比那笨蛋怀涟高了不可以道里计。五丑恶名昭彰，仇家无数，早些年几乎天天血战，他看出对手是个初出茅庐的稚儿，拼命使用着各种压箱底的保命绝活，想要多拖一刻，待得一醉封缘杀了紫御，转头对付怀涟那就是轻而易举。
　　火器的爆裂声不断从背后传来，紫御的头上渗出冷汗。
　　怀涟这时避开炸药，一剑疾刺烟霞咽喉，烟霞料得他会有这么一招，身子滴溜溜乱转，顷刻之间，与怀涟交换了方位。
　　这样一来，怀涟也看到紫御和封缘侯的战局，眼见封缘侯手中宝刀光芒明亮，出手就在眨眼之间，想也不想的抛下烟霞，掠到紫御身前：“帮我！”
　　紫御万没料到这紧要关头怀涟居然会突然插入局中，惊愕之下，背后风响，他本已凝气静神，打算硬接封缘侯一刀，这时听到有人暗算，也顾不得拉住怀涟，回身就是一剑。
　　这一剑本来是要跟封缘侯拼命的，几乎用了冰心紫御全部功力，烟霞道人何其倒霉，本来眼见怀涟落跑背对自己，心中大喜的扑身而上，却不料正与封缘侯生死相拼的紫御居然敢回身对付自己，心底的惊讶与后悔刚刚浮起，只觉胸口一凉，努力低头看时，却发现身后景色居然清晰无比。
　　紫御武功本就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全力一剑当真惊艳非常。那一剑自烟霞胸口穿过，回鞘之后，烟霞的胸前才被剑光炸开大洞，鲜血喷洒出来。烟霞指着紫御怒吼一声，紫御收剑之后再没多看一眼，转身便走，烟霞道人踉跄几步，倒在紫御身后，眼见是不活的了。
　　紫御杀烟霞也不过一剑，却在这片刻之间，封缘侯把握住最好的机会出了刀。紫御也不管烟霞到底有没有死透，急着要护怀涟，转身之后，却看到一片灿烂到近乎辉煌的烈阳之光扑面而来，恍惚间，自己似乎置身天之尽头，目睹黄昏日落一样，而他的身前，伶仃少年双手持剑，半步不退，愣是以坚强到近乎倔强的执拗，死死抵挡着这杀人刀光，以至于封缘侯本来出手后炸裂方圆的一刀，被怀涟死拒在一个界限之外，半步都未能侵近。
　　“怀涟，不可乱来！”
　　紫御万没料到仅仅萍水相逢、自己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怀涟竟然毫不犹豫拼命来救，心下暗自惭愧，动作却毫不迟疑，拔剑冲了上前，紫电再现。
　　本来要渐渐吞噬怀涟的刀光，被紫御剑光横加阻挠之下，仿佛被触怒的猛兽，尽数向二人发泄而来。怀涟与紫御的身子往两个方向弹开，重重落在地上。
　　由于紫御情急拼命，遭受的反击力道更猛，勉强站起来后，肩头已留下深深刀痕，握剑之手稍一用力，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