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打麻油

8、第八章

　　澜州警察局上下弥漫着一股兴奋。
　　谢长风和陆高楼回来的时候，电梯就跟被严玖控制了似的，每楼必停，门一打开，就是一楼层的队长跟迎宾似的站在门口——
　　“哎哎哎！”刑侦大队的老高跳脚上前拦住了电梯：“干嘛吶干嘛吶！我这词还没讲呢！”
　　“加油！努力！再接再厉！重振雄风！我们看好你！像一阵狂风般去把那个龟儿子抓回来！”谢长风翻了老大一个白眼看了一眼电梯的天花板，再看向咂舌的老高：“还有啥新鲜词没？”
　　“……”老高摸了摸后脑勺：“你都知道了？”
　　“我一看就知道你们这帮人憋得什么坏主意，不是我说，你们用的词真是……一点文化也没有，回头让副局给你们安排一堂文化课好好补补。”谢长风眼皮一撩，手一伸——
　　“躲着看戏的小崽子们，借你们这不着调的队长一用。”
　　“哎干嘛干嘛！”老高一个趔足被扯进电梯，靠着金属壁、捂着胸口一副黄花大闺女的架势，死瞪着那双眼褶子叠了三层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着谢长风，又看了一眼笑吟吟的看着谢长风的陆高楼——
　　娘嘞，陆高楼这眼里的蜜糖简直要把旁人齁翻过去。
　　单身狗老高眼皮一抽筋，道：“我说陆大教授，烦请您先把爱意收收。你家谢疯子都对我这么上下其手了，你就不管管？我可要报警了啊。”
　　陆高楼都没理他——老高瞬间就觉得自己在陆高楼眼里就是个空气。
　　谢长风戳了戳老高身前的警服：“来来来，对着你的警徽再说一遍，要不要脸。”他踹了一脚老高，正色道：“这次我需要请你们刑侦队帮忙。”
　　老高放下手，收了嬉皮笑脸的混样，跟着谢长风走出电梯边说道：“当然可以，就你们小组那么几个人，怎么保护证人？”
　　他看了一眼坐在办公室里的小姑娘：“放心，我把妙妙调给你们。”
　　谢长风长眉一挑，手指痒痒。
　　“别企图把妙妙留下。”老高不用转头都知道边上这个到处挖墙脚的家伙在想什么，揣着手转身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是我们大队唯一的霸王花，上可跟嫌犯拍桌子挖陷阱、下可揪着嫌犯在地上摩擦，我宁愿把小江给你，也不能让妙妙到你这儿来。”
　　“我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干什么？”谢长风叉腰：“他能给我扮女人卧底吗？”
　　老高斜眸看他：“反串卧底啊。对了，你们组不是还有你谢大队长嚒？”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谢长风满脸的胡子：“你让你们家老陆帮你把胡子刮刮，什么叫做漂亮，陆教授的眼睛会告诉你的。”
　　“……”
　　谢长风抱肩一记冷笑：“那是，长得漂亮总比一个邋里邋遢的追了人姑娘四五年、姑娘还把他当做长辈的男人好。也不知道那男人怎么追的，明明就跟人姑娘差一岁，愣是让人姑娘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喊人‘叔叔’。”
　　“……”
　　高大队长死死的咬住了牙：“你还问不问？”
　　“当然要问。”谢长风扳回一局，头都没回，得意的拍了一把陆高楼的肩头，两个人并肩进去了。
　　高大队长看着那俩和谐的背影牙齿嘎嘎作响，跟个气炸了的大猩猩似的在原地狠狠的蹦了蹦才跟了上去。
　　陆高楼听得身后的动静，侧目看了看谢长风不住上翘的唇角：“你也别总是逗他，把他逗跑了，赵局得打死你。”
　　“谁让他夸我漂亮的。”谢长风嘟囔道：“我最烦别人用漂亮这个词形容我。当初因为这张脸，我差点连警校都考不上。”他说着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看向陆高楼：“陆大教授恐怕是没有这个烦恼的，这么多年，哪个人看到你不称赞你的英俊。”
　　陆高楼斜眉一挑，略略歪头：“那是，念书的时候我们走在一起，还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还夸奖咋俩‘郎才女貌’来着。”
　　这种丢脸的事情再次被提起，谢长风气的拍了一把陆高楼的后背。
　　“队长！”叽叽喳喳说话的严玖看到上司进来，慌张的把书往身后一塞，从沙发上蹦起来大声的打了一个招呼。
　　“谢队长，陆教授。”张玲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的脸上画了一层淡妆，看上去气色不错的样子。
　　谢长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过多注意，看了一眼严玖才转头问道：“这帮家伙没烦你吧？”
　　“没有，严小姐很健谈。”张玲笑起来，慢慢的说道：“我和她聊了很多事情。”
　　站在一边的严玖附和的点头：“是的！我也没想到我居然在单位看见了我喜欢的太太！”
　　“太太？”谢长风一顿，眉头微皱，转头看了一眼陆高楼：“太太是啥？”
　　陆高楼看了一眼谢长风，脸不红气不喘，道：“哦，就是——你是我太太。”
　　谢长风老脸一红，老高和严玖一副‘哦~’的一波三折的表情就不必说了，毕竟已经看到过太多次他都免疫了，倒是张玲——这位邻居也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得，在这么下去整个小区的人都要以为他和陆高楼有一腿了。
　　自欺欺人的谢长风想着，咳嗽了一声‘警告’道：“……别耍流氓啊陆高楼，我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老高没眼看的拍了拍这种时候都要耍一把流氓的陆高楼：“哎，工作期间不准谈恋爱啊，你们再这样我要让赵局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你俩了啊。”他说着又转头，送了谢长风一个白眼，解释道：“行不行啊谢队长，你还90后呢。太太就是大大、巨巨，网络上用来形容某个自己很喜欢的作者/画手/剪刀手等等原创者的用词。”
　　谢长风‘嚯’的上下看了一眼看上去不像是会上网的老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妮子喜欢一作者，经常那么称呼她。”老高得意的一撇脸，解释道：“要不是对方已经成家，我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追到妮子。”
　　“不用怀疑。”谢长风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皮：“看着你的眼褶子，我觉得你是追不到了，‘高叔叔’。”
　　老高深呼吸了一口气，憋了半天忍无可忍的说道：“谢长风，再比比我真的打你了啊。我要是明年和妮子结不了婚，我就去你家打地铺破坏你和陆教授的两人生活！我气死你！”
　　“……”谢长风顿了顿，抄手捞起一旁的纸条：“那我们先来拟一个十年租房协议吧。”
　　“几位的感情真好。”张玲看着他们的打闹，突然笑着说道。
　　“好个屁，遇到这家伙是我同期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被谢长风预计要单身十年的老高一手臂圈着谢长风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谢长风，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得遍地开花！你家老陆劝架都不好使！”
　　张玲一惊，双目大瞪，来来回回的在皮肤黝黑眼袋厚重的老高与肤色白皙、眼神大而明亮的谢长风之间扫视了很久，双手捂在胸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嗯……两位是……同期生？”
　　“……”
　　老高和谢长风看着张玲这一副仿佛看到了郭德纲和林志颖的震惊的表情，一个脸色更加黑了，一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张小姐，你别看他长得跟个四十岁叔叔似的，他跟我确是同年。”
　　“对，对不起啊，高队长。”张玲燥的满脸通红。
　　老高松开锢着谢长风的手，抹了一把脑袋，心累的说道：“嘿，没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他看了一眼抱肩靠着桌沿站着的陆高楼，语带调侃：“没办法，谁让人一日三餐、所有生活琐事都有人替他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家里人生日都记得以小俩口的名义送礼物。曾经一手酸菜鱼制霸整个宿舍的男人现在活生生被人宠成一个三级残废，我估计他连袜子都不用洗。”
　　“哎……”老高装模作样的叹气：“什么时候能把妮子娶进门就好了，我也想把别人宠成十级残废。”
　　谢长风一把推开那个长吁短叹的老高：“没事，别管他，我们来聊聊你的事吧。”
　　他咳嗽了一声：“这个快递的来龙去脉，你还能不能回忆出来？”
　　“我，尽量——”
　　张玲谢过看够了戏的严玖递过来的白水，握着杯沿顿了顿，缓缓说道：“差不多……是月初的时候吧，我接到顺丰的电话，说我有一个快递让我下去拿。我那时候在网上买了不少的东西，就下去了。结果那个快递是一个署名我的粉丝的人寄来的，我……因为不小心泄露过家庭地址，所以时不时的会收到一些粉丝的礼物，当时这个快递我也只是以为是我一个普通粉丝寄过来的，我就收了。”
　　张玲有些羞愧的握紧了杯子：“挺奇怪的其实，现在快递都已经是无纸化了，但我收到的快递上面还贴着纸质的面单，当时我也没往心里去。但等到怪事发生以后，我把那个箱子翻出来网上查找单号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单号根本就没用过。”
　　“单号没有用过？”陆高楼笔一顿：“那个送快递的人是什么长相？他是经常负责那一带的人吗？”
　　张玲点了点头：“是的，我后来打电话向他也询问了这个快递的事情。他告诉我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孩子给了他五十块钱，麻烦他帮忙送一下。因为他知道我是一个写小说的，就以为是读者……”
　　“这件事，我们先放放。”谢长风拍了拍陆高楼的肩头：“然后呢？”
　　“然后？”张玲一顿，眉头微皱回忆道：“然后我就把快递放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才想起来要拆开看看——看到的就是融化的冰袋和里头的蝴蝶标本。我曾经写过一本小说，其中有‘蝴蝶’这种重要元素，所以我还挺喜欢这份礼物的，就一直放在书桌上。”
　　张玲放下杯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没过两天，我就开始频繁的接到一个电话……内容，谢队长和陆教授你们都知道了。”
　　谢长风点了点头，稍稍收紧了放在陆高楼身上的手：“那你对标本照片后面的那句话——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坐在一旁的严玖敲着键盘，脸上露出一个‘兴致勃勃’‘我有惊天大料’的表情来。
　　“其实……”
　　“我如果不说，我想你们也迟早查的出来。”张玲整了整耳边的发，抬头看了一眼屁股在椅面上摩擦的严玖，并没有多少责怪语气的笑道：“刚刚那位严小姐就跟我展示了一下她高超的黑客技术，真的很厉害。”
　　严玖对上队长的眼神，耸了耸肩。
　　张玲笑着沉默了一会儿，提气说道：“我在网站上写小说，断断续续的也有十来年了，最近几年才慢慢有点名气。我写的小说……题材比较特殊，并不是很容易影视化，但好在读者还算多，每本书的收入也足够支持我的生活，我挺满足的。”
　　“我们写小说的，最忌讳一件事——”
　　“被抄袭。”
　　张玲一愣，诧异的看向不知道‘太太’为何物的谢长风：“谢队长也懂？”
　　“我倒是不懂什么小说。”谢长风站在陆高楼的身后，双手从后环住了他的脖间，下巴杵着陆高楼的脑袋，垂在同居人胸前的手拍了拍：“但你们写东西不就是原创？那和我们家老陆差不多，搞文字搞学术的最厌恶自己的成果被人抄袭。”
　　张玲看着抬手拍了拍谢长风手掌的陆高楼，在看看依赖着陆高楼的谢长风，神情复杂半刻又是突然一笑：“是的，我们原创作者最恨别人抄袭，你挠破脑袋布置全剧写各种材料、人物背景、时间线，每一章都在半年、一个月的布局上再苦熬了一个晚上才写出的东西，别人不过半个小时就能给你掐头去尾换了名字重新发表，甚至……卖的还比你好。”
　　“更有甚者，踩着你的肩头往上爬，末了还要装出一副她才是受害者的样子。”
　　“我最讨厌一个词，那就是‘致敬’，仿佛有了这么一层遮羞布，所有的抄袭手段都可以说是致敬。”
　　张玲越说越说激动，身体往前倾，脸色涨的发红，她拔高了最后一个尾音后死死握紧了揪着裤腿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等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才继续说道：“我运气不太好，在写一本权谋小说的时候就遇到了这种事——”
　　“对方……是我曾经的好朋友。”
　　陆高楼眼神微眯，看着愤怒不似作假的张玲：“这么说，你根本没有什么错误？”
　　“……”
　　张玲纠结的低着头：“不。”
　　她转头看向所有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的后悔与自我怀疑，咬了咬唇角说道：“如果那个人指的就是这件事——这件抄袭的事……那么它的后果……”
　　“我挂了她。”张玲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关处蹦出来：“我做了整整三天的调色盘，我只是想要她道歉，但她却反过来攻击我生活作风。我不能让她把我的私生活曝光，所以我也回敬了她。事情越来越大，到了后来，除了读者，连网友也开始参与到这个混乱里……”
　　“最后她在微博上发表了一篇‘自杀’的留言……”
　　张玲痛苦的扯了扯头发：“当地警方说——她吃了安眠药，但好在发现及时，被救了回来。”
　　“你报的警？”陆高楼注意到一些细节，问道。
　　“对。”张玲看着地板：“我只是想让她道歉，我并不希望是这个结果。一场堂堂正正的反抄袭，不该被其他烂七八糟的事情改了性质。”
　　“我才是受害者，我不想变成加害者。”张玲抬头看向所有人，吐气，摸了一把脸：“但当自杀事件出来后，这个性质就变了。当她发了所谓的‘自杀留言’来控诉我的‘蛮横无理’，所有人掉头开始攻击我，说是因为我的步步紧逼才导致她的选择……”
　　“你看，这些网友多有意思啊，一个个自愈正义之士，可当发现自己的行为带来的不可估计的后果后，又把所有的过错全部堆到了我的身上。而我呢……我从头至尾只是想要她一个道歉而已！我甚至在他们攻击她的时候，出言维护过她！”
　　张玲阴沉着脸，嗤笑道：“既然那个人标榜自己是个‘正义的杀人犯’，他怎么不去杀那些真正的凶手呢？”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