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王座》无法忘记的遗憾

70、原来是民兵？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书房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门。
　　“祭司猊下，您在吗？我是凯蒂，凯蒂·克劳德，我妹妹安娜刚刚送消息出来，城堡新来的女士玛丽·卫斯理太太，原是玛格丽特夫人的女管家，她负责城堡女仆训练事宜。她是个神殿信徒。”
　　“是吗？”
　　彼得祭司的声音一如既往，但是他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此外，我妹妹发现，卡洛琳女士虽然声称自己是神殿信徒，但是，她精通天文学。”
　　“你确定？”
　　彼得祭司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急切。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是的。就是因为卡洛琳女士对星座如数家珍，每一个星座都能说出对应的神话故事，还能指点女仆们根据星座辨别方向。我妹妹才急急忙忙传消息出来。据说，菲尼克斯伯爵曾经聘请专门的老师教导他的女仆们学习各种语言、文字、算术、音乐、各种乐器和天文学。他还要求他的女仆们会骑马和驯鹰。此外，城堡的地下室里也新搬进去一架钢琴。”
　　“菲尼克斯乐器？”
　　“是的，菲尼克斯特有乐器的一种。”凯蒂道，“安娜送来的消息就这些，我该走了。打扰了，猊下。”
　　“非常感谢，小克劳德太太。”
　　“我的荣幸，猊下。”
　　门口的脚步声远去。
　　等大门口传来关门声，书房里的彼得和威廉·帕英交换了一个眼神。
　　威廉·帕英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剑。
　　他道：“我去工地看看，彼得祭司，请您准备领民信息表。对了，加上我的。”
　　“是，阁下。”

　　虽然表面上一派轻松，可威廉·帕英还是在心中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在看到在建的图书馆工程的时候，他着实愣了一下。
　　在他看来，兵营属于军事建筑，所以作为外人，他不便靠近。所以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图书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完成度更高的才是图书馆，以致于一开始他直接弄错了目标。
　　根据工人的指点，他来到那座围墙已经建好的建筑门前。
　　兵营的围墙现在还是粗粗的一圈篱笆，可是这图书馆的围墙连装饰都已经完成了，因此威廉·帕英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这是一种欧罗巴迄今为止从来没有过的建筑风格。
　　不规则不对称的装饰，跟时下讲究均衡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带着精雕细琢后特有的繁复细腻，因此色彩鲜明又格外华贵典雅。
　　这片围墙每十二英尺的距离一个单位，用特殊石材和黑色钢铁装饰的围墙，核心是那一块块刻着双语文字的石板！
　　令威廉·帕英震惊的，就是这些文字的内容。
　　如果梅森在这里的话，绝对会告诉他，叶娉婷曾经跟他说过的领命福利和税收都在上面。
　　梅森不在，没有人告诉他，但是不妨碍他通过阅读了解上面的内容。
　　就是因为读懂了，威廉·帕英才会惊愕。
　　他不傻。
　　他当然知道这些文字意味着什么。

　　威廉·帕英那急切地追逐着石板、侧着头阅读石板文字的模样，自然落入了围墙另一面的工人的眼里。
　　那是一个农夫出身的家伙，满脸风霜，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个足有一磅重的肉夹馍。看见威廉·帕英的模样，连忙碰碰同伴的胳膊，示意同伴注意这个家伙。
　　正在午休的工人们纷纷聚拢来，隔着围墙，看着威廉·帕英追逐着一块又一块石板。
　　威廉·帕英终于意识到，他被围观了。

　　“抱歉，先生。”围墙里的工人道，“我们不是有意的。”
　　发现威廉·帕英的神色不对，工人们连忙道歉。在他们的意识里，识字的都是体面人，跟他们这样的泥腿子是不同的。
　　让体面人不高兴，最好立马道歉，不然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你们没有做错事。”威廉·帕英顿了顿，没忍住，问道：“我是说，你们没有读过这些石板吗？”
　　“我们不识字。”有人老老实实地答道。
　　“这是文字？难道不是装饰用的花纹吗？”有人疑惑不解。

　　威廉·帕英道：“方块字应该是菲尼克斯文。旁边需要侧着头阅读的，是英语。因为双语对照，所以我才说是文字。这块石板上说，领地子民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为领主和领主府工作的农民、牧民和工人，每个月能领到两磅咸肉，一种是间接为领主府工作的自由民，自由民每个月只能领到一磅。”
　　虽然个别词句跟现在通用的英语有些出入，但是不影响阅读。
　　里面的工人们全都傻了。
　　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道：“那，先生，请问，我，我们能领到多少？”
　　“你们不知道？”
　　工人齐齐摇头。
　　有人小声道：“我们应该是直接为领主工作的吧？”
　　两磅咸肉，节省一点，用野菜煮一煮，能吃上一个多月呢！有盐又有油水，那可是过节都未必吃得上的美味！
　　手里的菲尼克斯白面包夹炖肉好吃，可是它不能放，咸肉它能放啊！
　　围墙里一片安静。
　　有人答道：“那，那肯定是！我们在为领主盖房子呢！”
　　“可是我们现在一天三顿每顿都能吃上这种没掺一点沙子和麦麸的菲尼克斯白面包，还能吃上足足半磅的炖肉！带着厚厚的油的肥肉！”
　　威廉愣住了。
　　沉默蔓延开来。
　　因为贫民出身，所以知道白面的珍贵。
　　小麦磨粉后要至少细细地过筛两次，才能得到这种没有掺杂沙子和麦麸的面粉，又叫白面，因为雪白无瑕而得名。
　　在这个时代，别说是富裕的平民，就是普通贵族也吃带着麦麸的粗面粉，只有在王宫里，为了彰显王权，才会提供白面做的面包。
　　没错，
　　在这个时代的欧罗巴，白面是跟王权挂钩的。
　　这些工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威廉·帕英却很清楚，英格兰的小麦产量本来就不高，依赖法兰西进口，在这样的情况下，菲尼克斯人还给麾下的宫人提供白面包口粮。
　　这意味着什么。
　　这已经不是王权不王权的问题了！
　　那一刻，威廉·帕尔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菲尼克斯人是不是钱多得烧手啊？

　　又有一个工人道：“说起来，我们除了每天三顿，都吃白面、炖肉之外，每个星期还能得到一磅肉和四分之一磅盐。那个是什么？跟石板上的，好像又不一样。”
　　石板上说直接为领主工作的人，每人每月两磅咸肉。可是一个月可不止四个星期呢！更别说他们还有盐。
　　这对不上啊。
　　威廉·帕尔不得不解释道：“你那个，应该是薪水，跟石板说的福利，应该是不同的东西。”
　　“真好呢。不过，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多，石板上的东西，应该跟我们没关系。”
　　“就是就是。”
　　……
　　刚刚还在沉默的工人们纷纷附和。
　　每顿都能吃到王宫里才能吃到白面面包，还有炖肉，这样的好东西，他们每天能吃上三顿（虽然他们都把晚上的这顿省下来，带回去给家人，可东西照样进了他们的口袋），每个星期还能拿一磅咸肉和四分之一磅盐。
　　这已经足够了。
　　再拿什么福利，简直就是犯罪！

　　异常终于引起了程颖的注意。她没有出言阻止，而是站在工人们的后方，静静地聆听。直到有个工人发现不对，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她。
　　“女，女士，您，您怎么在这里？”
　　也有工人大着胆子道：“女士，这，这石板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程颖道：“是真的。石板上是领地法典的部分内容。按照原定安排，等图书馆和前面的广场修建好后，领地会专门举办一次聚会，大家一起学习石板上的内容。让领地上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为领地工作能获得哪些权益，又要执行哪些义务、缴纳哪些税。”
　　能被刻在这些石板上的内容，以后基本不会更改。
　　程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公示过的法令修改起来会有多麻烦。
　　“那，那这些福利，我们也有吗？”
　　“当然有。”
　　“跟，跟那个农民、牧民和工人的，是不是一样？”
　　这一句，问得十分小心。问话的人生怕程颖生气。
　　“当然不一样。”
　　众人齐齐叹气，有失望的，有如释重负的。
　　“你们是民兵，不是农民，也不是牧民，更不是工人，怎么可能跟农民牧民和工人领一样的福利？你们的福利是他们的双倍。”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方才问话的家伙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是民兵？”
　　“是的。按照菲尼克斯法典规定，菲尼克斯领的士兵分成两种，一种叫府兵，是职业军人，另外一种叫厢兵，也就是民兵。厢兵按照分工不同，可以分成很多种，工程兵是其中之一。”
　　“我们是工程兵？”
　　“是的。”程颖道，“因为十年来，英镑中的含银量下降很快，英镑迅速贬值，所以阁下才决定，用食物和盐代替钱币发放薪水。请问你们还有什么疑问？”
　　“没，没有了。”
　　英镑贬值，物价飞涨。
　　没有人比英格兰人更清楚英镑贬值的影响了。
　　正如程颖说的，用盐支付薪水，比英镑可靠多了。虽然兑换麻烦些，但是绝对比银币可靠。
　　“既然没有，那就快点吃，吃完干活！还有半小时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