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棋》辰幼安

24、023

　　当夜三人吃过饭后，凌潜与向左相约回到书房下起了棋，朝歌觉得无聊回自己房间摆弄起了博古架上的物件。

　　戌时一刻，朝歌在婢女小碗递擦脸布端洗脚水的照顾下，躺在了柔软的床上昏昏欲睡，突然院门外乒乒乓乓兵器相撞的声音惊醒了朝歌，房间门迅速打开又合上，朝歌拔掉刀鞘举起今日刚从向左那收到的匕首，看到慌张跑进来的婢女小碗，朝歌又将刀慢慢装回了刀鞘。

　　“外面什么情况？”

　　“回小公子的话，外面来了群刺客，不过被护卫拦住了，听护卫长的意思，刺客攻势较猛，小公子还是躲躲罢。”

　　“不用担心，相信府中护卫拦得住。”沙驰皇帝派来向府的人如果拦不住刺客，护不住向府的人，他们应该也没脸回去向他们的皇帝交差。

　　“不知道书房那边是不是也有刺客？”

　　朝歌起身走到窗边小心打开一扇窗，透过那扇窗，院内的一片漆黑覆上了朝歌的目光，间或有从院外墙上略过的点点寒光点亮，没有呼和，只有喘息及刀剑入肉的声音，偶有一两个刺客趁护卫不备翻墙入院，也被待命的射于院墙上。

　　“回小公子的话，书房那边的刺客怕是比咱们这处院落的刺客还要多些。”

　　朝歌听着小婢女脆生生的回答，不由好奇回首，询问缘由。

　　小碗走近朝歌一步，将手放在一侧唇边，小声说道：“听说，向大人以前被关在宫中，自从回到向府，时间虽不长，但府内的刺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为了保护向大人的安全，皇上还专门派了侍卫前来保护呐。”

　　朝歌一字一句的听着婢女小碗的叙述，有些呆愣住了，她没想到母亲的兄长过着这样的生活。

　　想着书房那边是不是同样的安全，边说边向屋外走去，“小碗，你在房间呆着别乱跑。”

　　“小公子，你去哪里，外面还有刺客。”

　　朝歌回首阻止了小碗跟随的步伐，打开门，人在小碗跟上来时已经失去了踪影。

　　书房外刺客与护卫正在激烈的打斗，院内刚冒头的绿叶几乎被挥动的刀剑连累殆尽，飘零在地，试图靠近书房的刺客都被追上来的护卫挡了下去。双方一来二回，不论是刺客还是护卫，身上多多少少都添了些舔血的刀痕。

　　看着你攻上来我挡下去的你来我往，略带兴奋劲头观看打斗的朝歌淹没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内心暗暗助威的劲儿在时间的流逝中所剩无几，加上春天的夜卷着风并不怎么暖和，朝歌忍不住鼻头冻起来的痒意，对着下方院子猛地打起喷嚏。

　　两方人马举着要砍还未落下的刀以及挑刺还未中的剑，就那样的仰头看向空中，甚至在屋顶潜伏行动的黑衣人都惊住了。

　　一致停下的动作，不是他们拥有多么灵敏的听觉，一辨就知方向，而是空中的喷嚏声实在太大，想忽略都难。

　　其中有人对神灵心生敬畏，便直接从打斗中退了出去，一人退出，众人皆呈防守状以自己人为方向聚拢。

　　在众人将散未散时，朝歌忍住不耐，深觉若直接下去，很有可能会暴露在刺客面前，明目张胆的被刺杀，不好。

　　于是向下方问道：“你们还不散去？”

　　众人昂起头看向空中，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护卫的神情还算淡定，刺客们就胆怯了，担心杀戮冒犯了神灵，而且己方已经没了半数人马，刺客心生顾忌渐渐退去踪迹，护卫奉命并未追击。

　　朝歌没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刺客误会成了神灵降世，内心为能学会药祖传授的功法而得意，简直将云上飞当作了自己一大不可或缺的自保逃跑必备品。

　　径自落地后，不管护卫的神情如何变化，朝歌便推门进了书房。

　　“凌师兄，向大人，你们没事罢？”声音先至，内里没有人回答她，烛火因为她带进的风而有所晃动，一个关门的动作仿佛隔绝了外界，落子的声音也没有因为她的贸然进入而停止。

　　向左静静端着茶盏轻轻抿着，目光只是偶尔落在凌潜身上，并没有看棋局一眼，而凌潜则略俯身观察着棋局，两人呈现了不同的姿态。

　　不过唯一相同的是，门外的打斗没有引起两人些微的关注，而两人也没有要开口搭话朝歌的意思。

　　于是她看两人的神态，自然的做起了观棋不语的君子，虽然她是名女子，不用遵循也可以，但仍然还是选择站在棋盘静静观看。

　　黑白双方厮杀十分激烈，但黑子终究难以扭转局面，只得中盘告负，可惜了。

　　对棋局结果不甚在意的朝歌随意在书房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抬头乱看时，她发现了插在博古架上的利剑，剑刃几乎都入了木头。

　　挑眉看向依旧稳坐棋盘前的两人，她清楚凌师兄的性格，大概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而向大人，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询问，但两人能够依旧淡然，因此她连腹诽的念头都没有了。

　　这时凌潜抬起头认真看着与其对弈的向左，完美向他行了一礼，“向大人，我又输了。”

　　向左微笑的看着凌潜，扶起他的手臂说道：“不用在意，你如此年纪，棋力这般已然很好了。若我还在你这般年纪，与你对弈，恐怕只有输的份。”

　　“晚辈还有很多要学习之处。”

　　朝歌不想房内的两人在勉励与谦虚中耗时过多，因为除了这些语言，两人一夜之间成了忘年之交的感觉令她感到不舒服，不由开口挑起了刺客的话头，成功截断了两人的注意。

　　“听动静，刺客是比往日多了些。”

　　“看你如此悠哉，竹院那儿没有刺客？”凌潜偏头看了一眼朝歌的方向，开始收拾棋子。

　　“也有，不过被挡下了。”原本还担心这边的状况，看两人不在其境的样子，也只有自己想多了。

　　之后三人因为刺客的事情在书房谈了尽一个时辰，等事情已经计划的差不多时，向左送走了凌潜与朝歌。

　　看着朝歌踩着虚浮的脚步顶着眼下泛青的脸打着哈欠走远，向左笑着摇摇头，转身回了书房，不久后书房的灯暗了下去。

　　凌潜将回房路上左摇右晃的朝歌一遍遍扶住，虽然他不知道为何总是在堂堂一国郡主身上找不到什么端庄样子，但能如此自然不作假的少女少不了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翌日，药崖山弟子居住在城西宣平街向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一群延医问药的患者及家属纷纷求上门，向府门上的奴仆急着堵门，在难得的闲暇时还不忘背后数落几句府里住着的客人。

　　对于上门求医者，凌潜与朝歌早已做好准备，并且对其中“延医问药”的人有一定的要求。

　　原话是：药崖山弟子奉师命而来，身体突发不适，如今在向府做客顺便调养，如若上门求医，每日最多可诊三名患者，且还需患者亲自上门，否则一概不治。

　　此次要求，普通老百姓在知晓后都觉得无可奈何。

　　向府哪怕不如以前，但仍是当官的人家，岂是老百姓说进就能进的。

　　有的老百姓失了希望，甚至指责起了药崖山弟子见死不救，甚至趋炎附势。

　　与老百姓的态度截然相反的，璇城内但凡有权、有势、有财的人家皆是成竹在胸。不论是真心诚意上门求医的，还是打算与药崖山弟子结交的，都早早带了礼品敲响了向府的门环。

　　这才出现了天亮后午时前，向府门前的一派热闹景象。

　　为了等到三人要等到的人，还不被人发现背后的真实目的，凌潜只能在几日中从前来拜访的人之中随意挑选几家。

　　除了一户大胆的猎人背着病重的老母亲捆着只狍子真的前来求医，被凌潜医好外，其余诸人都被凌潜请到了大堂喝喝茶聊聊天，在不失礼数之下又被客气送走了。

　　事情一宣扬出去，连皇上身边的内监都被派到向家请凌潜进宫为人诊治，内监关于患者的病情虽说得不慎详细，但在言语掩饰之下，凌潜也猜到了，那患者应该就是朝歌的生身母亲，安平公主向晴。

　　一听是宫里的意思，寻常人大概都是诚惶诚恐的盛装打扮立马进宫，不过药崖山的名头那般响亮，凌潜作为药崖山的大弟子也不算普通人，说拒也就拒了。

　　理由是身体不适。

　　来得内监因为皇上的特别交代，并没有因为凌潜的抗旨而发作，转身回宫复命去了。

　　尽管朝歌也想一同进宫，趁机见见自己的母亲，但向左与凌潜都不同意此时进宫。

　　他们还没等到要等的人，这是他们现在首先要做的，也是朝歌的母亲向晴能否安然离去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