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棋》辰幼安

23、022

　　奴仆带领两人来到外院书房，在门外要求两人止步后便进内通报去了，没过一会儿，奴仆出来说向大人现在可以见他们，让他们进去，便送两人一个轻蔑的眼神径自离开了。

　　没有在意奴仆那毫不掩饰的动作，凌潜与朝歌敲过门扇后推门进去，只见向左坐在书房右侧的榻上盘腿看书，听到响动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最终将眼神落在朝歌身上左右检视，然后才放下手中的书唤他们坐下谈话。

　　“看到你平安无事，你母亲可以放心了。”

　　朝歌看到向左脸上紧绷的眉头有所松缓，不以为意，坐在了凌潜左手一侧远离向左的位置上，“向大人近日可有进宫看望过？”

　　向左停下了打量凌潜的动作，将眼神放向沙驰皇宫的方向，“没有，自从你母亲被迎亲队伍护送回皇城，我便失去了你母亲的消息。”

　　凌潜问道：“那宣阳国使者团是否离开回国？”

　　向左因为凌潜的提问将探究的眼光重新放回了他的身上，他并没有直接回话，对于这个陪着自己外甥女回来的青年他有些好奇，不知是否像奴仆传话所说，这名青年来自药崖山。

　　朝歌不耐两人互相的观察，开口道：“他是凌潜，药祖的大弟子，药祖不放心我独自离开，于是派凌师兄在路上照顾着我。从药崖山离开前，我请人给父王送了封信，让他留下在沙驰国的宣阳使者，现在他们还在璇城吗？”

　　“晚辈凌潜，虽然见礼晚了些，但很高兴见到向大人。”凌潜起身抱拳向向左鞠了一躬。
　　向左不甚在意凌潜的动作，明了他的真实身份，确认不会伤害到朝歌，他对着年轻后生也只是略一颔首。

　　“据我所知，宣阳国的使者原本在半月前就要回国，结果在第二日却传出使者团还需暂留的消息，如今仍住在驿馆内。特意让他们留下，你有什么打算？”

　　朝歌看着向左眼中晶亮的目光，知道他似乎在关心自己，朝歌撇开头看着占满眼光的博古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在当初传递给雍庆王的消息中，朝歌提出了宣阳国使者团要想尽办法留在沙驰国的要求，以备自己暗中将母亲从璇宫运出在借由使者团带回宣阳国。

　　虽然方法冒险，但如果在行动前让使者团提前离开掩藏，到时沙驰皇帝就算怀疑到使者团身上也没有证据，只要沙驰皇帝有所顾忌，便可以借助雍庆王府的暗中渠道将母亲藏起来，也算值得一试。

　　听着朝歌的打算，凌潜与向左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而从两人渐渐皱起的眉头中，朝歌也分辨出了自己的打算在他们眼中或许存在了不少的难度与瑕疵，对于目前只能用这种方法救出母亲，朝歌也出现了动摇。

　　毕竟在想出此种方法之前，她只是被父母捧着长大的娇娇，她从来不用费多少脑力去搞明白营救一个人需要多少计策。其中包括如何安全顺利的运出，安全顺利的交接，安全顺利的脱身。

　　对于国力各方面逊于沙驰国的宣阳国，他们硬碰硬不得，而且沙驰皇帝并没有什么大的弱点可以让他们加以利用。

　　对于仍旧伤重可能还在昏迷的向晴来说，璇宫并没有沙驰皇帝认为的那么安全，从那名已然知道相貌的内监身上可以看出。

　　对于视母亲为最大依靠的朝歌来说，自己的母亲还躺在敌国的皇宫中，就算沙驰皇帝对她母亲还有着很大限度的怜惜，她也不会放下心。

　　朝歌开口让凌潜与向左为她的计划添砖加瓦，争取可以达到更完美更加的万无一失，凌潜与向左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得不点头答应完善计划。

　　就在三人为营救而彼此交流讨论时，窗外一晃动的黑影引得向左停下了话头，凌潜与朝歌随后察觉也看向窗口，朝歌想要开口呵斥却被向左拦了下来。

　　向左俯身小声对两人说道：“差点忘了，府中还有来自药崖山的贵客。”而后起身踱步走向门扇，打开，走出去，朝歌与凌潜便听到向左请贵客进来的声音。

　　二人听着声音左右对视了一眼，眼中询问的意思很明显，药崖山什么时候派人来向府了，他们怎么没听药祖提起过？

　　在向左请贵客进门后，朝歌跟着凌潜起身往客人处迎了几步，在看到一个身形不过七尺，却大腹便便的成年男子后，两人止步与对方见了礼。

　　经向左的介绍，知道男子姓戚名行，彼此知道了对方都是来自药崖山，与药祖皆执弟子礼，凌潜与朝歌坦然打量着向左口中的贵客，从方才的介绍，两人与向左也看出了男子眼中的慌张，不过男子还是佯装着与凌潜朝歌交谈，向左便坐回榻上安静观察着。

　　直到凌潜与朝歌逗弄戚行几番后，便向向左指明此人并非药崖山弟子，很可能就是一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然而戚行矢口否认并极力证明自身的清白，还向向左巧言证明凌潜与朝歌才是搭伴结伙的骗子。

　　向左在双方的争执中一直老神在在的坐在榻上，直到朝歌抿唇看了一眼向左，向左才询问戚行此次到向府的目的，戚行还想开口狡辩，直接被凌潜出口打断。

　　“世人不知，药崖山弟子下山有一规矩，但凡能自由下山的弟子皆有药祖亲手做的祥云银针为凭，没有祥云银针，任你医术再高，再如何假装自己出身药崖山，也不可能是药崖山的人。”

　　戚行左右看看相同装扮的凌潜与朝歌，开口说道：“谁说我没有，不过是在来向府的路上掉了，你们也知道药崖山距离这璇城有多远，行路难，路上掉点物件也属正常。再说，你们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来自药崖山，你们可有祥云银针？”

　　朝歌看着男子还在狡辩，心生厌烦，“自然是有，你也不用多加狡辩，你这江湖骗子从哪儿来快回哪儿去罢。”

　　凌潜握住朝歌的手臂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向左挥手示意朝歌稍安勿躁，转移视线看着戚行说道：“戚先生无需再讲，我知你在府中这几日并未要求过丝毫金银之物，自然不会是行骗之辈，不过这两位来自药崖山的小兄弟既然不认识你，向某还请戚先生尽早离去，我向府恐不能再收留着你。”

　　戚行看出房内其余三人皆冷淡的目光，几次三番拐弯抹角开口试探，目的是想在离开前讨要些银子，最后被朝歌一番冷嘲热讽，灰溜溜的离开了书房，在戚行离开向府后，向左的亲信跟上了戚行。

　　朝歌与凌潜不解的看向向左，向左浅笑一下为两人开口解释。

　　在朝歌与凌潜还未来之前，向左一直以为戚行真的来自药崖山，是药祖的弟子，想着自己妹妹身受重伤，戚行的医术高超可以向皇帝推荐，没想到宫门内监拒绝为他传话，别无他法，他只能暂时将戚行安排住在府上。

　　而在戚行与朝歌凌潜见面之后，两人竟然丝毫不识戚行此人，他也有一瞬间怀疑戚行是江湖骗子，可再一联想之前他们三人在谈话时，戚行俯在窗口的举动，让向左不得不怀疑，戚行是探子，尽管在戚行离开前努力让自己更像是江湖骗子。

　　人，可能还是皇帝安排的，也可能是其他人安插进府的。

　　如今他只望自己的亲信能追踪到戚行最后的踪迹，等明了后再做打算。

　　凌潜与朝歌一听不由面面相觑。

　　另一方。

　　戚行背着包袱出府后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出了宣平街立刻闪身进了城西的闹市，人一多，推推搡搡间，戚行也就在向左亲信的眼中渐渐消失了踪迹，两个亲信站在闹市中仔细分辨人群，最终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追踪。

　　而借助人群掩护闪身躲进了一家杂货铺的戚行，猛地在原地呆住，店铺伙计热情的招呼了几句，看客人不理睬也就放弃了搭话，站在柜台处看着。

　　哪怕杂货铺小伙计眼睁睁的看着，他也没搞清楚，这刚进来的成年男子是怎样从顶着的一副大肚皮到眨眼间消了肉肚，眼睛睁得大了有些发酸，他眨了几下缓和，嘴巴张得大了他没能闭回去，因为他的下巴脱臼了。

　　而呆住的戚行在大肚皮消失后也就清醒了过来，消失的大肉肚没有引起戚行的注意，他快步走向杂货铺门口，街上早已没有了跟踪人的身影，他当即离开了。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在戚行方才站过的地方还有一女子，美丽不可方物，神情淡然从容，周身仙气缭绕，如果不是大腹便便的模样，便不会有丝毫喜感。

　　女子轻抚着凸起的肚皮，浅笑看着宣平街的方向，“终于找到了，不枉我附身在男子身上。”
　　在店铺掌柜与伙计原本就没发现女子的身影时，女子轻声呢喃后消失在原地。

　　逃离追踪的戚行在快速移动中闪身到了璇宫对外的一处角门，对着门扇一长两短的敲了几遍，角门悄悄打开半扇，戚行闪身进入，看到为他开门的人，第一时间跪下请安。

　　“蔡公公。”

　　“起来罢，吩咐你查向府，如今可有什么动向？”被蔡公公虚扶起来的戚行抬眼看了一眼蔡公公，急忙低头并开口禀报。

　　“属下乔装打扮，冒充药崖山弟子的身份入向府，一直未从向府得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哼，纵使再会易容，行江湖骗术，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便是废物。”

　　“请蔡公公息怒，向府一直风平浪静，属下也无法。不过今日向府迎来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小客人。”

　　“哦？什么小客人，听你的口气，这还是喜事？”

　　“蔡公公，如若你知道今日向府来的人的身份，你一定不会觉得属下无用。”

　　“别兜圈子，直接说罢。”

　　“向府的两位客人来自药崖山，当我们三人对峙身份时，向左非常相信二人的身份，甚至并未查验，就如属下当初进向府一般。属下相信，向左与那药崖山是有交情在的。”

　　“嗯，这个消息还不错，向左没有查验那二人，或许以前就见过。”

　　戚行禀报完探查到的消息，听着蔡公公的推测频频点头，一副奉承模样，蔡公公说完满意的拍了拍戚行的头，丢给了戚行一颗东珠作为奖赏。

　　两人各有多得后便没有多待，如此各自散了。

　　如果朝歌在场，一定可以认出被戚行唤作蔡公公的人，就是当日在碧城的那个神秘大人。

　　向左的两名亲信在闹市街发觉彻底跟丢了戚行后，做好了回府受罚的准备，向左罚两人各五十棍，以加觉二人以后的警惕，最终被朝歌拦下，改罚了一天不准吃饭，二人感激的目光差点淹没朝歌。

　　向左摇摇头，觉得自己这外甥女的心地过于善良，心慈手软难成大事，而朝歌不明白，退下去的二人为何一脸感动，明明饿肚子是一件极其难以忍受的事，她自己曾深有体会。

　　朝歌不自觉看向身旁的凌师兄，凌潜就像早就察觉一般，已然端起茶杯请向左同饮，朝歌一看两人突如其来的默契，撇撇嘴也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