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玉连环》冼池

20、此恨无关风与月

　　“双环。”

　　双环见那位郎君与茂则去后院谈事，便自己招呼着几个伙计收拾起铺子来，她见公主一袭素衣来了，怀中还抱着几副卷轴，道：“小娘子怎么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赵觅湘笑了笑，道：“已经好许多了，不然许嬢嬢也不让我出府来。”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画轴，道：“我自己画了几幅画，想拿来给元生和元亨看看，他们在吗？”

　　“在的。”双环应声，随后又笑了笑，问道：“小娘子也是来见张先生的吧？”
　　赵觅湘呀了一声，正要否认解释一番，双环却已经了然，道：“小娘子和张先生都闹了大半年的别扭了，这都新一年的春日了，也该和好了。”

　　赵觅湘别过头，低声道：“他不愿见我，我也不要见他。”她将卷轴放到一边，也帮着双环拾掇起柜子来。

　　双环见她口是心非的样子，道：“元生兄弟两个在后院玩呢。”她见公主要去，随后又冲她小声道：“张先生也在，小娘子便借机过去就是了，不必主动和张先生说话的。”

　　赵觅湘见她冲自己眨眼，急忙转过身，一边向后院走，一边道：“我可没说要见他……”话虽如此，她的脚步却多了几分雀跃。

　　双环不由有些好笑，便继续专注手头的活计。

　　赵觅湘走到后院，还未进门，便听到有人说话，一个是茂则，另一个竟是赵祯。
　　她心中有些狐疑，并不声张，只躲在帘子后侧耳听着：

　　“我听人说你恋慕她，如今看来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此间风言风语需得堵住外人的嘴……既是这样，便将你发配至西京，永不得回京，为圆子觅一个夫家，如何？”
　　“茂则领旨。”

　　赵觅湘闻言一怔，不由后退几步，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虚无。
　　她已经如此努力想要靠近他了，她可以抛下世俗、抛下名声，甚至抛下一切，只要能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他却心如磐石，连一丝念头都不愿给她。

　　什么快乐、名声，不过是借口罢了，他也许本就不喜欢她……
　　纵使赵觅湘有百般理由，但再次听到茂则如此简短又坚决的回复，她也无法再次说服自己。

　　那些她以为的不离不弃、两情相悦顿时化作了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她却还要怀着对一个人的爱意再嫁给另一个人……赵觅湘甚至连泪水都不敢拭去，便逃一般地转过身向前院跑去。
　　双环发觉公主没拿画轴，正要给她送去，却被撞了个满怀，再看赵觅湘，眼睛红通通的，犹有泪痕，双环不由惊诧地开口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赵觅湘搪塞道：“没什么……我要走了。”不等双环回答，她便急匆匆地出了铺子，不给双环一个询问的机会。

　　双环哑然，看了看画轴，又望了望后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莫非是张先生与公主又起了什么嫌隙？

　　约莫着过了两刻，之前进去的那位郎君便和茂则一起走了出来，茂则见她在柜面上放着几幅画轴，疑惑地问道：“这是？”

　　“刚刚小娘子来过……”双环有些疑惑，道：“张先生没见到她吗？我见小娘子似乎心绪不宁，急匆匆地出门了……”

　　她话音一落，茂则和赵祯都是脸色一变，茂则立刻追问道：“她去哪里了？！”

　　双环微微一愣，道：“小娘子走得急，应当回许夫人那里了吧？”

　　茂则顷刻间心急如焚，不知赵觅湘是几时进去的，又听到了一些什么，但听双环说她心绪不宁，茂则便更加心焦。
　　赵祯又何尝不是如此，立刻道：“镣子！去找人！”

　　双环不安地开口道：“张先生和小娘子说什么了？”

　　赵祯与茂则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同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赵觅湘的身影，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双环急匆匆地跑来，道：“小娘子找到了！只是……”

　　赵祯立刻问道：“圆子怎么了？”

　　“还是先回去吧！”

　　待到回到铺子内，两人才瞧见了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赵觅湘，她面色苍白、发髻散乱，似是被剪刀剪的七零八落，脖颈上缠着几层白纱，隐隐洇出血迹，身上更是湿漉漉的，如同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她旁边除了大夫，还有一位年轻郎君，赵祯虽不熟，但茂则却认识她，正是那日从夫家出来借车回京的曹丹姝，她一身男装，英气十足，只是手上有几道划痕。

　　曹丹姝一见到茂则便开口问道：“张先生，你和梁娘子是怎么了？我恰好要去樊楼，却见梁娘子买了一把剪刀，我看她魂不守舍便跟了过去，没想到她竟然要自戕……”
　　她语气中俨然是对茂则的责备，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双环低声道：“后来小娘子自戕不成，又跳了井，好在井中有水，曹娘子又叫来了韩琦韩郎君和其他人，这才合力将小娘子救了上来。”

　　茂则的目光触及到她纤细脖颈上若隐若现的伤痕，心中如同被千刀万剑刺穿一般，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脚下也仿佛有千钧一般的重量，面对着近在咫尺的人却始终不敢靠近。

　　曹丹姝责备道：“就是夫妻二人有什么不和睦，张先生也该好好与梁娘子说清楚，怎么刺激的她想到轻生了呢！”

　　赵祯心中何尝不愧疚，倘若他没有执意试探茂则的心思，妹妹也不会听到那些话，更不会想到自戕，一度自戕不成，竟然又跳井进去。
　　他看向一旁的曹丹姝，道：“曹娘子，多谢你救我妹妹，你手上的伤也赶紧敷药包扎吧。”

　　曹丹姝听他说自己是梁娘子的兄长，这才正眼看他，却愣住了……
　　梁娘子的哥哥分明是她前不久入宫时亲眼见过的官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大夫给赵觅湘切脉，随后道：“小娘子是否现在月事也未曾来过？”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茂则颔首不语。

　　老大夫长叹一声，道：“果然，小娘子生来气血不足，比常人更加体虚，如今因为自戕而失血，身子更是被冷泠冷的井水伤了，邪寒入体，这几日大抵是要起热，若是一直醒不过来，恐怕……”

　　茂则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双环急忙请老大夫开药，这才毕恭毕敬地将老大夫送了出去。

　　赵祯看向妹妹，只见她面如金纸，一双纤细的黛眉却紧紧蹙着，不知是否为梦魇所困。

　　曹丹姝隐隐猜出了赵觅湘的身份，心中却更加担忧。
　　她也是听过熙宁公主的事情的，实在是令人唏嘘的女子，可公主如今已经不再是公主，竟然也被逼成了这样……让她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赵祯看向茂则，见他双目通红，不忍地别过了头。

　　茂则许久才走到了赵觅湘身边，一点一点佝偻着身体跪倒在了地上，失声道：“公主……”

作者有话说

　　别打我（不会吧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