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认主·流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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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无法驱散的黑暗阴霾，这里是阳光到达不了的人间彼岸。
乌压压的瘴气比平常更为浓烈，大江山的山体被这层如浓墨般的瘴气蛇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压抑的气氛更是让整座山看起来像是死一般的诡异。
百鬼骚动，万妖不安。
鬼怪们都战战兢兢地尽量避免靠近山体正中那诡异而华美的宫殿，纷纷远远地绕道而行，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宫殿内的人，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就在七日前，传说中的五百年一次的魂葬如期举行了。
从平安京土御门小路以北尽头处位于鬼门方位前的，那条处于阴阳分割界线上的戾桥伊始，阵阵空灵飘渺的犹如太古时代渊源流长的空寂哀伤的奇异音色加上压倒性的灵力，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席卷了三界。
无数的怨灵身上的戾气皆被净化，连大江山内的鬼怪也受到波及。
据说身为鬼王的酒吞童子因此而震怒不已。
幽暗奢华的宫殿内，精美的烛台次第燃起，照亮了那条通往寝殿的道路。
时明时暗的火光犹如走在殿廊上的星熊童子的心情，浮浮沉沉。
“星熊童子大人——”守候在寝殿外的两只鬼怪恭敬地朝星熊童子行了个礼。
“魑魅魍魉，我有要事要觐见鬼王，让开——”星熊童子刚想越过他们进入寝室，不料魑魅魍魉二人见状竟然立即用硕壮的身形就立即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向高傲的星熊童子立即忍不住大吼出声，死气沉沉的脸闪过一抹戾色。
“请您回去吧，鬼王说了谁也不见。”魑魅魍魉并没有对星熊童子的愤怒作出丝毫反应，狰狞的脸孔上找不到丝毫畏惧的情感，仿佛两具傀儡般默然。
“你们！”星熊童子自己从来没有吃过闭门羹这么大的亏，而且还是由魑魅魍魉这两只比自己低级的鬼怪阻拦！生性高傲的他哪里肯让步，摆出一副毫不让步的像是随时要硬闯而入的样子。
魑魅魍魉见状，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中的斧戟，用尖锐的锋刃对着星熊童子的喉咙，似乎只要他一硬闯，斧戟便要刺穿他喉咙一般。
如此低等的妖怪竟敢用凶器对着自己？
“自不量力——”星熊童子冷哼一声，扬手便要使出妖力教训教训魑魅魍魉这两只看守妖怪，现场的气氛因此降至冰点。
眼见双方就要交手，一声媚入骨髓的娇笑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交战氛围。
穿着一袭层层叠叠的绣工和纹色都繁复华丽至极十二单衣的飞缘魔，带着媚然的笑靥悠悠然地如影子般突然出现在星熊童子和魑魅魍魉的面前，娇笑着道：“只是区区的魑魅魍魉，又怎值得大人您如此动怒？”轻言浅笑间飞缘魔的眼波妩媚流转，直直地落在星熊童子的身上。
殿廊外的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
星熊童子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向飞缘魔，但并没有吭声，只是轻轻地放下了扬起的手。
飞缘魔媚然一笑，投给了星熊童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再转头看向魑魅魍魉时，他们也都收起了斧戟。
“让开吧——”飞缘魔淡淡地说着，柔媚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命令。
魑魅魍魉看着飞缘魔，沉默了。这美丽的女妖，是鬼王身边的亲近之人。
究竟要不要放他们进去呢？
突然，一飘渺而低沉的，只有魑魅魍魉才听到的像梦一般的声音响起。
让他们进去吧——
就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魑魅魍魉立刻躬身让出了道路。
飞缘魔见状若无其事地嫣然一笑，遂向星熊童子虚伪地道：“想必大人寻鬼王是有要事商谈，魔姬实在不便打扰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大人请——”
“哦，是么？”星熊童子在飞缘魔美艳的脸上稍作停顿，眸子深处闪现出一抹微弱的精光，但很快便消失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迈进寝殿。
目睹他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内的飞缘魔，红润的双唇忍不住勾起一抹得逞的笑，遂像幽灵一般消失无踪。
方才的两人的一颦一笑，目光对转，都被隐匿在黑暗中的那人看得一清二楚。
“辛苦了。”宛如梦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魑魅魍魉心下一惊，转瞬间便倒地不起，陷入了一个深长黑暗的梦中。
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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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美的幔帐布满寝殿，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鬼气，压抑的感觉几欲让星熊童子喘不过气来。
明明刚经过魂葬的洗涤，为什么那人的妖力居然有增无减？而且连山体间流动的瘴气也被影响了。
难道真如百鬼所说，是因为震怒所致？
怔怔出神间，流苏斗帐内突然飘来一把慵懒而妖媚的声音：“我不是说了，谁也别来打扰我的吗？”
星熊童子闻言惊悚回神，幽蓝色的斗帐，模糊了那抹邪魅的身影。
斗帐之中，懒懒地倚在榻上仿若半睡半醒的酒吞童子半眯着狭长的凤眼，漫不经心地扫了帐外那抹站立着的黑色身影一眼，淡金色的双目倏然一紧。
空气在刹那间仿佛连流动都静止了。
良久，一缕幽异的曼陀罗花香悠悠地从幽蓝色的流苏帐子内飘出。
红透似火的秀发随意地披散着，一身玄色的暗花云纹底直衣的酒吞童子懒懒地在柔软的榻上翻了个身，饶有趣味地看着站立在斗帐外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的星熊童子，微微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这是对你未经我同意而硬闯入我寝殿的惩罚。”
酒吞童子话音刚落，一记黑色的风刃立即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切下。
顷刻间，星熊童子整条左臂都被空气中流动着的，酒吞童子独有的霸道妖气所凝成的黑色风刃给干净利落地切下了，皮开肉绽的声音随即清晰地响彻寝殿。
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星熊童子愤恨地瞪了处在幽蓝色帐子内的酒吞童子一眼。
有朝一日，我一定会——
像是感受到星熊童子的不甘与愤恨，酒吞童子邪邪地笑了，像是罂粟般的笑靥在斗帐下肆虐癫狂。随后而来的慵懒的含有笑意的话语，把站立在帐子外的星熊童子气得脸都绿了。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呢？”
“阴阳师安倍晴明体内流着的，是天狐之血。”星熊童子极力压抑自己愤然的情绪，用平静的声音恭敬地回应道。
“哦，这又怎样？”
“？”酒吞童子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想当初自己知道安倍晴明就是天狐之血的继承人时，内心是多么的激动啊！所以星熊童子一时难以反应过来，愕然无语。
“呵呵，原来你牺牲一条左臂，为的就只是换来一个在这里发呆的机会啊。这样的你真是有趣呢，星熊童子——”
“您言重了，酒吞童子大人——”耳闻着酒吞童子嘲弄的笑，星熊童子恨不得狠狠冲上去将他杀之而后快，却又不能。
至今为止，即使是身为他手下最凶猛的鬼将中一员的自己，仍未亲眼见过在鬼怪中传闻以嗜血残忍而闻名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王酒吞童子出手过一次。
但是见过他出手的，全都无一例外地奔赴黄泉。
开什么玩笑。
刚刚他也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就能操控周遭的妖气化为风刃，要自己和这种深藏不露的人正面交锋，可能连自己怎么死也不知道。
星熊童子这样想着，遂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波澜不惊地道：“要是夺得了天狐之血，就能得到强大得无法言喻的力量。”
想起了那日安倍晴明并没有结印也没有持符咒就能凭着体内流动的天狐之血，把数百只高级的妖兽在一瞬间给歼灭了，那力量光是回想起来也觉得心寒。
还好那巫女在最后醒来了，要不然自己可能也回不来了。
对了，既然安倍晴明能为那巫女激发出天狐的力量，那不如——
“对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安倍晴明的体内有天狐之血一事呢——”酒吞童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打断了星熊童子的冥想，冷冷的音色如玄冰一般让人颤栗。
“啊，这——”
“这件事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酒吞童子顿了顿，接下来用惊心的柔媚口吻一字一句地道：“要是你不小心伤害了我想要的东西，那你就不用回来了——”
星熊童子闻言身子微微一颤。
“ 行了，你就下去吧——”酒吞童子轻轻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是——”回答酒吞童子的是低哑深沉，犹如死一般微微发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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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寝殿内仿若一潭死水，时间仿佛并不存在于这空间。
“看到讨厌的东西近在眼前却不能将其诛灭，这种感觉真是难受啊，梦靥——”酒吞童子的声音依旧慵懒而惬意，仿佛生来便是如此。望着窗外那一株凄厉的绯色樱花树，目光变得迷离深远。
梦靥仿佛影子般地出现在酒吞童子面前，单膝跪下，如梦一般的虚幻缥缈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殿内的烛光明明灭灭，斑驳的光影时不时扑打在酒吞童子那镜花水月一般邪魅妖娆的脸蛋上，四周都弥漫着幽异的曼陀罗花香，恍恍惚惚的像是要引人入睡。
“您辛苦了，大人——”宛若梦一般的声音由梦靥的口中发出，飘渺无依的音色仿佛只要稍不留神聆听，便会融入空气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真是的，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呢。稍不注意的话，又会有什么东西悄悄地起变化，真是让人心烦啊——”像是嘲弄，又像是叹息的话语从酒吞童子的口中慢慢溢出。
“那您打算怎么做呢？大人——”
“梦靥啊，我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酒吞童子像是自言自语般漫不经心地说道：“一旦触碰到我的底线——”
特意停顿了的话语，使得梦靥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呵呵，梦靥，对于外面的鬼怪纷纷流传的关于我震怒的这一消息，你有什么看法？”突然间，酒吞童子带着犀利的目光像梦靥扫来，南辕北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似问非问的语气听起来妖媚惊心。
“梦靥愚昧——”思想和行动上都是谜一般的鬼王，梦靥着实猜不透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什么。
自己跟随了他这么久，每次与自己谈话的时候，他总是在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最后似乎都不了了之。
明明知道身边的人背叛，对此总表现出一副置之不理的样子之余，还要纵容其放肆。
但梦靥自己知道，绝不会这样。
一旦身为鬼王的他发现了什么异样的变动，便会在暗中用尽一切不为人知的手法，赶在那变动发生之前，用快十倍的速度策划部署好一切的陷阱。
然后以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仿佛座在高位上的王者般，傲然地俯视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那异变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毁灭的道路。
自己则在暗中笑得肆虐癫狂。
颜瞬如花的鬼王啊，此刻——
你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是啊，我究竟在想什么呢？”突然，酒吞童子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梦靥惊悚回神。
望着梦靥难得一见的失神惶恐，酒吞童子像是警告又像是戏谑一般，曼声道：
“梦靥，你——不会背叛我吧？”
梦靥在刹那间浑身僵硬，像是一尊雕像般呆立在鬼王的面前，一动不动。
诡异的沉默再次弥漫寝殿。
外面不知道何时，竟下起雨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庭院中的那株樱花树殷红的花瓣上，沿着花瓣细微而清晰的纹路，泪一般地落下。
酒吞童子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窗外的景色，手心轻抚着腰间挂着的那只红艳妖异的用黑色绳索串起来的诡美铃铛，轻轻地笑了。
“是时候让百鬼们重新认识一下主人了——”
柔媚的话语，邪魅的笑颜，宛若一株妖娆绽放的黑色曼陀罗花，散发着怵目惊心的美。
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生的不归之路——
黑色的曼陀罗花。
那是不可预知的黑暗、代表着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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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好痛啊......
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火灼烧一般，难以明辩的痛楚迅速弥漫到四肢百骸。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我滚烫滚烫的脸颊，从指尖流泻而出的冰凉让我浑身颤抖，禁不住低低呻吟出声。
思绪仿佛间，那只手已经迅速滑至我的衣襟，解开了平绪的结。
衣衫褪却，光滑的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强烈的不适感使我猛地睁开了双目......
“夜，夜羽......”
映入眼帘的是，伏在我身上的，一脸错愕地看着我的晴明。
“啊——！”
......
土御门小路尽头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宅邸。
一女子尖锐的惊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认主·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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