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追忆·樱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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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的三月末，丝丝缕缕怡人的花香充满灵性地钻进人的肺腑，粉色的淡白的樱花随风漫天纷飞，为诡异华美的平安京增添了一抹娇媚的色彩。
土御门小路的尽头，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宅邸，一如既往地任由院前的龙胆、紫藤、桔梗等植物肆无忌惮、杂乱无章地生长着。
回转百折的长廊深处，内堂以东的母屋正房，砰砰乓乓地传来一阵混乱的倒腾东西的声响。
“啊，无论如何，请夜羽夫人您一定要把这收好！”
“不不不！这还远远不够，请把这个也拿上吧！”
“哦，玄武，你连唐果子也拿来了！那正好！也一并给夜羽夫人吧！”
......
“......”整个身子都靠在用以支撑的胁息上的我身披着一件素色单衣，整个人傻傻地看着神将们紧张兮兮地变着花样地倒腾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各色各样的唐果子、草饼、团子等零零散散的用以调味的零嘴小食，然后忙不迭送地争相将这些‘酸甜苦辣咸’各味齐全的小东西仔细地分类包好，直往我的手里送。我愣愣地看着乱作一团的神将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完全找不上要说话的机会。
“嗯，要是真的受不了的话，吐出来也是可以的哟。当然，最好还是先忍忍，待晴明大人走了之后再吐，会更好！”最后，水将天后温柔地握紧了我的双手，用委婉的口吻对我进行婉言叮嘱，碧蓝色的眸子满是担忧之色。
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喝个粥嘛，难道还会死人？
见我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天后还想再作解释，但恰好此时一阵平稳熟悉的脚步声在房廊外响起，神将们闻之纷纷脸色一变，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消失在我面前。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方寸大乱的神将像风一样地消失在我面前，能让神将们大惊失色的，想必......
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正在我胡思乱想间，房门便被‘唰啦’一下轻轻地拉开了。我吃了一惊，赶紧将神将们塞给我的零果子全都推进被褥中，然后装作一脸平静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绕过绘着山水墨画的屏风，晴明那优雅的身影便出现在我面前。
水蓝色的指贯和单衣，配上白色的菊纹直衣，很好地衬出晴明清雅俊逸的身姿。
“怎么了？”晴明来到我床铺跟前优雅地坐下，继而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端盘。摆弄间，看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那一小碗用白瓷盛着的粥，并露出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怪异表情时，微微愣了一下，柔声地询问道。
“那，那个，晴，晴明。这是什么——什么粥？！”我指着晴明手中端着的那一小碗正冒着热气的粥，咽了咽口水，迟疑而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
“呃？！”
“我亲手熬的，也不知道放了多少东西进去......总之对你恢复身体有帮助就是了。”晴明仔细沉吟了一下，遂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答案。
亲手做的啊......
我疑惑地看了那一小碗冒着热气的粥一眼......
紫歪歪的颜色，实在是非常的诡异......
我开始有点理解神将们为什么一听见晴明要去端粥来给我吃时，他们会露出惊恐的表情了......
有什么粥，会是紫色的？我不知道......
“等，等等，晴明！先等一下！——”我慌忙地爬出被窝，身子因为多日卧床昏睡的关系，显然有点不听使唤，还没够得着晴明，身体便不稳地便要朝下倒去。
晴明见状慌忙地放下手头端着的碗，快速地探过身子稳稳地接住了倒下的我。
“小心点啊——”
“没关系的，再说晴明不是接住我了吗？”我窝在晴明的怀里，仰头朝晴明调皮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纯紫色的双目流光溢彩。趁着晴明分神的空隙，弓起身顺手一捞，一下子便将那碗颜色怪异的粥给拿在手上，拿起匙羹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转身便要往晴明的嘴里送。
“干什么？”
“你要先试试啊！”
“为什么？”
“晴明——”我拖长声调地唤着他的名字，因为长时间的昏睡缘故，连声音也变得懒懒的，听起来软软绵绵的娇涩得一塌糊涂。
“......”晴明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晴明还是乖乖地把嘴张开了。
我心中坏笑着，尽量在表面上装得很平静，慢慢地地将粥送进晴明的口中......
经过晴明一番细细的认真品尝之后......
“怎么样，晴明，有什么感觉？”
“味道刚刚好。”
“......”从晴明那微笑的平静面容上，我看不出一丝端儿。晴明是很挑嘴的，既然他自己也说了没事，想必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将信将疑间，我拿过匙羹，舀了满满的一勺紫色的粥，迟疑地送进了嘴中。
粥的味道在我的味蕾上翻滚着......
我愣了愣，转而看了看我面前的刚刚喝了一口粥的仍面不改色的晴明，然后低下头，沉默不语地一口一口喝下了晴明亲自熬的那一小碗紫色的粥。
“我想吃新鲜的由你亲手剥了皮的切好了的桃子哦，晴明——”良久，我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空空如也的瓷碗，笑容满面的地对晴明道。
“嗯，好。”晴明的回答永远那么干净利落，慢慢地收拾好之后，便轻轻地退了出去。
我脸上的笑容也随着晴明的身影一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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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这些还给你们——”我从被褥内翻出神将们给我的零果子，一一递还给他们。
“夜，夜羽夫人......您，您还好吧？”太阴努力地想从我默然的脸上寻出一丝破绽，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我看了看一脸担忧之色的神将们，突然鬼鬼一笑。
神将们的身子在刹那间僵直了......
笑，她居然，在笑......
难不成，夜羽夫人给晴明大人亲手煮的东西荼毒得连神智也不清楚了？
“六合，你尝过晴明做的东西了吗？”我转头来，饶有趣味地看着六合波澜不惊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的那一丝的隐晦。
“嗯，是的。”然后其温和的目光扫向其余在场的神将，一字一顿地恭敬道：“在场的神将无一例外都尝过。”
神将们回来起当初试吃的情形，不约而同地纷纷沉默了......
“那，你们的感觉怎么样？”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那些灰暗的记忆便犹如滔滔江水般涌出——
记忆伊始，是年纪大约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的还在贺茂忠行门下修习的少年时期的晴明，那时的晴明脸上稚气还未褪尽，再加上年少轻狂，自大狂妄得不可一世，又冷漠诡异得不可捉摸。晴明就是从那时开始将十二神将们一个一个地分别召唤出来的，可以说完全召唤出十二神将是见证晴明成长的重要一环。但是晴明那时的性情癖好颇为古怪，不知为何每召唤出一位新的神将，总要亲自煮上一道菜肴让那新的神将品尝，并且以此为乐，乐此不疲地变着花样地煮出各种各样花式不同的菜肴让本应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将们不断尝试......
那疑似烤焦黑色的糖醋鱼是居然是咸的，鲑鱼片居然用辣椒水去炮制，甜甜的唐果子惨变让牙根发颤的醋果子，软绵绵的草饼居然奇迹般地变硬，看似味道浓郁的汤水其实淡而无味......
一个个‘奇迹’在神将们亲身的见证下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晴明的身上......
最后，生性懒散的晴明兴许是厌倦了，所以后来有了式神蜜虫的出现......
终于不用每日尝试晴明的新菜式的神将们，在心中纷纷感激涕零......
那是种无法言辩的喜悦，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是无法体会那种心情的。
......
目睹着神将们脸上那变幻莫测的扭曲表情，我笑意盈盈地起身，慢悠悠地移步至窗台。
一阵甘甜的微风迎面轻抚，温柔地磨蹭着我那苍白得几近虚幻的脸颊。一片粉嫩的娇艳欲滴的樱花瓣悠悠然地随风飘荡，在空中优雅地打了几个转儿，遂轻轻地落在我的手心上。
“玄武——”我细细地抚着花瓣，目光有些迷离地看向屋外。
一道无形而强硬的结界紧紧地裹着整间宅邸，外头，时不时有一两只妖怪往结界俯冲而下，但无奈道行不深，在触到结界的瞬间便化为青烟。
随风飘向那碧蓝的云霄，消逝无踪。
“为什么，要在周围设下结界？”我拉了拉快要滑落的外衣，不解地问。
“啊，因为晴明大人吩咐过，在夜羽夫人您的身体完全恢复过来之前，都要一直张开结界，所以——”
“这样啊——”听到玄武的话，细细地抚着右手的掌心，想起晴明紧握着我的手，看到我从昏睡中醒来的那一刻，那欣喜的样子，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哦对了，玄武——”我看着个子小小的防御型神将玄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恶念，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啊？啊——”玄武见我笑得诡异莫名，也料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正想先行为妙时，被我一手扳了回来，然后被我硬塞了一块绿幽幽的东西进嘴里。
“那，那个，夜羽夫人您给玄武吃的是什么呀——”
“啊，那个啊——”我闻言微微挑眉，用衣袖一角掩唇坏笑道：“这可是晴明亲手做的绿茶糕啊，和紫色的那碗粥一起端来的，但后来被我偷偷藏起了。怎么样，味道还行吧？”
“呃？！——”在场的神将闻之无不惊愕，齐刷刷地用怜悯的目光盯着个子小小的玄武。
但是玄武的表情出乎神将们的意料，不是扭曲也不是痛苦。只是沉默地咀嚼着嘴里的绿茶糕，时不时用不大相信的目光看着我，不发一言。
“呵呵——蜜虫，帮我烧洗澡水吧——”我讪笑着，留下不明所以的一众神将，悠然地往外荡去。
待我的身影消失在神将们的视线中后......
“喂喂！玄武，你感觉怎么样？”太阴连忙奔到玄武的面前，抓着他瘦小的肩膀摇啊摇的。
“......”玄武没有答话。
“啊，你说啊，到底怎么了吗？晴明的绿茶糕是不是很难吃？”太阴焦急了。
“......”玄武摇了摇头。
“呃？！难不成——好吃？”
“......”玄武又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哎哟你倒是说话呀！玄——”玄武的‘武’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太阴便被玄武塞了一块绿幽幽的绿茶糕进嘴里。
玄武，你这糕点，是哪儿来的啊......
“这是夜羽夫人给我的，具体的味道如何，你们去问太阴吧——”像是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玄武默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便消失在众神将面前，回异界去了。
“太——”正当众人迷惑不解转身欲问究竟时，但在看到太阴的表情之后，不禁硬生生地把冲到嘴边的话给咽下了。
原本活泼好动的太阴居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像是石化了一般沉默不语，双眼无神地远眺前方，愣愣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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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庭的樱花花娇艳地盛放，风轻轻一荡，粉嫩的樱花瓣便簌簌落下。
我懒懒地窝在晴明的怀中，弹了弹落在肩上的樱花瓣，发际留香。
用手捻起一块削好皮，切好块的新鲜桃子，送进口中，肉汁香甜可口，清香弥留齿间。
“刚刚醒来不久就沐浴，万一伤口发炎怎么办？”身后的晴明仔细地擦拭着我的湿发，语气有点不悦。
闻言，我迅速拿起一块桃子，转身塞进了晴明的口中。
晴明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细嚼了那块桃子。
“没关系的，反正都洗了啊——”我在晴明的怀里蹭了蹭，然后想起了什么，突然在晴明面前诡异地笑了。
“笑什么？”
“你的手艺，是谁教你的？”
“神将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吧？”晴明忽地眯起了狭长的凤眼，直直地看着我。
“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癖好？”
“哪里奇怪了！”那时无聊的自己不过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十二神将食人间烟火时是什么表情罢了，不过出乎意料地神将们的反应很有意思，所以那时孤僻的自己便乐此不疲地在这一点上寻找乐趣。
没什么不妥啊——
那寂寞的，没有朋友的，被孤立和遭受他人歧视的，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少年时光。
对于在阴阳道的学习上具有极高天赋的别人需要用三个月练成的法术而只需三天就能练成的自己，这大概就是打发过多无聊时光的唯一法子吧。
“那你尝过之后的感觉如何？”晴明饶有趣味地看着窝在他怀里的我，似乎从唐土回来之后，她似乎特别喜欢窝在自己的怀里。
不过自己并不讨厌，反而有点高兴。
“知道吗，星族的族长在梦中在我梦中抱怨你呐——”我装作听不见的样子瞥过脸，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那位紫发的少年？” 晴明注意到了我的心思，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提及那少年时，想起了什么，遂很不高兴地抿了抿唇，语气也冷了起来：“他说什么了？”
“啊，就是你这语气！”我用力扯了一下晴明耳际垂下的青丝，晴明吃疼地皱了皱眉头，我接着道：“他说，你在我魂葬的时候，虽然只是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但是沐浴着你那冷冽的目光的他却说，你那时的表情简直像要把他活吞了一般恐怖。”
“他这么想，便是这么一回事。”哪有人强迫伤者进行大规模的灵力使用的？万一在魂葬时支撑不住，那怎么办？晴明想想就来气，语气冷漠得不可置否。
“啊？这么说是真的了？我还以为他唬我呢——”
晴明闻言笑了笑，明媚的笑靥比樱花更艳。
“伤口还痛吗？”
“嗯，不了，已经愈合了。哦对了晴明，那星熊童子和，和幻灵后来怎么了？——”我猛然忆起这么一件事，连忙问道。
“啊，谁知道呢——”晴明想起了当日的情形，双目突然变得迷离。
“这样啊——”
......
樱花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追忆·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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